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後果嚴重,倒不是說張青山會敗在段毅的手中。
畢竟天地乾坤功雖有弱點,力道在三擊之後逐漸減弱,但陰陽大磨盤的神威還在,他絕不相信段毅有能力破他的防。
但即便是維持一個不勝不敗的局面,也是張青山萬難接受的。
要知道,如意樓一百零八樓樓主,當中也分三六九等,一些最下一等的如意樓樓主,甚至連主上的面都沒見過,對於一些排名在前的如意樓主,也是虎視眈眈。
因此,他張青山在某些人眼中,是值得巴結和敬畏的對象,但對另一些野心勃勃之人來說,可是上升通道的絆腳石,必須搬開的存在。
粥就這麼多,他張青山少分一些,旁人可能就多分一些。
其中的利益劃分,勢力牽扯,也是無比複雜,相應的,彼此鬥爭自然也是十分明顯,骯髒齷齪,蠅營狗苟之事不勝枚舉。
不然的話,他也不必要廢這麼大的周折,要將天魔琴拿到手中了。
因爲只有天魔琴在手,他才能無後顧之憂的在這個江湖上鼎立不倒。
他擔心的主要有兩個方面。
其一,萬一他不能及時拿下段毅,之前累積的無敵形象恐怕就會毀於一旦,更會動搖他手下衆人對他的敬畏和忠心,對於他的打擊可謂極大,畢竟這些可都是他賴以爲本的根基,決不可失。
其二,他更擔心的是,若是今日有人從中窺到他天地乾坤功的虛實,讓他武學上的弱點和破綻暴露出來,恐怕會讓一些人產生想法,暗地裡的手段怕也是將會如驟雨一般降臨。
種種考量,都是張青山從自身利益爲著腳點出發考慮的,怎麼做對他有利,怎麼做對他不利,哪些做法是有隱患的,都是他必須要想到的。
說實話,就連張青山也沒有想到,一個不足雙十年齡的少年,竟然可以以弱敵強,生生擋下他必殺的一擊,也讓他陷入了被動局面。
眼下,天魔琴已經不是必須到手的,因爲他已經沒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將段毅等人一網打盡。
而自身武學的破綻是絕對不能暴露的,所以,他才用了這麼一種虛張聲勢的方法,來希望得到一個圓滿的結局。
那就是既能將天魔琴拿到手,也可以將自己武學上的秘密隱瞞下來,這更取決於段毅是如何抉擇的。
而且他爲人頗爲決斷果敢,心中已經暗暗下了決心,若是段毅拒絕他的提議,他便立馬出第二招,看看能否將其一舉格殺。
若是能,自然一切順理成章的解決,無論是魔教高手,還是天魔琴,今日都要留在此地,而他也將獲得無比豐厚的回報。
但假如,段毅當真能抵擋的下第二招,且本身還保存有一定的元氣,那麼他絕不會輕易犯險再出第三招,這件事也便到此爲止了。
張青山很清楚,自己目前的一切得來不易,所付出的艱辛,所經歷的困苦,都是常人難以想象的。
天魔琴固然可以令他更進一步,卻也只是錦上添花,不是非它不可,但假如自己現在所有的一切都保不住,那麼可就真的損失慘重了。
一切的一切只是張青山腦海當中一瞬間的念頭,外人根本無法知曉,更無從揣度,只能看出,這位武林巨擘,依然智珠在握,似乎一切都盡在掌握當中。
這派姿態也的確引得衆人心思各異,尤其是魔教一衆,諸如雪揚以及丁冉這般年輕高手,都倍覺心驚,有種騎虎難下之感。
段毅已經是他們當中的最強者,若是連他都抵擋不住對方,自己這幫人就算將如意樓之衆屠殺殆盡,恐怕也難以對最終戰局起到什麼決定性作用。
人常說一蟻多咬死象,但事實上,張青山這等高手對於雪揚他們來說,絕不僅僅是大象那麼簡單,說是一句天上的神龍也毫不爲過。
因此,衆人紛紛將目光投放在段毅以及琴心的身上。
琴心聽到張青山這麼說,似乎有了緩和之意,一雙妙目含憂,頗爲擔心的看了眼段毅,臉上表情頗有些糾結猶豫,不過最終還是下了決心。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似乎經歷剛剛那一場驚天動地的碰撞後,她心中忽然升起一股難言的想法,那就是段毅絕不能出事。
這樣的改變,是潛移默化的,一路上兩人相處的點點滴滴,使得琴心不知不覺間已經將段毅當成自己生命當中最重要的人,且在段毅毅然決然的陪着她面對如意樓的一衆高手時,這種情感徹底爆發。
並且,在接受了弟弟已經死去的事實,琴心經歷了從希望到絕望的過程,巨大的情感創傷,已經讓她的整個人變得無比脆弱,十分敏感。
段毅雖和她沒有任何血緣牽連,但此時在琴心心中,他也是她的家人。
因此,她可以爲了段毅,而放棄自己手中的天魔琴。
對於武林當中的人來說,這天魔琴代表着無可匹敵的力量,是通往權勢,財富的天梯,但琴心從不是一個武林中人,自始至終,她只是一個被迫害的家破人亡,而不得不奮起反抗的小小女子。
對這樣的人來說,所謂天魔琴,甚至不如家人的一句關心,愛人的一次輕撫來得珍貴。
說起來可能難以理解,但子非魚,焉知魚之樂?大抵便是這個道理。
而且琴心她相信,就算沒了天魔琴,自己從一個彈指可殺超一流高手的絕頂武者變成普通人,段毅依然會幫她報仇,殺了宋高軒伍德偉以及高哲文三個,完成她的心願。
她知道,段毅絕不是那種勢利眼的小人。
想到這裡,琴心輕輕按着天魔琴一端的琴額,玉面綻放一抹溫柔的笑容,藉助魔琴貫通周身的力量,使出傳音入密之法,對段毅輕聲道,
“無名,這如意樓主武功實在太高,你也不是對手,我的天魔琴又被對方的大羅梵音所抵消,難以奏效。
如果真的拼起來,我們輸的可能性很大,不若我就將天魔琴給他吧。”
其聲緩緩,輕柔間又帶着淡淡的釋懷,一切便到此爲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