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式連演示都沒演示過的劍……
徐小受,硬生生給推衍出來,甚至後發先至了?
驚悚爬滿了穀雨眼球,滲進了周遭古劍修的心,更如寒風般刺入五域觀戰者的骨髓之中。
這一刻,所有人回憶了下,竟無一能察覺得到方纔那一劍爆發,越度於穀雨身後收劍的受爺……
其速,該是何等之快?!
就連梅巳人都傻了眼望着那又捧雪花、又吹雪花,還捧、還吹的臭小子……
他的反應速度,也有些跟不上!
當然不是跟不上吹雪花,是跟不上西風凋雪!
“最極致的速度,最恐怖的輸出,最寫意從容的收劍……好一招西風凋雪,好一個受爺!”風中醉驚叫連連,看得那叫一個熱血沸騰,渾身毛孔都大爲舒張。
受爺這一劍,完美契合了他腦海中對於“劍仙”二字的詮釋。
他相信不止是自己,所有見過此劍之人,印象絕對要比天解、第二境界還深刻。
原因無他。
受爺,玩起來了!
當需要用天解對天解,以第二境界敵第二境界時,受爺再驚豔,他是嚴肅的。
因爲倘不那麼出劍,他可能會輸。
但此刻,在“略有所得”之後,面對各大第一境界運用得爐火純青,甚至可兼容之的種穀八門劍……
受爺以如此兒戲的姿態,葬送了谷老的畢生得意之作,這代表他遊刃有餘。
風中醉從那襲黑衣背影身上收回目光,看向雙臂盡斷,身染血紅的谷老,深深吸了一口氣:
“雖然這樣很不尊重人,但我不得不要這麼說一句……”
“受爺真的玩起來了,以種穀八門劍爲試探,連他的衣角都沒摸到。”
“真這樣打下去的話,谷老甚至沒有半點贏的希望……哎喲,老家主別打。”
風聽塵是懂得什麼時候出手的。
他愣是讓自家小子說完了話,纔出手在他頭上爆扣,打斷了後者因爲激動而顫抖的大吼聲。
顯然,風聽塵也這麼認爲。
他更相信,谷老能看出這一點來。
傳道鏡對面的觀戰者這會兒已驚得連呼聲都難以發出,死死盯着鏡中雙臂盡失的穀雨。
一個劍仙,說好了出三劍,卻在第一劍時被廢去了左膀右臂。
他拿什麼繼續打?
拿鋼鐵般的意志嗎!
“青出於藍,更甚於藍……徐小友,谷某承認,小看你了。”穀雨左右張望,嘖了一聲,語氣頗爲感慨。
適時身後天候相一轉,春生夏長之力入體,雙臂血肉便寸寸長出。
他身上的傷勢快速癒合,很快血痂也脫落了,看上去好像已恢復如初。
明眼人卻都能看到……
原斷臂處、脖頸、胸膛、腰腹位置,依舊閃着淡淡的銀光,那是劍唸的力量在遏制着完全癒合。
約戰呢!
徐小受收手了,也沒有阻止穀雨的恢復。
但凡這是生死戰,誰都知道,敢以種穀八門劍去試探受爺的穀雨,這時候可能已成碎屍了。
前頭正吹着雪花,一臉百無聊賴之意的徐小受,聞聲悠悠轉過了身來,他是一點都不客氣的,半帶調侃,半帶謔笑地道:
“谷老還是厲害的,提前說了三劍,吊足了我胃口,否則這個時候,天上第一樓已經在開慶功宴了。”
好狂!
周遭古劍修,五域觀戰者,乃至是杏界裡的羊毛們,齊齊貢獻出了大量的被動值。
穀雨更是眼皮狂抽,但他涵養極好,哈哈大笑道:“放心,徐小友,說了你能有所收穫,就決不食言。”
徐小受拭起了藏苦坑窪劍身上的血跡,頭都不擡:“如若還是那什麼種穀八門劍的話……”
他眼皮一提,目光如劍般刺去:
“免了。”
所有人還沒來得及有所反應,“轟”的一聲響,平地不驚雷,各自腦海中,卻像是被雷鳴摧殘過這麼一記,只剩空白。
柳扶玉目現訝然。
曹二柱更是忍不住上前了半步,“這是……”
隔着傳道鏡,五域觀戰者此刻再度望去,只覺拭劍垂頭提眼的受爺,被放大了無數倍。
他身後明明空無一物,好似突也拔升而起了半身入雲,高可擎天的極限巨人,壓得人喘不過氣來了。
反觀對面的穀雨,在那般氣勢襯托下,幾乎渺到了塵埃裡。
“勢……”
葬劍冢邊傳道鏡側的顧青二驚疑一聲後,改了口,“不,是柳扶玉那樣的……念?”
“小受哥也養成了壓迫型徹神念?”戰場周邊,曹二柱終於敢認那股陌生而熟悉的威壓感了。
老爹說過,壓迫型徹神念,建立在絕對的自信,甚至是自負上。
它要麼經過無數次戰鬥勝利浴血養成,要麼常年身居高位與時而來……
簡而言之,先要有“唯我獨尊”之勢,再要掌握有基礎型徹神念,纔可將念寄於哪怕一個眼神之中,化無形爲有形造致精神壓迫,乃至攻擊。
曹二柱的壓迫型徹神念,是給強行洗腦洗出來,硬生生訓練訓出來的。
他知道,這全賴自己有一個好爹,外人永遠復刻不了這種方式。
他更清楚柳扶玉能掌握這些,應該和她來自劍樓,知曉那什麼十祖之一的傳承有關。
但小受哥之前明明不會的,他甚至距離這個境界,還有很長一段距離……
“接連的戰鬥勝利,包括剛纔的‘略有所得’,讓他悟了?”
“不!小受哥強的是學習天賦,這跟那個柳扶玉的之前的展示,不無關係……”
身與意合,意與氣合,化而生念。
從天桑靈宮的黑落崖上初修念開始,從抽出氣吞山河開始,到天桑城、白窟、雲侖山脈、虛空島,再到如今的劍壓玉京。
從被動遭遇的殺手封崆、紅狗、金足,半聖饒妖妖、聖帝饒妄則,到主動去戰的聖帝麒麟、聖帝北槐、魚方仲、道璇璣……
可以說,正是這一路的征戰,一路的勝利,配合從被動入局到主動請纓的心態轉變,養出了徐小受唯我獨尊的霸氣。
那一瞬劍念無形化,化入威壓,化作震懾,想要逼出穀雨的底牌時的無意識運用,徐小受第一次感覺自己悟了。
不通過天人合一,不通過各種大道盤,只屬於自己的“頓悟”!
“壓迫型徹神念?”
就如有什麼桎梏在眼前崩碎了一般,徐小受感覺到龍歸大海,再無有顧忌,酣爽到了極點。
這纔是真正“悟”的感覺!
這就是魁雷漢那一眼“念”的威力?
新能力一收,“感知”掃着四下諸人的驚豔神色,徐小受有些體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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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並不是什麼成爲了七劍仙,有了名的滋養,一切纔可走向成功。
而是因爲拼殺到了七劍仙這等地步,過往的一切厚積在被人看到的同時薄發了。
這造就了好像一個眼神、一句話就能悟了徹神念,一次閉眼、一次盤膝就能超越一個時代的錯覺。
其實不然。
永遠沒有一蹴而就,只有水到渠成。
這,纔是至理……徐小受深以爲然,很快思緒一停,默默又補上一句天賦狗八尊諳除外。
“這到底是什麼怪物啊?”
穀雨在那一剎渾身發毛,察覺到了徐小受身上悟了全新力量。
這比他觀戰時見過的柳扶玉的念還要誇張,因爲徐小受還兼修了其他各種大道、大體系。
他的“念”,強了別人不止一截。
這配合他之前大戰聖神殿堂諸多半聖的那股可成長的“勢”,想來能玩出更多的花。
但壓迫型徹神念一閃而逝,徐小受分明是不想展示太多,穀雨自不想自討沒趣到去試一試徐小受的新底牌。
這傢伙單是亮在明面上的,就已經夠讓人招架不住了!
嗡……
沒有二話。
意識到這怪物根本不是人,再也不能留手後,穀雨腳下奧義陣圖亮了出來。
同一時間,他手上的梅子雨,劍身上有絲絲縷縷的雨霧在升騰。
“來了!”
“九劍術的極意嗎?”
風中醉眼神熱切了,這一代七劍仙基本上第二境界是標配,果沒說錯。
“等等……”
他目光在那陣圖上忽而一定,又驚疑道:“似乎還有別的劍術的痕跡?”
九劍術,歸一極劍麼?
徐小受默默等着,腦海裡閃過的,卻是各大劍流的稱謂。
時值此刻,以幻九萬、莫無心、鬼藏情的排序順下來,他見識過了第二世界,空,大紅神之怒,空,天棄之、般若無,空,空,山海憑。
這其中沒見過的“四大皆空”,分別是九之歸一極劍,莫之無慾妄爲劍,鬼之酆都之主,以及情劍術的第三境界不世劍。
藏劍術沒有第二境界,所以不入“空”之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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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四大第二境界,劍道盤基本替自己走完了入門階段,想用可以用出來。 可正如書本上的例子一般,不親自用過,或者不看別人舉一反三使出來過,印象永不如實踐過的深刻。
酆都之主看上去連柳扶玉都掌握不深,只能出把劍,徐小受餘下所知的,也只剩個華長燈主修鬼劍術,卻不敢去挑戰、學劍了,畢竟後者疑似已封聖帝。
不世劍更不必說,好像沒人會,或許八尊諳可?有機會再去問問吧!
至於無慾妄爲劍,恐怕對此道研究最深的,只有居於聖神殿堂這般規矩森嚴的勢力下,還試圖自由的苟無月了,有機會去學學他的。
剩下這麼個歸一極劍……
印象中葬劍冢顧青二主修九劍術,他師尊溫庭或許會,研究或許也深,但短時間內無緣見面了。
今日穀雨,正好也修九劍術,可從他身上摸摸方向先。
只是……
“這九劍術,看起來怎麼九不九,幻不幻,情不情的啊?”徐小受眉頭一皺,意識到有大坑。
“徐小友,此爲第二劍。”
“以你之能,想來不必谷某多餘說道,亦能窺知一二了。”
穀雨含笑說着,這次不打算解說了,顯然想出個難題。
他腳踩着的奧義陣圖,如不看陣紋繁複程度,也就是掌握九大劍術數量多少,只看熾亮程度的話,其比之徐小受之前亮出來過的,竟也不遑多讓!
“單個奧義陣圖,達到了極高練度,接近70%、80%。”
“如巳人先生的般若無的那般程度?”
徐小受訝然,很快又察覺不對。
這麼強的話,穀雨當時還閉關個鳥啊?
上一代七劍仙他神擋殺神佛擋殺佛了都,何苦跟下一代的爭?
有着80%的劍道盤,徐小受境界太高,眼界也高,意識到穀雨的劍術明顯還達不到同他一般的理解水平。
但該是用了什麼法子,讓他在此刻拔高了不止一個層次,短暫企及了70%、80%。
那麼……
是什麼?
穀雨手中劍上雨霧更濃,最後連整把劍都籠罩在煙霧之中,漸次消弭。
於此同時,他整個人一搖,化作一縷遊雲,跟着匯入天地之間。
“這是!”傳道鏡前風中醉尖叫而起,繼而一滯,“……是什麼?”
徐小受神情一震:“天解?”又快速打斷自己,“不是……不,不止!”
卻在此刻,失去了穀雨蹤跡的這方戰場,傳來了悠揚之聲,穿透了傳道鏡:
“江南煙雨,梅子枯榮。”
“飛雲流候,山水歸……”
一頓,在所有人心生期望之時,最後一個字出來了:
“鄉。”
徐小受腳下一踉蹌,感到無比難受。
語義又不暢通,韻腳也沒押對,意象要說有吧沒有重點,說沒有吧還列了好幾個……
什麼意思?
穀雨想表達什麼?
這捉摸不透的一段……話,結束之後,乃至連五域觀戰的所有人都沉浸在是不是自己文化程度不夠,理解不了之時。
天地間,總算是迎來了衆人都能聽懂的聲音了。
“梅子雨·天解!”
真是天解?風中醉立馬拋棄了鑽研方纔那段不知道是不是天解詞的東西之深意的想法,迴歸到了戰局中來。
但見春風細雨從天飄落,偶然一滴落至自己手臂時……
“嗤!”
皮膚,直接皺了。
就像是水分完全被抽乾,或者說,蒼老化!
“離開天解範圍!”
梅巳人眼角抽搐着,也不知是在抽什麼,但已起身爆喝,同時飛速抽離。
風中醉不敢耽擱,急匆匆遠離了戰場。
徐小受伸出手,掌心滴落一滴梅子雨,瞬間老化,轉又復原。
淅淅瀝瀝……
雨漸次變大,點點打在身上,仿是久違的宇靈滴介入了戰場,讓人感到親切。
但力量是截然不同的。
“枯、榮……”
徐小受感受着時間和生命的雙重偉力,不躲不避。
他知道,僅一把二品靈劍的天解,再強,無法把穀雨拔升到這個境界。
還有別的!
果不其然,再是一頓之後,那狀似縹緲的聲音,又伴隨着淅淅瀝瀝的梅子雨,飄落了下來:
“紅塵有情,飛雲作憑……”
徐小受眉頭一挑,也略帶期許地觀向四方,但足足等了好長一陣,那聲音才又憋出了半句:
“以,云爲憑!”
所以?
徐小受張了張嘴,期色更濃。
五域觀戰者同樣瞪大了眼,再是等了一陣,谷老的聲音總算落下:
“紅塵有情。”
呃……徐小受嘖巴了下嘴,感覺梅子雨有點苦澀,心情跟着也有些苦澀。
不是。
等了這麼久。
還以爲你要憋個大的,結果你拉了坨大的?
這都是些什麼玩意啊,其實不會的話,大可不必整這一死出的!
“嗯……”風中醉給幹沉默了,半晌崩不出個屁來,根本不敢評價。
便在這時,覆蓋數千裡地的梅子雨範圍中,應聲悠揚轉起霧靄煙雲。
那流雲深入道則,憑定天地,竟將此間一界,完全封鎖。
“嗡!”
劍道奧義陣圖一閃而逝。
置身流雲的徐小受,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力量,情劍術“憑”之力。
他終於弄懂了,穀雨的天解詞、第二境界詞全是來誤導自己的,他出的是情劍術·忘情劍·飛雲憑!
以梅子雨天解爲引,以飛雲爲憑,置身無形,可化萬態,再架構出這方世界——他要以此牽出來他主修的九劍術的第二境界?
“嗡!”
奧義陣圖再一閃。
但箇中氣息,卻不是九劍術,而是徐小受所熟識的幻劍術……
熟悉的難產般的“縹緲道音”,再次從天地之中降下,還是十分有韻味的四面八方音波攻擊:
“飛雲……”
不是,怎麼又“飛雲”啊,你只剩下個“飛雲”了嗎?
徐小受心態很好的,這個時候都要忍不住了,張了張嘴想要說點什麼,但一想到這是巳人先生的朋友……還是算了。
他“感知”瞥向巳人先生,發現不知何時,老劍聖以扇遮面,使用起了藏劍術,將存在感降到最低。
——彷彿生怕風中醉抓着傳道鏡要去問他谷老的第二境界詞是什麼意思似的。
“飛雲爲契,幻時爲序!”
還別說,給他押上了一點!
但五域世人翹首以盼,谷老就像便秘一樣,兩句就給他掏空了,愣是好長時間沒再擠出來一個屁。
冷冷的冰雨在臉上重重的拍,徐小受徹底繃不住了,大聲道:
“承認自己沒有才華很難嗎,我們打到明年去好不啦?”
“沒有活別硬整啊谷老,我等你等到祖樹龍杏都謝了!”
虛空煙雨一滯,繼而響起來一道惱羞成怒的聲音:
“幻劍術,第二世界!”
這才很乾脆,很暢通了。
轟然一聲,煙雨幻化,在四周勾鑄出了一派活靈活現的山水田園圖景。
第二境界是這樣用的嗎?
徐小受愣了一下,因爲他並沒有從這周遭之景中看出來自己所渴望的。
這看上去,反倒都像是那個才華有限的老頭所鍾情的。
但很快,徐小受發現了端倪……
這煙雨江南的山水圖景之周,竟立着九柄虛幻的擎天的劍!
“九限之道……飛雲……”
還飛雲?
有病啊!
“無限窮數就無限窮數,九劍術就九劍術,九限是什麼限,飛雲是什麼雲?”徐小受一個字都聽不了了,“搞快點!”
那山水圖景又一震,便降下了氣急敗壞的聲音:
“三境歸一,歸一極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