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蕭太后?”這不就巧了。

那匠人見她出聲,不由問道:“姑娘你認識?”

“聽說過,”傅要道,“而且她的墓好像被毀了?”

“是的。如果不是那幾個盜墓賊,我們現在估計都還被困在墓裡。”匠人一臉感謝道,“墓中原本佈下的陣法一破,困在裡面的可憐人基本上都去投胎了。我是想回家看看,所以沒急着走。不過回家一看,原來的村子都在湖底沉着。一問,都過去三百年了。我走的時候,我媳婦剛給我生了個大胖小子。我現在回來,他們的墳上面都埋了好幾座墓。我們連個團圓的機會都沒。”

傅杳卻注意到了別的,“你那麼年輕就去修墓了,看來這墓修了好些年。”

“有十多年了吧。”匠人回憶道,“我師父名氣大,我就跟在他後面。一開始我只負責外面的那些活,後來又被派去了裡面。花了十三年把墓修完,這裡裡外外的,什麼也都知道了,他們不可能讓我活着離開。”

知道的秘密太多了,滅口才是最完全的解決辦法。

“那如果現在讓你將蕭太后墓再還原出來,你可能做到?”傅杳又問。

匠人愣了下,遲疑道:“大體可以,太細緻的地方怕是不行,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了,不可能還記得一清二楚。”

“這沒關係,你就大概的還原就行。”傅杳說着,看向旁邊的鐘離道:“這個人,我暫時先借用了。”

鍾離知道她在找什麼東西,不過這些與他無關。現在她開口借人,也沒什麼不好借的,“鄭大哥同意了願意就成。”

傅杳重新看向匠人,給出條件道:“你若是能幫我把蕭太后的墓還原出來的話,我可以讓你去見你的妻兒。”頓了頓,她又補了一句,“不過我算到你妻子已經改嫁,你兒子也隨繼父姓了,你還想要去看嗎?”

匠人:突然手裡的肉就不香了。

“我還是先給你做吧。”其他的,他再想想……

有了匠人幫忙,傅杳也抓緊了時間。終於在閉關半個月左右,匠人將蕭太后墓用木土石等東西大概還原出來後,傅杳在正元教的歷代掌門手札中尋到了她想要的東西……定天陣。

她一直在找的就是這個陣法。

不過這個陣法有些偏門,基本上都只用在大型墓穴當中,作固定墓穴防止坍塌的作用,平時用到的機會很少。大約正是因爲這種緣故,正元教對這陣法的描述並不多,幸好陣法還留着,傅杳也算不用兩眼抓瞎。

拿着這個陣法去看還原蕭太后墓的匠人,傅杳俯視整個小型的蕭太后墓,她很輕易就發現了定天陣的大概框架,不過具體與古籍上所記載的陣法又有些許的出入。

比如在古籍上記載的,這陣法是用木頭,但是蕭太后墓裡用的卻是銅柱。在位置上也有些許的偏差,這個估計是根據山體而靈活改變的,問題不大。

“這材質不同,效用大小也不一樣。”匠人解釋道,“材質越好,那陣法就越穩固。蕭太后這個墓,如果不是有盜墓賊進去,幾百年過去都不會坍塌。”

“蕭太后的墓比鍾離這個墓,哪個大哪個小?”傅杳道。

“自然是鍾離公子的墓更大一些。”匠人道,“鍾離公子這墓以整個雁歸山脈爲依勢,而且下面逼近地脈,不是秦嶺的一座山就能比的了的。”

“那如果鍾離的墓也佈下這個陣,是不是要換其他的柱子?”

“銅柱怕是不太夠,越大的墓所需要的材質就得越有靈氣才行。鍾離公子這個墓的話,就得要青銅器來鎮了。”

“那倘若有比鍾離這墓更大的墓呢,那到時候得用什麼?”傅杳又問。

“那要看山體多大。鍾離公子這墓是以雁蕩山山體爲依靠,青銅器鎮的住。若是在西南一帶的那些大山之中的話,就得國供禮器或者是染血無數的名劍。至於再大的墓,那完全就是逆天而行,不僅僅是需要這些東西,更需要的是氣運。”匠人道。

這些都是當初他跟在師傅後面聽那位道長說的,當時他是覺得不以爲然,現在已經深以爲然。

“原來如此。”傅杳陷入了沉思當中。

“傅姑娘您這是要給自己修墓嗎?”匠人好奇道。

“不是,不過也差不多。”傅杳對他露出個笑容,“多謝你幫我這麼大一個忙,我不喜歡欠人情,你若是想見你的妻兒,我現在就能帶你去見。”

匠人卻是搖頭,道:“還是不用了。其實我當年離開,心裡也希望她帶人再嫁的。一個沒有丈夫撐腰的女人,活得有多難可想而知。她改嫁了也好,至少現在我心裡沒那麼愧疚。如果真要說有什麼願望的話,我其實一直都想建一個幾百年後都還能爲人門門津津樂道的東西。我是靠手藝吃飯的人,我希望,幾百年後,我們也一樣能被人記住。”

沒想到他的願望會是這個,傅杳想了想,點頭道:“行,或許你可以去試試。”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傅杳也沒和鍾離打招呼,直接回了道觀。她讓三娘去找六安先生,讓他在書院後面圈出一塊地來種槐樹林,之後就去了京城。

她要去還典籍。

國師那邊還有一樁交易沒有完成,她想盡快處理掉。

然而等她到國師府時,卻見門口掛着兩白燈籠……這表示着這府裡有主人逝去。

而國師府只有一位主人。

傅杳掐算了一下,一陣無言,“這老狐狸……”她都懷疑這傢伙是故意的,故意留着一口氣等她,讓她欠下個人情後,就立即坐化。

畢竟人情這種東西,可比你情我願的交易要難償還的多。

“你找誰?”門口管事出來詢問道。

“找你們國師,”她說着將一紙做的袋子交給管事,“回頭你們國師來了,就把這給他。他看到之後自會明白。”

說完,傅杳帶就離開了國師府。

傍晚,天玄子回到了國師府。

他今天作爲新任國師第一次進宮受禮,一直被留到現在纔回來。

“掌門,”管事見到他,上前道:“下午有一黑裙瞎眼的女子來找您。”

一聽到黑裙瞎眼,天玄子思緒從皇宮裡面收了回來。

“她現在在哪?”他問。

“已經走了。只說讓小人把這個給您。”管事恭敬地將紙袋遞給了他。

天玄子接過來後沒立即打開,一直到回到書房後,纔將袋子放在了面前的書桌上。

“您要喝茶嗎?”道童見他坐着不說話,不由輕聲問道。

“你們都出去。”天玄子道。

等道童都退下後,室內空無一人,他才目露疲憊之色。

從前他只跟在師父身後,並不需要同人打交道,很多事也可以不在意。等現在他坐到了這個位置上,才發覺有多難。出宮的時候,他正好碰到朝臣們下衙,那些毫不遮掩的輕視讓他每走一步都覺得煎熬。

國師不應該很受人敬重嗎,爲何那些人卻那麼看不起他?

思緒紛雜了一會兒,天玄子伸手將面前的紙袋打開。

裡面是幾本書。

他將書取了出來後,卻發現裡面還有。

一直到他取出二十多本……這這袋子根本裝不下的數量時,他才察覺到了這袋子的不對。

他起身將袋子往地上一倒,那瞬間幾十上百本書籍像是泄洪一般,從口袋裡倒落再地,一直到堆出半個房間,那袋子才空了,最後化爲一枚紙鶴落在他掌心裡。

紙鶴的動作很輕柔,它周身的還有瑩瑩光輝。那些光輝倒映在天玄子震驚的瞳孔中,讓他呆滯在原地。

竟然真有玄門之術?

對於紙鶴與皇子的事情,他不是沒有聽過,宮中從來沒有多少秘密。更何況師父在羽化之前還特地叮囑過他,讓他不到萬不得已時,不要去要求那位傅觀主應諾。

但當時他以爲這些事情只是一種手段。

就和師父其實只是個普通的老頭,卻憑着一雙陰陽眼就坐上國師之位一樣,那個女人或許也只是能掌控紙張,把這個當做一種升官發財的手段而已。

可現在所見到的一切,讓打破了他一直以來的認知。

這麼多古籍,一個小紙袋根本不可能裝的了。

原來這個世上,真的有人會法術。

想到這,他不由翻來覆去看着紙鶴,看究竟有什麼不同。

然而,紙是普通的紙,摺好像也是隨意折的,甚至還有些不對稱。上面沒有符文,也沒有印記,只普普通通,僅此而已。

天玄子猶豫了許久,最終將紙鶴貼身收好。

師父說的,總不會錯。

不到萬不得已時,他不能動用這東西。

也許有些決心,似乎天上就是用來被打破的。

在天玄子將紙鶴收起來沒幾天,宮中還在襁褓之中的五殿下卻突然情況有些不妙,日夜啼哭不止,氣息也越來越弱。整個太醫院圍着這位殿下團團轉,也沒能讓他有好轉。

似乎是因爲上次麒麟的事讓聖人相信了玄門之術,於是新上任不久的國師就被召進了宮。

國師再查看了五皇子一番後,並沒看書五皇子有什麼不對。但是聖人卻遲遲沒讓他出宮,而旁邊宮侍則一直在提上次紙鶴裡跑出麒麟的事,說五皇子是有福之人,一定會逢凶化吉。

天玄子聽了差不多一刻鐘後,才恍然驚覺。

或許聖人召他進宮,並非因爲他是國師,而是他恰好身上也有那麼一枚送祥的紙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