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少,看一下。”
死海,徐小受沒有急着往下。
而是一拍風中醉,表現出對外界畫面的興趣。
因爲他發現,就算自己不搞事,只派了一個朱一顆出去,被動值的漲幅,居然不減反升。
奇了怪了!
玉京城的觀衆對我麻木了,對朱一顆這“新人”,反倒來興致了?
徐小受當然知道,自己方纔跟朱一顆道了一句出去後先找面傳道鏡,其實也不用找。
風家只要還有個聰明點的,肯定早把鏡子備好在聖山,等朱一顆出來了。
一側的風中醉倒是給這句“風少”嚇到不輕。
只是嘴裡哆嗦了下,下意識想回句“徐少不敢”,思緒又飄到受爺和徐少哪個稱呼好去。
到最後半句話沒講出來,傳道鏡畫面倒是切得很快,將桂折聖山的景色呈現了出來。
“不錯。”
聖劫一出,徐小受便看出來了。
朱一顆的底子紮實,封聖應該不會有大的意外,如果是在神之遺蹟封的話會更好。
而除了心境通悟方面的評價,對於朱一顆出死海後亮的活……
“很騷!”
徐小受都看樂了。
朱一顆確實也會搞事。
實際上只要是在南域出身的,似乎騷活都不少。
徐小受聽李富貴說過,南域那邊,還盛行角色扮演。
但他們不是還原紙片人,而是還原十尊座。
聽說八尊諳是經久不衰,道穹蒼是後來居上。
當然,時下最熱門,還屬“蒼生大帝”和“受爺”這兩個角色。
有趣的是,十尊座中唯一的女性角色香姨,在熱度上反而要輸過其他男性角色不止一籌。
這是讓徐小受感到驚訝的點。
他印象中的,似乎應該反過來纔對?
當然,這些事說小也小,有點不可理喻。
但說大也大,畢竟凡存在,必有它的道理。
一定程度上,“受爺”這個角色後來居上,幾可與十尊座比肩,自是反應了一些問題。
“名!”
是的,依舊是名。
拿下第一劍仙后,過程雖說是不費吹灰之力,“名”帶來的提升,變得很明顯。
就如此刻,人在死海,徐小受無時無刻不感受到自身的細微變化。
他自己都能清晰感應得到,較之於過往,譬如神之遺蹟前,乃至虛空島及以前的自己……
判若兩人!
此前若泥塑身,似劍藏鞘。
縱有超脫之意志,腳下像被水草捆着拽着,脫不了溺水之態。
現在鋒芒畢露,寶劍去塵。
哪怕只是一個隨口談笑時帶過去的眼神,從其他人下意識的拘謹反應看,不一樣了。
跟以前,截然不同。
再想自謙說還談不上狼顧虎視,那已不是自謙,而是虛僞。
“名的內化,內化爲念。”
“唸的外化,則以劍唸的形式彰顯,放於眼神。”
“而眼,於古劍修而言,大多是‘心劍’的象徵……”
像八尊諳劍我時的犀利目光。
也像青原山小鎮魁雷漢那不怒自威的眼神。
氣海中蘊養的那一道獨屬於自身的劍念,在往昔只正面斬出過一次,也只能傷到王座道境的紅衣守夜。
今時不同往日。
在名的滋養下,哪怕徐小受平日裡並沒花多少功夫去修煉觀劍術。
僅這幾日,那劍念都茁壯成長到,比八尊諳留體內的劍念還要大了。
這當然不意味自己在劍唸的修煉上就此超過老八,但卻也可以理解成一種“登堂入室”的象徵。
徹神念,這種號稱最難修煉的力量形態,只有真正入門了,徐小受才感受到它有多兇猛。
僅憑自身這一道劍念,在“質”層面,已可碾壓體內龍祖之力,媲美天祖之力。
雖說在“量”方面,尚且不及天祖傳承絲毫。
但就因切身體驗到了這種改變,徐小受明悟了,爲何說徹神念是跨時代的壯舉。
也知曉了,爲何說八尊諳將徹神念與“名”結合,締造出“劍念”,便做到了另一意義上的推陳出新。
“名,源源不斷!”
第一劍仙的名頭坐實之後,不論自己是否在戰鬥,是否在搞事……
甚至於就是此刻,當徐小受望向四周。
自己人在死海,傳道鏡畫面中的主角也不是自己,而是朱一顆。
名的滋養,依舊沒斷過。
那種時時刻刻變強的感覺,依舊還在延續。
朱一顆在桂折聖山遺址上搞事,自己依舊能收穫到“名”!
因爲世人都知道,朱一顆是受爺的人。
他表現得越厲害,越能以迂迴的方式,助漲受爺之名。
“既然名的滋養不斷,就說明徹神念……不,是劍念,一旦人成名之後,一旦登堂入室之後,就算是放着不修,劍念也能自動變強?”
“養……”
“這纔是‘養’的終極概念,養劍亦該如此!”
徐小受不由陷入思考,“那我現在的名,比得上笑大嘴的嗎?”
笑崆峒看似不顯,實則爲參月仙城城主,在古劍修圈以“大師兄”之名,傳唱甚久。
可以說八尊諳之下,若有修劍唸的第二人,當屬笑崆峒無疑。
實際上修劍念出名的,好像也就我們仨……徐小受卻並不覺得,自己當下之名,會輸笑大嘴多少。
畢竟笑大嘴吃的,只是東域劍神天裡,一小部分古劍修圈裡人的名。
而自己“第一劍仙”不僅吃這一部分人的名,“受爺”還吃五域世人的名。
“那我這個‘第一劍仙’,比得上老八的‘第八劍仙’嗎?”
思緒至此,徐小受戛然而止。
否的答案,自是不必多說,他甚至還感到細思極恐。
八尊諳!
這個該死的傢伙,他創造了劍念,卻也沒跟世人說,這玩意只有登堂入室後才能感受到它的強大。
——成名之後,就算不修,也能變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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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所有人都不知道這一點的情況下,他以“第八劍仙”之名,吃掉整個東域劍神天的信仰。
再以“十尊座”之名,輻射五域,真正做到了老少皆知,無不敬服。
南域不修古劍術,不尊古劍修。
南域角色扮演排行榜第一名,“八尊諳”三個字,也佔據了整整三十年,雷打不動。
窺一斑而知豹,落一葉而知秋。
就連天梯之上,聽說對下界天驕的印象,總結來總結去,也不過只是“八尊諳”三個字。
欲窮我之名,尚須七分力。
他真正養出了一種“天才,只是見他的門檻”的概念。
嘗鼎一臠,可想而知,這麼些年他又消化掉了五域多少名?
一思及此,徐小受頭皮都在發麻!
關鍵那傢伙什麼都沒表現出來,三十多年來一直是個八指廢人的形象。
就連在此時劍念質變前,自己人徐小受都還懷疑過,以老八爲倚仗,是不是一個錯誤的決定?
現在,他不懷疑了。
自己名方成,劍念方盛,都能得到這樣的滋養,這樣的提升。
八尊諳那句“我在”,就絕不是自負,而是底氣。
或許祖神尚不可比較。
但就連將聖神大陸當做後花園的天梯之上各大聖帝,他也有那份自信,揚劍念而斬之?
“穩住、穩住……”
徐小受更是不急了,不斷告訴自己,腳步可以再行放緩。
他邊盯着傳道鏡畫面,看着朱一顆在搞完事後,開始數數。
在衆人各皆矚目之餘,他又偷偷掏出了有四劍。
有四劍還是那把有四劍,不負兇劍之名,神韻非凡。
但彼時就連饒妖妖手中的神劍玄蒼,在見着有四劍後,都跟降智了一般,連飛高高都要爭上一爭。
死海中,兇劍一出,並沒有惹出半分波瀾。
帝劍獨尊連劍鳴聲都不曾發出。
或者說不敢!
甚至沒有人過多去關注受爺手上出現了一把劍,因爲正面戰場朱一顆的數數,進入了最後環節。
只有北北若有所感,皺着眉,斜斜瞄了一眼。
她僅感到些許怪異,卻是什麼都讀不出來,瓊鼻一皺,“哼”了一聲。
徐小受脣角一掀,收掉了劍。
他看清楚了,帝劍與兇劍的本質區別。
前者仍似蒙塵自晦,縱有光澤,縱有明主,並不鮮豔。
後者經劍念滋養,劍身波光流轉,氣勢上隱隱已有混沌五大神器之首的跡象!
若說北北和帝劍獨尊的契合度無限接近於百分百。
則徐小受自己、加有四劍、加劍念,已突破百分百這一數值的框限。
至於說“上限”?
古劍修,看不到上限。
難以想象,如若八尊諳劍我歸來,青居出葬劍冢入世,二者合二爲一,會造就怎樣的效果。
“這,纔是你想對世人說的,‘名’與‘劍念’對古劍修的加成嗎,我的老八……”
死海並不驚濤,徐小受壓下心中波瀾。
王炸在我手中,除非天梯之上掏出第二幅牌,否則當世之中,誰能吃得消八尊諳那廝養了三十年的狂名?
而在這之前,能否以愛蒼生證出自我之道,關乎的則是終末一戰的戰勢。
可以失敗。
八尊諳會兜底。
道穹蒼更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但徐小受並不喜歡成爲累贅的感覺,他也是個正常人,他也想贏,依靠自己的力量!
“朱一顆,這第一步,就給你了……”
……
“三!”
倒數進入末期。
五域矚目,這一刻沒多少人去思考朱一顆之前的騷操作了。
就連風蕭霜都屏息凝神,忘卻過往,只感到壓力山大。
她比朱一顆更知道“狗”是誰,將以何種方式出來咬人。
說不定這生命倒計時一結束,那“嘣”聲一響,邪罪弓之矢僅靠餘波,就能將自己的生命順手捎走。
畢竟,朱一顆可不是受爺,保不住身邊人的安危。
一個小偷,他有什麼可供人寄予希望的?
“二!”
朱一顆本顆毫無壓力。
他甚至還沒完全明白“狗”的主體是誰,只是稍稍有個大概。
但人在死海關久了,對外界的戰事一概不知。
他不知神之遺蹟,不知祟陰,不知道殿主,不知蒼生大帝,不知天人五衰……
自然,也就不清楚“狗”若咬人,自己能否招架得住。
不重要。
這問題甚至也不必去思考。
因爲受爺說過,自己只管數數,什麼事情都不會發生。
他的話,還能有錯嗎?
那麼,數完數回杏界,見完那該死的李富貴後就封聖,纔是當務之急。
朱一顆已迫不及待,喊出了五域聚焦的最後一聲:
“一。”
嘎嗒……
風蕭霜腳一踩空,往山崖下踩滾了一顆石子。
這突然發出來的聲響,嚇得五域觀戰者心頭都漏了一拍,朱一顆卻只是蹙眉掃來。
“搞什麼?”
“滿頭大汗的,你發燒了?”
風蕭霜有苦難言,這鏡子是真難舉啊,風中醉,姨錯怪你了,聖山大戰的時候你能堅持下來,已是一條漢子。
……
“你還不射嗎?”
南域,仲元子沒想到愛蒼生這麼能忍。
他都忍不住了,回頭對着身側輪椅人質問,很想替他出箭。
徐小受太猖獗了!
這“數數”,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就是挑釁!
他就是敢大搖大擺當着世人的面,奪半聖裴元的道,挖他的半聖位格,以此證明聖神殿堂的道是錯的。
他們叫來的人,連阻礙徐小受前進都難成問題,遑論讓他卻步。
更氣人的是,他這麼做完,還讓朱一顆將位格,乃至裴元的魂都帶出來。
就杵在大道之眼和邪罪弓之矢的針對之下。
十個數數完,我就要走,你攔我不?
不攔?
孬種!
你們叫來的人,最後連他的魂都不救,簡直廢物!廢狗!
攔?
呃……
仲元子並不知道攔會發生什麼。
但也清楚,若攔,則遂了徐小受的意。
他一定有什麼大的,在“攔”之後發生,那該是比“不攔”還要衝擊。
可是……
太猖狂了!
架不住這小子這般猖狂!
就該狠狠射他一臉,射不死徐小受,區區朱一顆還射不碎嗎?
愛蒼生卻徐徐搖頭,“時候未到。”
仲元子拳頭都攥緊了,見愛蒼生不置可否,怒道:
“你怕中計?”
“萬一你怕中計,就是他的計,他什麼都沒有準備,其實就賭你賭他有準備,而不射呢?”
愛蒼生聞聲,略顯意外地瞥了仲老一眼,似乎在驚訝對方居然開竅了。
無聲的鄙視,最讓人發瘋。
仲元子人都不好了,我看起來像是一個傻子嗎?
他最後張了張嘴:“這朱一顆掌握金門偷術,一手偷天換日神鬼難防,倘若封聖,必成大患,說不定你邪罪弓都能給偷走,這你能放?”
愛蒼生搖頭不言。
仲元子氣得腦殼發暈,脣齒一張後,也選擇了閉口不言。
好好好。
你們是十尊座。
再不濟都有個十尊座之姿。
我仲元子算什麼,本使什麼都不是,哪裡敢摻和你們之間的戰爭哦?
我是螻蟻,我不配!
……
“遊戲結束。”
十個數數完,無事發生。
朱一顆誒嘿一聲,打了個響指,對着傳道鏡咧嘴一笑,馬屁功夫那是一個不落:
“神鬼莫測是受爺,料事如神也受爺!”
“說了沒事,就是沒事,我要回家去封聖了,你們去關注受爺吧。”
“下次見面的時候……”
他的目光,從傳道鏡挪到了鏡子旁的風蕭霜身上,看得後者一個透心涼。
末了,又盯回傳道鏡:
“當心咯!”
“花紅大盜,也能偷心。”
偷心……風蕭霜愣了一下,臉頰一紅,見那朱一顆拔腿就要走,趕忙舉手示意了下:
“朱……,你還有一個錦囊沒用!”
錚!
不見朱一顆彈銅板,五域各皆聽到了一聲脆響。
他偷了什麼東西?
前頭,朱一顆腳步一頓,轉過身來,撓了下頭:
“是哦,忘了~”
“我還有一個錦囊。”
風蕭霜人都暈了。
這你能忘?
這纔是最重要的事情好吧!
你若忘了,我杵這裡舉這門鏡子的意義,是什麼!
朱一顆沒管其他了,快速翻出了受爺給的錦囊。
倘若數數後無事發生,便打開錦囊。
錦囊裡頭有一道妙計,用了之後,也是無事發生。
這都是受爺的原話,朱一顆並不是智將,不喜歡思考,他無條件信任受爺。
將黑色錦囊打開後,從裡面摸出了一張巴掌大的字條,上面歪歪扭扭寫着一些字。
真醜!
這字絕對不是受爺寫的!
若不仔細去辨認,若不是老子識字,大道之眼來了都看不清這裡頭寫的是些什麼東西……
“你過來,湊近一些。”
朱一顆對傳道鏡招了招手,因爲字條的頂部寫着“照着念”三個大字。
這要念,肯定是要讓五域聽清楚了。
傳道鏡便扛着傳道鏡不情不願地走過來了。
朱一顆也不怕給偷窺,見人來到跟前,搖頭晃腦就宣讀出了紙條上的內容:
“茲有一獸,生於洪荒,誕於無名。初爲蟲孑,作繭自縛,變態人形。”
“其透視眼,能窺衣內,其食色性,既射不停。黑布裹體,喜捆自我,衣冠禽獸,實爲本性。”
“此獸怕光,常躲山陰,不敢見晴。其腳退化,漸爲輪蹄,腫脹淤青。”
“馴其之道,在於敢馴,遣東東去,遣南南行。知其溫潤,不易動怒,打之罵之,心如堅冰。”
“此獸鎮運,平日不出,出則世驚。此獸護道,平日不動,動則地鳴。”
“若問此獸爲何……”
朱一顆說着停下,迷茫地擡起頭來,對着傳道鏡道:
“沒了,寫到這就沒啦!”
“寫的什麼東西,沒頭沒尾的!”
邊罵着,朱一顆其實感覺讀來朗朗上口,奈何文化不多,只剛好識字。
他想不明白這玩意到底形容了什麼,便看向風蕭霜,問道:
“你知道‘此獸’是什麼嗎?”
撇頭一瞧,喲嚯,風蕭霜人都在哆嗦。
剛剛是在發燒,現在好像是在發冷,古劍修都這麼陰陽的嗎?
“你怎麼還流汗了……”
朱一顆迷迷糊糊折迭好紙條,等了一陣,依舊無事發生。
他收好錦囊,一搖頭,一聳肩。
“莫名其妙!”
再罵了句,腳一擡,剛想回家封聖。
思來想去還是覺得不對,朱一顆回頭瞥向抖若篩糠的風蕭霜,嘟囔着道:
“此獸此獸的,到底什麼玩意啊?”
“受爺說的‘狗’嗎,但不對啊,哪有人形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