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宴請鎮北王以及鎮北王世子,地點選在河陰縣城最好的私房菜酒樓,一品居。
這一品居的老闆師從帝京返鄉的御廚,手藝極好,在打響一品居的名頭後,便退居幕後,很少親自下廚,全由自己傳授的弟子代勞。
這次應了端王之請,卻是推拖不得。
而開宴的時間則定在五月初七,午時開席。
此次邀請的,還有河陰縣本地的七大家族族長,他們世代居住在河陰縣城,家族枝繁葉茂,勢力根深蒂固,不但擁有武學傳承,同時擁有雄厚的財力和廣泛的人脈關係。
毫不誇張的說,七大家族完全可以代表控制這河陰縣城七成的資源,造成壟斷般的效果。
另有三十二來家來自武林幫派宗門在河陰縣的負責人,勢力也是盤根錯節,比如背景最爲雄厚的丐幫分舵,還有兩個一流宗門的下院,剩下的雖然都是二三流的小勢力,但結合起來也是不容小覷。
至於本來最該列爲宴席賓客的河陰縣的縣衙衆官員,卻因爲白蓮教一事而受到牽連,幾乎都在大獄裡待着,尤其是河陰縣縣令,直接被一擼到底,甚至有抄家的風險。
五月初七,歲煞東。
宜入宅,安牀,藏寶,祭祀,納財,忌納畜,安葬,破土。
清晨ꓹ 便有小雨淅瀝而下,滴滴水珠串聯成線ꓹ 晶瑩剔透。
高遠而又蒼茫的天穹之上,烏濛濛一片,細密的雲卷伴隨着風雨ꓹ 讓人心情不由主的低落。
段毅和琴心兩人,一大早便被夏宏派來的人接到他臨時入住的別院當中。
這別院乃是本地七大家族王家的一處房產ꓹ 爲了討好鎮北王,特意獻上ꓹ 以供夏宏臨時居住ꓹ 甚至若是夏宏願意,就算住一輩子,也沒什麼。
內中有亭臺樓閣,雕樑畫棟,水曲花幽,長廊迴環,處處透着豪奢與富貴之氣ꓹ 直叫段毅和琴心兩個看花了眼。
據說,當初爲了建造這區區一個別院ꓹ 花費王家七萬三千兩白銀ꓹ 放眼整個孟州ꓹ 也是一個極大的手筆了。
別院當中ꓹ 更是守衛森嚴,飛鳥不入。
走在其間ꓹ 隨處可見英武不凡ꓹ 腰懸長刀的王府侍衛成隊巡邏ꓹ 他們個個身材高大,目光明銳鋒利ꓹ 一股股的肅殺凝重之氣在空氣當中徘徊不散。
恐怕就算有什麼不開眼的小毛賊想打這別院的主意,在看到這副場景後,直接就嚇傻了,再也不敢動歪心思。
引領段毅和琴心是老熟人謝峰,不過與上次的親近與謙卑不同,這次的謝峰態度就變得冷淡許多,想來和夏宏的特意提點有關。
段毅對此並在意,隨着謝峰緩步邁入這別院的後宅,接連穿過七道拱門,邁過五個巨大的庭子,才終於見到了今日做王爺裝扮的夏宏,以及一個比段毅小上三兩歲,看起來和他有幾分相似的少年。
夏宏自不必多說,一身王服華貴威儀,頭戴紫金冠,腳穿履雲靴,身板挺直,雙手平攤在扶椅兩側,就那麼靜靜端坐,便有一股霸道,強勢的氣質展露出來,叫所見之人受到極大的壓迫感。
他身上的那股威嚴,配合所修持的獨特心靈武學,相得益彰,恐怕用在一個一流高手身上,對方連一個眼神都擋不住,就要伏低做小,俯首稱臣了。
至於另外那個少年,衣着紅裝,繡有蟒龍,頭上髮絲柔順,和段毅一樣,額帶嵌着鵝卵大小的寶石,顯得貴氣逼人。
不過,不論是段毅,還是琴心都能看出,這小子在望向段毅的眼神深處,藏着一抹深深的仇恨和殺意,這種直接的敵視,完全不加掩蓋。
而且,雖然他和段毅相貌相似,但氣質暴虐無忌,宛如一條惡龍兇獸,讓人看了就不舒服。
甚至段毅都懷疑,若非夏宏此刻如一尊神王一般坐鎮堂中,鎮壓乾坤,誰也不敢造次,這小子恐怕已經對他出手,甚至摔杯爲號,叫人一起圍攻他了。
不要認爲段毅是被迫害妄想症,而是他根本沒從這少年的眼中看到任何的和解意圖。
可怕的小子,也是可恨的小子,段毅表面不動聲色,對於這少年的敵意視而不見,和琴心一起對着夏宏行禮問安,心中則暗暗思量,
“這應該就是派人刺殺我的那個夏宏次子,也是原本有望繼承鎮北王位的夏寧了,在他大哥死後,獨得王府內的萬千榮寵,養成現在的一副臭德行。
他名爲寧,不過看他的樣子,哪裡有一絲一毫的安寧之態?取名叫夏桀還差不多。”
雖說這夏寧和段毅算是血緣關係極爲親近的堂兄弟,以常理來說,怎麼也該是守望相助的好幫手纔對,但實際點說,兩人關係恐怕怎麼也好不了。
不提夏寧直至現在都有心殺段毅,而且老早就付諸行動,就說段毅,若非顧忌夏宏以及皇族的勢力,他現在就想將這個欲置他於死地的小子就地摁死,消除一個心腹大患。
不錯,就是心腹大患,這個禍患,甚至比莊世禮還要來的可怕。
莊世禮固然厲害,但也就是一個江湖人,南方魔教固然財雄勢大,但比起鎮北王府,差一個層級不止?
再者來說,這少年行事素來難以揣摩,亂拳打死老師傅的不在少數,他本身又不是一個善茬,刺殺手段用了一次,未必不能用第二次,容他存活在這個世界上,對段毅來說,始終是一種妨礙。
“且等一等,以我來看,鎮北王府如今看似強勢,但內中衰弱,遲早要爲皇帝和太子所破,胳膊始終扭不過大腿,這小子怕也是沒多少好日子可享了。”
段毅絕不是捱打不還手的人,縱是血親,該下殺手,也絕不會手軟。
不止是這小子的態度,就連夏宏的態度也令段毅感到心寒,甚至警惕。
他就不信,夏宏看不出這小子對他的敵意,但現在卻一副饒有興趣看熱鬧的樣子,豈不是另類的表明他的態度?
寵愛自己的兒子是肯定得,但同時,未嘗沒有趁此機會讓段毅認清楚現實的意思。
這是在藉機敲打段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