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指尖劃開了陳歌的皮膚,高醫生被血絲包裹的手穿透人偶,想要刺入陳歌的胸口,他準備摘下陳歌的心臟。
咚咚的心跳聲在耳邊放大,陳歌已經感覺不到疼痛了,他只是覺得很冷。
原本爲全身提供熱度的地方,此時卻好像被冰封了一樣,徹骨的寒意從心口散向全身。
思維已經凝固,感覺不到時間在流逝,陳歌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能做的也僅僅只是轉動瞳孔,眼睜睜看着高醫生的手掌完全穿過了人偶,看着捆綁在人偶四肢和脖頸上的黑髮崩散,一根根斷開。
黑髮飄落在血雨當中,陳歌感覺某種東西在離自己遠去。
他熟悉那種感覺,一開始是害怕、擔憂、畏懼,但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裡面摻雜進了其他的東西,不止是同情,有時候就連陳歌自己都說不清楚。
心臟跳動的速度變慢了,高醫生的指尖好像已經觸碰到了陳歌的心臟。
由絕望和怨念構成的血絲,從高醫生指尖逸散而出,想要爬上陳歌的心,取代陳歌心臟周圍的血管,將他的心給完完整整的剖出來。
“你是我最欣賞的人,你的這顆心我會好好幫你保管。”
心臟是陳歌身上最溫暖的地方,也帶給了高醫生一絲久違的暖意,他的手掌慢慢張開,在快要握住那顆心的時候。
陳歌身後誰都沒有注意到的影子蕩起漣漪,整片血色世界都聽到了一個女人的聲音。
“鬆手。”
所有的鬼怪、殘屍都停頓了一下,包括這血色世界的主人高醫生在內,那一瞬間就算是他都下意識的停止了動作。
漆黑如墨的影子,彷彿一道裂開的地淵,向下看去,那裡是無邊無際的、正在飛速往上蔓延的黑髮!
陳歌面對高醫生,並不知道自己身後發生了什麼,他也是第一次聽見那個女人的聲音,只有兩個字,但就是這兩個字讓他心中重新升起了希望。
已經凝固的思維飛速運轉起來,陳歌那顆快要被握住的心猛然跳動了一下,一個熟悉的名字從他心底浮現。
“張雅?”
迴應他的是一聲刺耳的、彷彿要撕裂整個血色世界的尖叫!
他身後的影子在剎那間化爲一片黑色的海洋,無邊的黑髮從中涌出,用最暴力的方式撞向四周所有敢阻擋在自己面前的東西。
無所顧忌,肆無忌憚,絞碎觸碰到的一切!
毀容玩偶使命完成,不甘心的化爲黑煙,高醫生也在同一時間被逼退,他臉上的表情有些陰沉,完美的計劃出現了紕漏。
他故意露出破綻,甚至親自跑到醫院去給陳歌很隱性的提示,又用替身鬼依靠警方傳遞假消息誤導陳歌,爲的就是引誘陳歌儘快進入地下屍庫。
高醫生很清楚,陳歌身上還有一隻最頂級的紅衣厲鬼,只不過因爲一次性吞食了太多紅衣,陷入了沉睡,所以現在是解決掉陳歌的最好機會!
他掌控血門數年時間,用紅衣厲鬼做過無數的試驗,他清楚厲鬼吞食掉同類後需要沉睡的時間,也正是因爲清楚這一點,他纔會佈下今天這個局。
可惜,現在情況出現了變化,當那個女人的聲音在門後世界出現的時候,事情已經脫離了掌控。
眼底閃過種種負面情緒,高醫生雙目緊盯眼前的黑髮,浪潮席捲,不管是屍體,還是厲鬼,全部被黑髮淹沒。
“這可是我推開的門……”
陳歌站立的地方,就是黑髮的中心,他胸前被撕開了一道口子,血液不斷外流。
身體的溫度一點點流逝,陳歌的身體輕輕搖晃,在他快要倒下的時候,脊背感受到了一種熟悉的冰冷。
沒有惡意,那好像只是一個單純的懷抱。
伸手向後,陳歌觸碰到了一絲冰冷,血液在掌心流淌。
幾根黑髮繞過他的臂彎,將他胸前的傷口縫合,那髮絲最後沒有被抽走,而是永遠留在了他心口的位置。
陳歌慢慢扭過頭,就在他身後半步遠的地方,站着一位身穿紅衣的女人。
深紅色的血液在外衣上流淌,精緻無暇的臉微微揚起,她血紅色雙瞳中映照着陳歌一個人的身影。
“張雅,好久不見。”
垂落的手慢慢擡起,陳歌用盡身體裡僅剩的力氣,輕輕抓住她的肩膀。
他似乎是想要將對方抱進懷裡,但是身體已經虛弱到了連這些都做不到的地步。
蒼白的嘴脣輕輕張開,陳歌自己也不明白他究竟是用怎樣一種語氣在訴說:“那傢伙想要奪走我爲你準備的家……”
根本不用說第二句話,一片黑髮支撐起了陳歌的身體,站在他身後的那位紅衣輕輕伸開雙臂,帶着一絲極爲少見的溫柔,自他身體當中走過。
當那紅衣從陳歌背後走出的時候,臉上的溫柔已經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殺意和沖天的仇怨。
血紅色的雙眸裡翻騰着一片血海,無數的黑髮狠狠刺入血肉構成的手術室當中,整片世界都在哀嚎。
一塊塊血肉被割裂,高醫生的身體上也開始出現了同樣的傷勢。
身體流出了血,但他並沒有表現出什麼異常,彷彿就連這對他來說最糟糕的情況,他也考慮到過!
“看來等過了今晚,我又要去尋找新的‘門’了。”高醫生雙手伸開,門後世界隨着他的心跳而跳動,牆壁上所有的臟器都進入了同一個節奏:“你們贏不了的。”
他向後躺去,落入血池當中,僅僅只過了幾秒,血色世界裡又出現了變化。
一個個氣泡從血池深處冒出,彷彿有一個巨大的怪物在呼吸。
陳歌第一次被手機鬼引入地下屍庫的時候,就聽到了這種聲音;第二次他跟隨劉嫺嫺、馬穎進入地下的時候,也聽到了這個聲音。
直到現在陳歌才忽然明白,那幾次高醫生都在地下屍庫裡準備了殺招,只要陳歌進入地下屍庫,就會遭遇不測。
血池裡有東西要出來,一襲紅衣站在池邊,張雅居高臨下俯視着血池。
她表情沒有任何波動,她並不關心血池裡會出現什麼。對她來說,不管是鬼,還是神,只要殺了,就都變成了一樣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