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濃郁的帝威,一剎那間瀰漫了整片空間,只是因爲此刻被大陣籠罩,他的帝息透露不出去,讓天地萬靈以及上蒼感應不到,而帝劫,也未曾降臨。
他眼中有絲絲晶瑩在閃爍。
心緒起伏太大,頗不平靜,這是那位僞帝產生的情緒。
修道數千年,將自己鎮封苟延殘喘上萬年.
大帝,他此刻終於踏入了大帝之境。
腳踩天地道則。
雖成帝,但這,代價太大,時間也太短,只是瞬間煙火。
而這帝,也還未得到天地認可,還未接受天地的洗禮。
他知道,他這帝,不算圓滿!
他心中依舊不甘,更多的卻是怨恨,心中殺意無窮。
但僅僅只是剎那之後,連眨眼的時間都不到,這份情緒就被他給徹底的掐掉了,他變得淡漠,他知道,就算自己成帝,也無法改變西陵帝族現在所面臨的殺劫。
所以,他在這一刻做出了一個選擇。
“融!”
這是帝音。
僅僅只是一個字,聲音也並不大,但這字從他嘴中吐出的瞬間,卻勾連了天地間的道則,那些道則被這一個字給牽引,化作一條條透明的細絲。
而後這些細絲,全都瞬間扎進了所有西陵族人的身體之中,一端鏈接着他們的身體,而另一端的源頭,卻鏈接在了他的身上。
“啊...”
那些殘存的西陵族人,發出了痛苦的慘叫嘶吼聲,他們的身軀,像是一隻只煮紅了的大蝦,變得血紅一片,有刺目的血滴從他們的毛孔中鑽了出來。
那些透明的細絲此刻也變得蔚藍,仔細看去,那是蔚藍色的液體在細絲上流動。
那是西陵族人體內的帝級血脈,是西陵大帝的血脈之力,血脈中流淌着西陵大帝的帝級道則,有西陵大帝的烙印碎片存在。
他們體內的血脈之力在被抽離,在被剝奪,在反補回那位新近大帝的身體之上。
他在以他的身體作爲載體,在祭奠,在接引數百萬年前的西陵大帝迴歸。
此刻,與其說這位新成帝的大帝是之前的那位僞帝,還不如說這是西陵大帝再生。
西陵族人體內數百萬年時光殘存的帝血,喚醒了他,讓他欲再現世間。
所有殘存的西陵族人,此刻的臉色全都變得慘白一片,有豆大的汗珠從他們的身體上滴落而下,這種痛苦,不亞於將一個人活生生的凌遲,活生生的剔骨抽髓。
“不...不要這樣...先祖...”
有人在祈求,他們的境界在快速的跌落。
整個人感覺自己的靈魂都在被切割,這痛苦,太熾盛,他們寧願立即死去,也不願意承受這種痛苦。
隨着那些蔚藍色的帝血涌入到自己的身體之中,一道彷彿來自遠古的靈魂,正在這位新帝的身體中,一點點的復甦,那位新帝沒有抵抗,任憑這先祖的靈魂,在自己的體內生根發芽,任憑他茁壯成長。
而他身軀上的氣息,此刻也變得越來越熾盛,僅僅只是剎那間,就已經遠超了一般的大帝,向着更高處攀登而去。
這一幕幕,盡收在百里長青他們的眼底。
這讓他們全都瞪大了眼睛,心中的震撼實在是太大了。
“這...這是怎麼回事?”
“他的氣息變了,越來越強盛!”
“不僅僅是氣息變了,靈魂也像是換了一個人,帶着歲月的蒼茫,太古老,彷彿不屬於這個時代!”
......
命老他們發出了驚呼。
他們與百里長青一起,操控着大陣,大陣雖然隔絕了一切,但作爲控陣者,他們卻能夠清晰的看見,清晰的感應到大陣中發生的一切。
“我怎麼感覺,這好像是在獻祭!”
有一名皇道級圓滿的老古董,皺着眉開口,他身着一襲黑衣,久不在人世間走動,兩千年前,他的大名卻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他踏入皇道境已經有兩千年了,兩千年前他被人尊稱陰老怪。
“不是好像,這就是在獻祭!我們好像發現了一場了不得大秘!”
說話的是另一名皇道級的圓滿的大佬,他身着一襲白衣,是陰老怪的弟弟,他們二人一母同胞,從小一起長大,一起修煉,一起得遇傳承,一起成名,數千年來,一直形影不離,兩千年前他們就被尊稱爲陰陽二怪。
他們也是百里長青收服的貼身護衛,曾與百里長青,一起闖入過太王陵。
聽着他們的交談,百里長青的眸光在閃爍,腦子裡卻在電轉。
他看向命老,命老同時也看向他。
眼神在虛空中交匯。
他們想到一塊去了。
想到了曾經在太虛道宮中的一次交談。
當時他們奇怪,奇怪爲何有強者踏入了大帝之境,踏入了聖級,亦或者成仙之後。
那些強者都會將自己體內那些,曾費盡千辛萬苦,而得到的至強血脈,逼出自己的體內,而後再耗費心力,誕生出屬於自己的傳承血脈。
此刻,當他們親眼看到那些氣息在不斷跌落,不斷掙扎,慘叫嘶吼的西陵族人,以及那位氣息越來越熾盛,靈魂在異變的新生大帝時,他們好像明白了些什麼。
“這...血脈在獻祭,遠古氣息的靈魂,難道是那位西陵大帝在復生?”
“這...倘若真是如此,這是不是一種另類的長生?”
“西陵大帝一直都沒有死,他通過一代代血脈傳承,將自己的血脈,將自己的道則,傳承了下去,他一直在用另一種形態存活着。”
“他活在那些擁有他血脈之力的後人體內,只要他願意,他可以隨時復甦歸來。”
“而大帝留下的帝兵,就是讓他復甦的鑰匙!”
“這...這太恐怖了,西陵大帝是如此,其餘的那些大帝呢?他們是否也全都是如此?”
“後人,所謂的後人,只不過是承載他們的容器,是蘊養他們殘魂,滋養他們血脈道則的容器而已!”
“不...不止是大帝,我等體內流淌的那些血脈之力呢?究竟是什麼?我等是不是也其它生靈的容器?”
“他們會不會也一直都活在我們的身體之中?只待有一天,條件達到之後,他們就會醒來,會復甦?”
“等到那一天,我們還是否是我們?”
“蠱蟲,我等都是蠱蟲,被圈養的蠱蟲,血脈之力,居然是這樣的!”
“這...這是驚天大秘啊!”
......
這一刻,看到這一幕的人全都心神大震。
百里長青的心中也頗不平靜。
“是誰,是誰開創的血脈修煉法?”
“這與洞天空間中,太初道宮的修煉法完全不一致,弊端太大!”
“路,修煉路,我等難道從始至終,從一開始,踏出的第一步路,就錯了?”
他們的道心開始不穩,看到了這一幕,這一刻,他們一直以來的觀念,被顛覆了。
一些人的神魂在被震盪,變得不穩。
他們此刻遭受的衝擊太大,若是繼續下去,很有可能會走火入魔。
“肅靜!守心!”
百里長青輕叱。
“回去之後,再行研究,先解決眼前的事情,咱們時間不多!”
他斥責,喚醒了這些人。
聽到他的斥責聲,這些人瞬間清醒了過來,不再多想。
都是可稱尊一方巨頭的存在,他們的定力不用多說,肯定全都是非凡的。
剛剛之所以會那樣,完全是因爲突然出現的這一幕,讓他們太過震撼。
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眼前這一幕,別說是他們了,放到大帝之下的任何人眼中,都能夠讓他們出現錯亂,顛覆信仰觀念。
而此時,大陣中,慘叫嘶吼聲已經停止,殘餘的西陵族人,全都跌坐在地,他們一個個像是全都變成了軟腳蝦,精氣神都好像被掏空了。
每一個人,都像是在生死輪上,轉了一圈。
那些蔚藍色的細絲已經從他們的身體上消失。
而他們的身體中,也不再有一絲一毫關於西陵大帝的血脈之力。
他們體內的那些血脈之力,已經全部被抽空,反補到了那位新帝的身上。
再看那位新帝,他此時閉眸,身體周圍的混沌霧靄越來越濃郁,幾乎已經實質化了。
通過大陣,百里長青他們全都能夠感應到,他此刻的恐怖,絕對擁有遠超一般大帝的境界與戰力。
此時隔着陣法觀望,都讓百里長青他們生出一種想要拜服的悸動。
“這...難道是一種修煉法?”
他們的心中升起了這樣一種念頭。
接着,他們不再多想,繼續操控着大陣收縮。
過了這麼久的時間,此刻大陣已經收縮到了方圓不足五里的範圍。
有太多的西陵族人,被大陣擠爆,葬身在了大陣之下。
西陵洞天中的一切,也變得殘破不堪。
有太多的東西,被大陣湮滅。
突然,有兩道可怖的光束在大陣中亮起。
那是那位新帝的眸光。
這眸光異常的滄桑。
還有些迷茫。
彷彿對現在的情況,還很陌生。
但僅僅只是剎那之後,這眸光就變得凌厲,充滿了霸氣,充滿了帝者的威嚴,也帶着屠戮天下的凜冽殺意。
眸光變得血紅一片,他復甦了,他是西陵大帝,通過這大陣中的那些道則,通過剛剛吸收的那些血脈之力中,殘留的一些原主人的記憶碎片,他僅僅只是轉瞬間,就明白了眼前這一切究竟是爲何。
他眸光轉動,看向了百里長青等人所在的方向。
他竟然隔着大陣,隱隱感應到了百里長青等人。
但這也僅僅只是隱隱而已,感應很淡薄,並且他還不能確認。
他眸光轉動看向大陣。
指尖微微彈動了一下,接着便有一根巨指,在大陣中顯化,向着那大陣戳去。
這巨指看着平平無奇,速度也並不快,但卻是由道則凝聚而成,當它凝聚而成的那一瞬間,就已經躲不掉了,它跨越了時間和空間,已經提前鎖定了目標,不管目標逃到哪裡,都躲不掉,只能硬接。
若是百里長青他們直接對上這巨指,肯定玩完。
但這是大陣,所以無形中,這巨指的威力減弱了許多。
巨指撞在了大陣之上,蕩起了絲絲漣漪,但隨後,這巨指就在大陣的收縮下,一點點炸碎開來,徹底湮滅。
見到這一幕,西陵大帝眸光在閃爍,臉色也沉了下來。
儘管之前已經知道這大陣的恐怖。
但他現在的實力,也已經要比之前暴漲了太多太多。
可他沒想到,即便是突然暴漲了如此多的戰力,卻依舊拿眼前這大陣,沒有絲毫辦法。
“喝!”
他輕喝出聲,接着就在大陣中演化起了他的各種戰法,一道道攻擊,如同雨點般的落在大陣之上。
大陣上蕩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漣漪,在微微盪漾,收縮的速度,也要比之前慢了一絲絲。
百里長青他們都感覺到了一種遲滯感,感覺到了壓力。
他繼續掐印,極境的十倍戰力,也同時開啓了,而他身後的那些個道境大佬們,也在不斷的嗑藥,同時加大了傳導向百里長青體內靈力的速度與濃度。
至此,這大陣收縮的速度,纔再次回覆到了,最初的狀態。
並且,它收縮的速度更快了。
因爲西陵大帝在咳血,他受了道傷,他的反抗力越來越弱。
他鬱悶的在吐血。
因爲他是被他自己轟出去的那些攻擊所傷。
那些攻擊撞在了大陣上,而後又反彈向了他。
儘管他極力躲避過,但可惜,他一連打出的攻擊太多,也太強大,即便是他自己,也不可能全部避過。
此刻的他,很憋屈,感覺自己面對的,根本就不是什麼大陣。
他感覺自己根本就是,在與另一個自己在戰鬥。
並且,那一個自己,還是一個站在那裡,根本就不破防的自己。
時間在流逝,他遭受的創傷越來越嚴重,籠罩他身體的混沌霧靄,都變得稀薄了好多。
透過那些霧靄,可以看到他的身軀上,已經出現了一個又一個的大洞,掌印拳印佈滿了他的全身。
他喘着粗氣,渾身上下有蔚藍色的鮮血在滴落,那些鮮血彌散着帝威,充滿了神性光輝。
他停下了,不再主動攻擊。
他轉頭四顧,此刻西陵一族已經沒剩幾人。
他的眼中,閃過一抹哀傷。
這一刻,他的身形看起來有點淒涼。
梟雄,走到了陌路!
他已經明白,今日他將徹底消亡。
“本帝輸了,死之前,本帝有一願,望閣下成全。”
他的聲音在大陣中響起,這聲音中有疲憊,有不甘,更有落寞。
他歸來,沒想到遇到的卻是這種情況。
他歸來,沒想到卻依舊不能拯救西陵一族。
他沒等百里長青他們開口,就接着說道:“不知本帝的西陵一族,因何事冒犯了閣下?閣下可否讓我等死個明白?至少讓我等死之前,知道自己究竟是死在了誰的手中。
到了此時,路已絕,迴天無力,相信閣下也不用再有所顧忌了。”
他雖剛剛復甦歸來,但通過那些族人血脈中殘存的記憶,以及臣服在他腳下的道則,他已經盡知一切。
他想到了太多。
到目前爲止,敵人依舊沒有露面,他知道敵人必定有所顧忌。
他也知,自己西陵一族的結局會是怎樣,身死道消,魂飛魄散,徹底湮滅,在天地間不再留存一絲一毫的印記。
這些,他都能猜到。
所以,他纔會如此說,言閣下不用再有所顧忌了。
他話語雖然落寞,但背脊卻依舊挺得筆直,話語雖落寞,但言語間依舊充滿了帝者的傲骨與威儀。
這一刻,他是矛盾的。
但卻又是合情合理的。
他是大帝,曾俯瞰人世間,傲骨撐天地,威儀攝蒼穹。
他落寞,是因爲他有心無力,路已絕,無力迴天。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本王本不願沾染屠刀,只願戲看紅塵,本王只想坐着,奈何你們卻要逼得本王站起來!”
玄黃氣散去,百里長青一行人的身影,出現在了西陵大帝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