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留在這裡的時間不多了,再告訴你最後一件事,醫院已經發現張雅被替換。”孫醫生表情前所未有的嚴肅,提到張雅這個名字,他的身體都在打顫。
“張雅被替換?”陳歌有些不明白:“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我身邊的張雅是醫院的人?”
“鬼屋女老闆張雅最開始是醫院爲了迷惑你,利用你自己的夢境編織出來的,她存在的意義就是讓你沉迷於美好當中,相信這個世界的真實性,打心底不願意離開。可誰也沒想到這個用你記憶編織出的張雅擁有了自己的意識!她不僅沒有按照醫院的要求讓你沉迷於虛假的美好生活,還不斷說出世界的漏洞!醫院在她的身上發現了真正張雅的痕跡,而且這種痕跡正在逐漸變多!”孫醫生話語急促。
“也就是說,我身邊的這位張雅,就是我曾經記憶中的張雅?”陳歌的心跳開始加快,他從第一次和張雅見面開始,就產生了心靈上的默契。
“她正在慢慢失控!沒有人知道爲什麼會出現這種情況!”孫醫生臉上的疤痕猙獰可怕:“醫院或許短時間不會對你下死手,但是現在所有夜班醫生都對張雅的情況產生了興趣,他們一定會針對張雅的!”
醫院裡的夜班醫生沒有一個好東西,陳歌依稀記得高醫生當初是怎麼對自己的,爲了把自己逼瘋,他甚至想出了更換藥物,讓自己殺死室友的治療方案。
這樣一羣人對張雅產生了興趣,陳歌在聽到孫醫生說的時候,手背上就冒出了青筋。
“我接觸過平安公寓的房客以後,發現他們對張雅的態度很特別,這個名字背後代表着什麼?”陳歌強迫自己保持冷靜。
“代表着一個鬼,一個對你來說最重要的鬼,沒有她拼死抵抗,你根本就沒有醒來的機會。”孫醫生的話很殘酷,可往往真相就是殘酷的:“可以說她是以自己魂飛魄散爲代價,爲你爭取到了一線生機。”
周圍的牆壁開始扭曲,孫醫生敲擊房門:“我能告訴你的只有這麼多,你一定要活下去。”
房門被敲擊了七下,孫醫生在敲門聲第七次響起的時候推開了門,陳歌也在同一時間離開了腦迷宮。
睜開雙眼,陳歌看見衛生間的窗戶是開着的,至於孫醫生則早已不見了蹤影,他就好像從未來過鬼屋一樣。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陳歌望着鏡中的自己,雙手慢慢握緊。
“剛剛感受到了美好,卻被告知所有美好都是虛幻;終於遇見了幸福,卻馬上就要失去一切。”
雙瞳慢慢縮小,陳歌眼底滿是血絲,他一直在忍耐着。
“先去通知平安公寓的房客,計劃有變。”
沒有耽誤任何時間,陳歌提着揹包離開了鬼屋。
他們本來是約好在郊區的廢棄醫院見面,但因爲孫醫生提前通風報信,陳歌也等不及了。
打車來到平安公寓,陳歌一路狂奔,總算在醫院動手之前找到了房客們。
他將孫醫生說的部分東西告訴了房客,大家確定了聯絡方式後,決定化整爲零,躲入城市角落,等待時機。
午夜將至,大部分房客離開後。
唐駿開着麪包車,帶領陳歌、左寒、門楠和老週一起趕往遠郊廢棄醫院。
“醫院在這座城市裡好像有特殊的含義,新海佔地面積非常大,但是營業的醫院只有新海中心醫院,你們不覺得這很奇怪嗎?”左寒總是可以發現一些常人注意不到的東西,他擁有一顆對任何事物都保持懷疑的心,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也確實有點想被害妄想症。
“這些最可怕的厲鬼保留有部分本能,獨眼選擇廢校和緋紅選擇荔灣街都是有原因的,如此類推的話,咒女很可能跟醫院有關,她說不定也是那所醫院裡跑出來的病人。”
“有道理。”
沒有走正門,幾人翻過圍牆,在病院之中穿行。
“這地方我怎麼感覺有些熟悉?”門楠走在最前面,他看着扔在長廊上的枕頭,還有枕頭上畫着的一張張人臉,表情慢慢發生了變化:“我好像來過這個精神病院。”
“你來過這裡?”
“恩。”門楠點了點頭,他沒有在前兩棟樓停留,直接跑到了第三病棟。
醫院最深處的第三病棟內部非常詭異,牆壁上寫着各種各樣的詛咒,房間裡擺放着鋼鐵焊接的牢籠,這根本不像是醫院,更像是一個用來囚禁犯人的監獄。
“門、窗戶……”門楠憑藉着腦海中零星的記憶片段,來到了第三病棟三層。
漆黑的樓道里沒有一絲光亮,寒意逼人,彷彿是深海巨魚的食道。
“別讓我打頭陣啊!我只是個孩子!”一直走在隊伍最前面的門楠突然停下了腳步,他抓着老周和陳歌的手,臉上久違的露出了天真的表情:“一起進去吧。”
陳歌沒有拒絕,他全身的每一根精神都已經繃緊。
進入長廊,時間流速彷彿變慢,無數慘叫和哀嚎聲從牆壁中滲出,這地方帶給陳歌的感覺比廢校和荔灣街都要危險。
不知道走了多久,門楠停在了一扇刻滿了詛咒文字的門前,他心有所感,擡手輕輕推動房門。
可就在他的手指觸碰到門板的瞬間,那門上的黑色文字彷彿全部活了過來一樣,涌向門楠。
看着弱不禁風的門楠這時候表現出了遠超常人的果斷,他直接用血絲劃斷了自己的手指。
斷指在掉落的過程中就被黑色文字吞食,門楠臉色蒼白的看着這一切,他揮了揮手,血色又交織出了一根新的手指。
“她比我要強一點。”捂着自己的手,門楠退到了老周和陳歌身後。
房門剛纔已經被門楠推開了一道縫隙,吃一塹長一智,陳歌拿起地上畫着人臉的枕頭,用它將門推開。
隨着門板慢慢打開,走廊裡的的那些詛咒文字全部沸騰了,它們化爲黑紅色的絲線,如同巨型蜘蛛編出的網,將整個第三病棟封鎖。
門窗全部被封死,後路完全被切斷。
在幾人慌神的時候,病棟內所有的哀嚎和慘叫聲全部消失。
死一般的寂靜裡,忽然出現了一個腳步聲。
那是高跟鞋踩在地面上的聲音。
尖細的高跟,踩在滿是鮮血的地板磚上,踩着一張張被詛咒扭曲的臉,來到了幾人身前。
“咒女?”
看着眼前的紅色高跟鞋,幾人動都不敢動,對方散發出的恐怖氣息要遠超獨眼和緋紅。
“她們不是同等級的存在嗎?爲什麼咒女會如此可怕?”
陳歌在獨眼面前敢隨意走動,在緋紅面前敢說話交流,但在咒女身邊,他連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那是一種無法形容的壓制力,似乎只要她願意,可以在眨眼間殺掉這裡的所有人和厲鬼。
走廊裡越來越壓抑,陳歌感覺自己的身體都快要被壓垮,在所有人都要承受不住的時候,一直躲在後面的門楠走了出來。
最爲瘦小的門楠站在了幾個大人面前,他此時的表現讓陳歌刮目相看。
不愧是平安公寓最強厲鬼之一!
老周想要阻攔,可惜已經晚了,門楠似乎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他身後血絲飄動,強忍着不安,來到了紅色高跟鞋身前。
明亮的眼睛望着那雙滿是血色的鞋子,門楠用盡了全身力氣,開口問道。
“你是我媽媽嗎?”
第三病棟給了門楠家的感覺,大部分記憶消失,他只是依稀記得自己和母親曾在這裡住過。
帶着期待,門楠渴望紅色高跟鞋的迴應,可就在下一刻,他就被詛咒編織的絲線甩到了一邊。
流露着危險氣息的文字刻印在了老周、唐駿和左寒身上,幾人全部倒地不起,只有陳歌還站在原地。
一步一步向前,那雙紅色高跟鞋在意的似乎只有陳歌。
冰冷刺骨的手觸碰到了陳歌的心臟,他的心幾乎在瞬間停止了跳動。
紅色高跟鞋好像在確定什麼,她觸碰過陳歌心臟之後,整個病棟裡的詛咒絲線沸騰了起來,她彷彿終於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無法反抗,當陳歌重新恢復意識的時候,他看見自己身前站着一個身穿紅衣的女人。
這女人的外衣上滿是詛咒編織出的人名,露在外面的慘白色皮膚被黑紅色的繃帶包裹,腳下踩着一雙刻印有某種特殊紋路的高跟鞋。
“咒女……”
陳歌不由自主的說出了這個最恐怖的名字,可就在下一刻,他手臂上的血管開始扭曲,細密的黑色絲線在他的皮膚表面上形成了一個個猙獰的文字。
“那不是我的名字。”
咒女想要說的話,如同無法擺脫的詛咒一樣,浮現在了陳歌身上,他都不知道對面是怎麼做到的。
勉強保持冷靜,陳歌看着自己手臂上的黑色細線,忍受着劇烈的痛苦:“我失去了以前的記憶,不過我感覺我們以前應該認識。”
“我也失去了部分記憶,比如我的名字。”黑色細線在陳歌的血肉上扭動,不斷形成新的文字,那場景看着非常詭異:“我通過給自身下咒,知道我的記憶是在醫院裡失去的,我找遍了所有廢棄醫院,抓了數位病人和護工,但都無法找回自己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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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你失去記憶的元兇就是新海中心醫院,我們的記憶都是在那裡失去的,它是我們共同的敵人!”陳歌已經習慣了疼痛,他語氣並沒有發生太大的改變:“想要找回記憶,就要進入醫院深處。”
“除了你說的那個辦法外,我還有一種方法能夠找回自己的記憶。”咒女站在陳歌身前,她臉上的繃帶一層層脫落,全身都逸散出黑色的恐怖細線:“你知道什麼是詛咒嗎?”
黑紅的細線上全部都是哭喊着的人臉,眼前的厲鬼不知道詛咒過多少人,她的能力在這座城中被無限放大,已經到了一個誇張的地步。
“付出慘痛的‘因’作爲代價,收穫血淋淋的‘果’,這就是詛咒,也是我唯一的能力。”咒女慘白的手掐住了陳歌的脖頸:“你的心中藏有我的記憶,以你的心爲代價,我就可以找回記憶。”
就算在這種時候,陳歌依舊保持着驚人的冷靜:“我賭你不會那麼做,詛咒很難被逆轉,既然我心裡有你的記憶,那我一定是對你重要的人之一。”
表面上陳歌面不改色,其實心裡還有些慌亂的,除了緋紅外,這些厲鬼實在可怕。
獨眼想要陳歌的左眼,現在咒女又想要陳歌的心。
“以我的生命爲代價,你換取到了記憶之後,卻發現記憶中重要的人已經死了,這真的就是你想要的記憶嗎?”陳歌語速越來越快,他不想給咒女太多思考的時間。
“摘了你的心,你不一定會死。就算現在我不這麼做,以後你也會要求我這麼做的。”咒女在陳歌手臂上留下的每一個文字都包含着複雜的情緒,她似乎知道某些東西,只是沒有說出來。
“我會主動求死?”陳歌不太理解,他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活下去,怎麼可能去求死?
“這座城內的厲鬼,包括我在內,大家不僅被奪走了記憶,還被奪走了大部分能力。想要找回這些,只有去那所醫院,可矛盾的地方就在於,失去了記憶和能力的他們根本不是那所醫院的對手。”咒女沒有欺騙陳歌的必要,她如果願意的話,現在就可以直接摘取陳歌的心,而不是在這裡跟陳歌交流。
“整座城所有人聯合在一起都不是醫院的對手?”陳歌感受到了一絲絕望。
“除非找回失去的記憶和能力,否則沒有任何可能。”咒女血紅色的眼眸看着陳歌:“你的心中不止藏有我的記憶,還有其他人的記憶,讓我用你的一切來詛咒,可以換回除你之外所有人的記憶和能力。”
咒女沒有強迫陳歌,只是給了陳歌一個選擇。
“你剛纔說就算摘了我的心,我也不一定會死?”陳歌很認真的思考着咒女的話。
“在這虛假的美好當中,只要你還保留着真實的記憶,就不會死。”
“讓我考慮一下吧。”
“災厄已經降臨,我會在這裡等待你的答覆。”黑紅色的絲線如同潮水般退去,咒女和陳歌拉開了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