“魚老，璇……”
奚的鬼靈重新出現在玉京城上空，迎回來了魚老，剛想傳令三聖需嚴加阻擊徐小受時。
他忽然僵住了。
擡眸遠眺，那由天機道則勾勒而成的鬼獸契約書，化作兩道光。
一落在萬鬼攝魂術下的貪神魂魄。
一落在徐小受本尊眉心紫府位置。
“契約鬼獸？！”
奚瞪大了眼，發出一聲驚呼，整個人從手心到腳心完全涼透。
徐小受是誰？
其他旁門左道不計，他尚有體術無雙、劍術無雙、煉靈也接近無雙——擁有仲元子前輩纔剛研究出的大道圖。
這等天賦下，還想再多添一個“吞噬之體”？
姑且不論契約失敗的事情。
如成功，那他若變成那可敵聖帝的超大巨人，將方問心、魚鯤鵬、仲元子通通吃掉……
“嘶！”
一想到這，奚人都麻了。
全屬性精通的噬劍鯤鵬巨人？
聖帝來了都一巴掌拍碎、吃掉、消化變成他自己的那種？
“注意安全！”
奚來不及跟魚老多傳什麼阻擊的命令了，改口叮囑了一句後，回身就往聖寰殿跑。
這情報不及時傳回去，璇璣殿主再一次出來的時候，怕是連骨頭渣子都要給吃到不剩半分！
……
“受爺……”
李富貴已經快跑出玉京城外了，忽見高空戰機轉變，受爺竟心血來潮到想要契約貪神？
不該啊！
戰況，何至於此？
就算是受爺尊重那方問心，不想巧取豪奪。
他也沒必要用這種會將他推到風口浪尖的方式，來拿回貪神吧？
“不……”
或許，不是這麼膚淺的原因？
聯想到方纔受爺當着世人面的那番自述，李富貴若有所悟。
他理解中的受爺，其實還停留在虛空島前、虛空島時的“徐小受”的情報上，跟現下的“受爺”有些許偏差。
而事實是……
自虛空島後，“徐小受”真的變成了“受爺”，他的心態完全變了！
這一點，從四象秘境外，他本可以選擇以“逃避”的方式，更好地面對聖帝北槐，最後卻選擇了迎難而上中可見！
同樣，在當下，在玉京城……
李富貴之前還有所懷疑，受爺此刻攻打玉京、攻打聖山，也許是受了血世珠的影響，是一個不太理智的決定。
現在他明白了，並非如此！
“迂迴”確實是當下看似最好的選擇，但同此前的“逃避”一樣，太過被動。
但凡時間線往後一延，誰都可以看出受爺長遠的目光：
譬如四象秘境那會，聖帝北槐也許就會窮追不捨，最後再次追到受爺，再有一戰。
譬如此刻，此時不打，等聖山諸聖歸位後，不論受爺是否還在玉京，終究還有一戰。
與其如此，還不如化被動爲主動，直接正面出擊！
“他，真的變了……”
這是心態層面的大轉變。
受爺獨當一面後，成熟了太多。
若說以往的他，從靈宮到虛空島，都是在被動接受八尊諳大人的安排，接受調命，是棋子。
現在則是將一切糅合成型，將一身的被動技，化作了瞬發的主動技，是掌棋者！
藉此心態轉變層面，再去看受爺此刻契約貪神之舉，李富貴一下便能理解了。
局勢再難，有虛空島難？
敵人再強，有道殿主強？
危機再大，有聖帝北槐帶來的壓力大？
受爺將那一切都扛過去了，現在，還何懼之有呢？
“嘟。”
李富貴出了城，遠離了破碎的璇璣大陣後，反手掏出了通訊珠。
天上第一樓的樓主出征前線，他這個未來的二把手，當然要做好後勤工作。
很快，通訊珠聯絡到了花草閣內部：
“是我，我是李富貴。”
“受爺在中域玉京城契約鬼獸貪神，事已成定局，煩請以天上第一樓的名義，及時聯絡戌月灰宮。”
“……對，不要打聖奴的旗號，白胄宮主不喜八尊諳大人，天上第一樓反而可以，關係我之前都打點過了，現在我這邊脫不了身，暫時過不去，你們出個人就行。”
“……不是盟友！今時不同往日，你們談判的態度可以適當的強硬一些，以天上第一樓爲主，戌月灰宮爲輔，這是底線，剩下的你們自己談，伱知道受爺性格的。”
“……呵，受爺肯定可以成功！之後七劍仙收榜，我們還會去一趟南域，我會轉告受爺讓他帶着貪神大人順道去戌月灰宮做客的，你也讓他們提前準備一下歡迎儀式吧。”
“……是的，主戰派你們去找風蕭瑟，守舊派找焦糖糖、辛咕咕，順這條線去找白胄宮主……嗯，烏夏長老也可以，他見過受爺一面。”
“相信我，白胄宮主肯定答應！如果他到現在還猶豫，直接告訴他，璇璣殿主對南域，特別是對他的戌月灰宮宣戰了，這消息不日就會傳遍大陸五域……對，道殿主確證下位了，現在在位的是他妹妹，受爺的手筆！”
“嗯嗯，那辛苦你們了，我會轉告受爺花草閣的幫助的，畢竟我也是花草閣出來的人，互幫互助嘛。”
“好，那就這樣。”
通訊珠“嘟”的一聲，結束了聯絡。
李富貴雙手垂下，臉上卻是一片赤紅，這是激動所致。
他攥緊了拳，遙遙望着高空中那道身影，心潮澎湃。
“天上第一樓……”
“天上天下，都將第一！”
……
這是一種玄奇的感覺。
徐小受現在可以肯定的是，當時焦糖糖給自己用來契約貪神的契約書，確實並不簡單。
他以紡織精通洞察所有，將內裡所有圖紋和附帶的功能銘記下。
再以紡織術修修改改、模仿勾畫，摒棄了許多的“條款”，將各種“獻祭”和“代價”去除。
藉此畫出來的全新契約書，基本上只剩下締結人與鬼獸之間的聯繫，而再無多少主僕概念、背契後果等。
這樣，就從可能會被戌月灰宮所掌，變相地得到解放了。
當是時，契約書化作兩道流光，一入眉心紫府元庭，一入貪神魂魄之時。
這種本只存於概念上的特殊“羈絆”，霎時以實質感受的形態，“流”了出來。
徐小受曾經好奇過……
非正常的鬼獸通過強行寄身，出現了莫沫與封於謹那種關係。
正常的鬼獸通過契約書契約，呈現於外的，好像也跟莫、封之間的狀態差不多。
——他迄今不知道辛咕咕到底是純鬼獸，還是鬼獸寄身了人，亦或者人獸合一，從小到大共用一個意識。
反正表現出來的，都是“合二爲一”！
那有沒有一種可能……
人和鬼獸契約之後，強化的是精神聯繫，“合體共生”的概念弱化一些些？
亦或者更大膽一點，想合體時合體，想分開時分開，但兩者之間的力量流通和借用，和鬼獸寄體並無二致？
總而言之一句話：
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徐小受從不是一個想得美的幻想派，而是行動派。
但他很懶，行動的一般都是第二真身。
第二真身在元府無聊時，研究的可不單單隻有天機術，畢竟紡織精通只是一身被動技的其中之一。
鬼獸和人“契約”的概念，他也頗有研究。
現下徐小受看似隨意勾畫出來的全新契約書，正是第二真身歷時長久的成果結晶之一。
所圖……
正是徐小受所想！
但幻想和現實，確實存在着一定的落差。
這不可避免，畢竟徐小受也沒法真去契約幾頭鬼獸當試驗。
第一次，感受總歸是奇妙的……
“嗡！”
當契約之力流進紫府元庭的那一剎，徐小受進入了一種玄妙的“空間”。
這是全新體驗。
他的意識如同被抽離出了身體。
他清晰無比地“看到”，玉京城上下所有人灰暗了下去，變得不重要。
世界的中心，只剩下貪神和自己，被反襯地無比顯眼。
那來自契約書的特殊的“聯繫”，成了實質可見的兩道流光，一擊中了自己的神魂，一擊中了貪神的。
就像是人長出來了第三隻手……
或者說，有點類似於第一次分裂出來第二真身……徐小受清晰感受到了另一個“自我”！
它在歡呼、在狂暴、在渴求、在瘋癲、在貪戀、在迷亂……
它太矛盾了！
這根本不是自己，是貪神！
水乳交融的另一個自我帶來的全新感受，徐小受還沒有感受完，這種混亂的出現，就給他搞得當場失控。
“吼——”
萬衆矚目下，玉京城上空，但見徐小受突然雙目赤紅，獸慾填緒，金光一炸就化成了狂暴巨人。
而同一時間，萬鬼攝魂術下的貪神，目中猩紅則如潮水般退去。
它的九尾斂下，本猙獰的獸首上化作柔和，目中更出現了幾分困惑。
“喵？”
貪神遲疑地望着下方這破亂的城池，望着周圍面目警惕盯着自己的一個個人類。
我不是在杏界裡面煉主人嗎……
不重要！
很快貪神就看到了主人，那個金光燦燦的傢伙，往自身方向衝了過來。
“喵嗚~”
貪神愉悅地歡呼了一身，全然忘卻了自己當下體型之巨，習慣性了飛撲了過去。
轟！
狂暴巨人一腳抽去，以小打大，直接將這頭恐怖巨獸抽退。
“嗚……”
貪神委屈得低吟，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主人要懲罰自己。
還沒來得及思考，它目中猩紅漲潮，九尾倒豎而起。
“吼！”
一聲狂暴獸吼，給徐小受喝醒回來。
舉目望去，貪神一爪臨面，像是回合制遊戲般，一人一下，要找回場子。
“放肆！”
徐小受一喝。
這個時候，他已明白方纔自己的“冷靜”和貪神的“狂暴”，完成了神交魂融後的一次轉換。
現在，則是又換了回來。
這是契約書之前沒考慮過的一個弊端——畢竟沒經驗，徐小受只能見機行事。
他擡起雙手格擋，試圖硬抗貪神一擊。
可二者在高空中才堪堪接觸，異變陡生！
精神世界裡，締結二者的“聯繫”一震，將雙方意志扯併到一塊去。
現實世界中，一個由鬼氣凝成的巨大漩渦，便出現在了二者的接觸面中。
貪神身形完全失控，被巨力吸去，狠狠往鬼氣漩渦裡頭撞。
徐小受的狂暴巨人亦然，身子一扭，不自覺也被扯走。
“鬼獸寄身……不，融合！？”
方問心瞳孔一震，這情況他都有些看不懂了。
唯一很明顯的一點是，萬鬼攝魂術的層次，完全被這特殊的鬼獸契約書碾壓了！
貪神的神魂掙脫了自己的術，已經要和徐小受的進行融合！
“阻止他！”
方問心對着魚老、仲元子一喝。
他絕不願意看到，徐小受被鬼獸耽擱，揹負上同自己一樣的沉重使命。
或許這年輕人前面說得灑然。
但真到了那一步才恍覺想退時，爲時已晚，因爲根本沒有退路！
九枚血影銅錢凌空射去，隨行變大，轟向了鬼氣漩渦，試圖將裡頭一人一獸轟得分離。
卻在此時……
“吼！”
“吼！”
來自貪神和狂暴巨人的的獸吼聲，異口同聲。
巨大的鬼氣漩渦中，九尾抽掃而出，狂暴巨人拳腳並至……
形同一個意念在操縱！
配合太過默契！
一上一下，一前一後，連番轟擊，方問心的血影銅錢都還沒打到人，當場就被轟得倒射回來。
“嘭嘭嘭嘭嘭……”
恐怖巨力蕩回的血影銅錢，被從九天垂下的樹精鬼獸神魂格擋住。
然那恢弘之力，亦將方問心震得倒噴鮮血，連連卻步。
“根本擋不住！”
方問心滿面驚容。
他藉助共振試圖卸力，依舊被一力破萬法，轟得反噬自身。
貪神之軀、徐小受之軀，同樣神力無窮。
這般藉助鬼氣漩渦暫時形成的特殊“鬼獸寄體”形態，又怎是區區人類之身可以抗下？
“魚老！”
方問心怒目看向還在摸他自己肋骨的魚老，這傢伙分明受傷不重，就是不想上！
“唉。”
魚老嘆息。
奚都叫自己“注意安全”了，他哪能不曉得此刻“貪受”形態之可怕？
但方問心都點名了，他不好再摸魚。
“嗚——”
悠揚鯤吟聲起。
世界掀起水幕，海市蜃樓般遠空化出藍色深海，一頭難窺全貌的巨大海獸，頂頭撞向鬼氣漩渦。
“吼！！！”
鬼氣漩渦中，“貪受”形態出現了變異，竟從中立起了一個九尾的極限巨人！
它身上長出了白毛，額紋三道血線，流過後背，流向白茸的巨大九尾。
忽而一拳轟出，其上覆蓋了紫電、劍念、龍鱗、空間、白炎、冷火……
尚未接觸，九尾巨人的這一拳出，天崩地裂！
方問心、魚老，乃至是葉小天、梅巳人等，各自觸目驚心。
融合進行時！
這一人一獸，發生了轉變，進入到第二個狂暴形態了！
“住手——”
魚知溫臨空躍起，驚聲而喊。
在看到魚爺爺的鯤身和九尾巨人的重拳快要相接時，又一瞥城內惶恐的衆人……
她臉色都白了！
姑且不論二者誰勝誰負，單單這火力全開的畫面，聖帝一擊，不過如此。
這般攻擊餘波下，失去防護的玉京城，不得城毀人亡？
上千萬條人命啊！
徐小受失去意識了可以理解，魚爺爺怎麼也這麼衝動？
“血世珠！”
魚知溫幡然醒悟什麼，這一定是道殿主常說過的，要自己提防的所在。
然覆水難收，場面已經來不及挽回了。
“葉半聖！”
“巳人先生！”
“方老、仲老，幫忙護下！”
魚知溫一連點了四個聖名，在四聖回首之時，祭出一滴聖血。
她又咬破舌尖，雙手翩躚捏決，化出血印，印於自身眉心。
“解！”
嘩啦一聲，玉京城上雲煙頓生。
在聖威鎮壓下瑟瑟發抖的人擡首遠眺，但見高空雲煙，快速演化成一片……
星海？
那是片蔚藍的星空之海！
朦朧冉升的水霧之中，伴隨聖力，搖身解放出一頭羞澀、溫婉的美人魚。
她的頭髮微卷淡金，在星光下蔓甩而開，襯出修長的天鵝頸，滑過香雪白肩，落於盈盈一握的腰肢之後。
她的上身赤裸，胸前覆着珠光蚌殼，光澤閃熠，下肢爲修長魚身，皎皎鱗光隨那婀娜體態，若隱若現曳於星海之中。
她的珠璣星瞳深斂一切，卻又頃刻將聖血和聖體的力量催發到了極致，很快爆出奪目的璀璨星光。
“璇璣大陣，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