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自然知道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老爺去裡水縣究竟是爲了什麼事,他心裡清楚,但這不是能隨便外傳的話。
因此對於黎逢年的疑問,他搪塞道:“這我就不知道了,主子要做什麼,我們這些當下人的又怎麼好過問。”
黎逢年明白了,當即道歉道:“是我冒犯了。”
因爲明確的知道這個問題問不出答案,在接下來趕路的日子裡,黎逢年沒有再過多的詢問。
差不多時間進入十月,放眼望去,霜染千山時,他們終於來到了裡水縣。
裡水縣雖然靠近餘杭,但因爲在山中,道路不怎麼通達,這座小城看上去有些破舊。好在周圍景色不錯,又有鼎鼎有名的雁歸山在側,也算是有些看頭。
黎逢年一行人進城時,時間正好快到正午。
見管家是想直接把東西給先生送去,黎逢年道:“現在已經到了縣城,也不急於一時,不如先墊墊肚子再走。”
“就是就是,”蘇林秋在旁邊也幫腔,“這一路過來,多謝沈管家你的看顧,不然我們也不會走得這麼順利。今天再怎麼也要讓我們兄弟兩個感謝感謝諸位,遲上一時半會,先生肯定不會怪罪。”
他們兩人都非常清楚,以後若是跟在先生身邊求學的話,有些事情捨不得要管家照料,因此也樂得同他打好關係。
管家現在也確實人困馬乏,半推半就之下,也就同意了。
“要我說,要判斷一家酒樓的菜味道如何,就得看他們的客人多不多。如果客人多的話,那味道必然好。”蘇林秋一邊說着一邊朝街道兩邊的酒樓看去,最後選中了一家人氣比較旺盛的酒樓,“江月酒樓?裡面人好像挺多的,那就這家吧。”
說完,他率先朝着門裡走去,一進門就見櫃檯旁邊倚着個樣貌媚人的少婦。
那婦人蜂腰翹臀,姿色不比之前的今秋紅珠差,甚至比她們兩個還多了份成熟韻味。
沒有想到在這麼一個偏僻的地方,竟然還有如此絕色。
蘇林秋不由走上前去,朝着那婦人道:“你可是這家酒樓的老闆娘?”
江掌櫃本來在和楊英對着賬,眼角餘光見旁邊有人走來,不要側過臉看去,見是一年輕俊秀的書生,她當即習慣性揚起笑臉道:“正是,可能是來吃飯還是?”
“我們剛從外地來,正肚子餓,老闆娘可有什麼推薦的菜色給我們?不用在乎價錢,只要味道好就行。”蘇林秋豪爽道。
“這沒問題,客官幾位?”江掌櫃問。
“八位。”他們兩個人再加沈管家他們六個一共八個。
“好的,那請裡面坐。”江掌櫃把他們給領了進去,隨口問道:“諸位這是從哪來,又是要往哪裡去。”
裡水和外地並不相同,一般人很少會路過這裡。
“我們是來找六安先生求學的。”蘇林秋眼睛不離江掌櫃,手裡的扇子還風騷搖了搖,“這地方人傑地靈,也怪不得先生會搬到這裡來。”
“原來是找先生的啊。”江掌櫃頓時明白了。六安先生到裡水的消息傳的很廣,每過幾天就有人前來求學,但是真正被收下的人目前一個都沒有。
“是的。那諸位先坐一下喝口茶,我去廚房一趟。”江掌櫃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也就沒多留。
主要是這個讀書人的眼神太黏膩了,讓她很不喜歡。
眼見着老闆娘迷人的身影消失在簾子後面,蘇林秋才收回眼神,嘆道:“我已經喜歡上這地方了。”
黎逢年眉頭微皺,剛剛蘇林秋那番表現他全都看在眼裡,但這會兒又不好說什麼。
很快的,菜被一一端了上來。讓蘇林秋有一些遺憾的是,老闆娘去後廚房之後,一直到結賬都在沒出來。
吃過飯,他們繼續出發,差不多到了傍晚,纔來到六安先生居住的地方……方家村。
在他們到達方家村的同時,山上道觀也迎來了一位客人。
瘦男人看着站在道觀門口的陌生男子,下意識的看了看他的兩隻腳。
行吧,也是盯着腳尖走路的。
“你站在外面做什麼,”瘦男人道,“進來吧,你要找的人在裡面。”
那陌生男子一愣,道:“你看得見我?”
“怎麼就看不見,你這麼大一個……死人。別門口晃了,趕緊進去吧。”瘦男人一臉晦氣道。
陌生男子雖然還有些沒太搞清楚狀況,但還是擡腿走進了道觀。
他一邊左右打量着這間簡陋的建築,最後來到了中間主觀。正要走進去時,卻見眼前出現一個穿着黑衣服的女人叫自己,“蘇林秋?”
蘇林秋更驚訝了,“閣下認得我?”
自從他的身體被別人佔據之後,就再沒一個人能聽到他說話。沒想到今天,卻接連三有人看得到他,甚至還有人把他給認了出來。
“難道你不是蘇林秋?”
“我是我是。”蘇林秋差點沒哭出來,“我只是沒有想到,還有人知道我纔是真正的蘇林秋。”
翌日清晨,山腳下,蘇林秋醒來後,看着眼前的竹屋,心裡不由讚了一聲。
這竹屋應該是建成沒多久,昨天晚上他睡覺的時候,都聞到了若隱若現的竹香。
果然還是古代好啊,只要你有名有利,甚至不需要你去吩咐,就多的是人把你伺候的舒舒服服的。
不過眼下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他連忙去洗漱了一番,就去了隔壁找黎逢年。
昨天他們過來是天已經黑了,並沒有見到這棟竹屋的主人六安先生。
今天黎逢年肯定要去拜師的,他得跟在旁邊才行,說不定那六安先生見他天資非凡,也把他一併收爲了學生呢。
等他到黎逢年房間時,卻見黎逢年早就已經起來了。
兩人用過朝食之後,一併去見了六安先生。
六安先生先是看了黎逢年父親給他的信,然後才道:“我年事已高,本來已打定主意,不再收弟子。但我早年欠你父親一個人情,現在我也願意給你一個機會。只要你能通過我的考覈,我就收你爲弟子。”
弟子與學生不同。學生是但凡他指點過的都可稱之爲學生,但是弟子卻是自己真正培養出來的人。
對於這,黎逢年也有心理準備,他道:“若是沒能通過先生您的考覈,晚輩也無顏留在這裡。先生請出題。”
六安先生卻是摸了摸鬍子,笑道:“我精神不濟,題就不出了。接下來半個月你都住着吧,到時候合格,我自然會讓人通知你。不合格,你就自行離去即可。”
沒想到這考覈會是這種方式,黎逢年也接受了,“晚輩明白了。”
旁邊蘇林秋見他們兩個一問一答,可六安先生卻始終沒瞧自己一眼,頓時有些坐不住了,“老先生,我也是來拜師的。我別的懂的不多,但是詩詞歌賦還算擅長。我若想成爲您的弟子,是不是也要和逢年一樣留下來觀察半個月?”
六安先生這纔看了他一眼,然後又對黎逢年道:“你先回去看書吧。”
黎逢年知道先生是把自己打發走,於是看了一眼好友,就退了下去。
他下去後,六安先生才道:“老夫精力有限,只能教一位弟子。你還是另請高明,就不必在這浪費時間了。沈平,送客。”
完全沒想到這老頭不按常理出牌,蘇林秋都有些懵了,“不是,爲什麼!老先生,我也是千里迢迢誠心誠意來求學的,爲什麼你就給他機會,不給我機會試試?”
六安先生淡笑不語,已經起身離開了待客廳。
管家這時帶了人來趕客,甚至連蘇林秋的包袱都被收拾好了。
蘇林秋被趕出去後,看着手裡的包袱,又看着面前的竹屋,眼裡全是憤恨之色。
“難道就因爲我沒有一個當官的父親,所以才被拒之門外?什麼名士大儒,原來也不過是蠅營狗苟之輩!”他唾棄道。
這時黎逢年也聽到動靜,快不走了出來,“蘇兄!”他安慰道,“你不要泄氣,也許這只是先生考驗你的方法。”
“考驗我?”
“是。據我所知,先生以前收的弟子,對於主動求上門來的,都會設置一道關卡。總之,我們都別輕易放棄。”黎逢年說着,遲疑了一下,道:“你若是住外面的話,以後就不要再拈花惹草了,這個時候就應該好好讀書纔是。”
這會兒心情由怒轉喜的蘇林秋哪裡聽得到他後面的忠告,忙拍着胸脯保證道:“那我一定會讓先生收我爲弟子。你到時候可別被淘汰了。”
“不會。”黎逢年不說話多的人,見好友已經重新振作,他才道:“那我就先回去看書了。”
“好好,去吧。我先去找個地方住下。”蘇林秋道。
蘇林秋離開竹屋後,在方家村轉了一圈,沒發現適合心意的住處。他腦海中不有想到了江月酒樓的老闆娘,最終決定回縣城,也不知道那老闆娘那裡有沒有多餘的房間租給他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