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過後,赫連軍看着頭戴一定羊皮氈帽的陳叔至,那滑稽的樣子令他不禁發笑。
陳叔至白了赫連軍一眼,他敢保證,對方絕對是故意的,這頂帽子雖然暖和,但樣子滑稽無比,赫連軍特意把這頂帽子留給他,絕對是爲了滿足自己的惡趣味!
不過,陳叔至也不得不承認,有了赫連軍這一批的物資,他們玄甲軍的傷亡大大減少。
赫連軍早就預料到了這種情況,或者說,皇帝早就預料到了這種情況。因此,他帶來的衣服,要多出許多,多到足能夠武裝一個萬人的軍隊。至於爲什麼羅剎軍不多穿兩件保暖?那是因爲,再穿幾件,恐怕他們就連道都走不動了。
這幾天,玄甲軍雖然和羅剎軍同吃同住,但兩隊人馬涇渭分明。赫連軍也知道,不可能兩隊人相處融洽,這兩隊人,不給他惹是生非,他就要燒高香了。
比起這種小事,讓赫連軍更加擔心的是,玄甲軍加入之後,他們的肉食徹底不夠了。這一點陳叔至也有所發覺,他們剛剛加入的時候,每一天都能喝一頓肉湯,到了現在,需要隔一天才能喝一次了。當然,陳叔至不知道的是,在更早之前,羅剎軍每一頓飯,都有肉湯,甚至肉食。
當他們爬入山頂的區域之時,陳叔至才發現,赫連軍所說的一點也不誇張,甚至還有所保留。山頂比起山腰,豈止是冷了十倍?這裡,已經到了滴水成冰的地步。就算他們還有肉食,也無法煮熟,只能生吃了。
不僅如此,身上再厚的衣服,也無法阻擋冰雪的侵襲。那風雪彷彿有靈性一般,並不算大,但卻能精確地鑽入他們衣服中的縫隙,讓人手足發涼。不到一日,幾乎所有人的雙手雙腳已經沒有知覺,更嚴重的手腳已經潰爛,凍瘡長滿了全身。
不知道有多少次,衆人僅僅是簡單休息了一下,就有人睏乏得閉上了雙眼,這一閉,就再也沒能醒過來。
“誰也不許睡覺!”赫連軍和陳叔至一同下令,翻過山頂,以他們的速度,只需要七八天的時間,以這些精銳的意志,根本不需要多少休息的時間。每一次休息,他們緊繃的神經就會鬆懈下來,一旦沉睡過去,想要醒來,就很難了。因此,他們需要盡力壓縮衆人的休息時間,就算是休息,也不能閉眼沉睡!
然而,不睡覺可以,但食物,尤其是肉食的缺失,卻讓人心寒。走了兩天,他們的肉食已經告罄,光憑乾糧,根本無法點燃他們心頭的熱火。衆人知道,七八天不吃飯或許可以堅持,可是在這種地方,七八天沒有肉食,沒有足夠的熱量,他們恐怕就堅持不下去了。
每當肉食進入口中的一剎那,哪怕僅僅是冷硬的血肉,但其中的鮮血和碎骨,也能在瞬間點燃他們的野性。嗜血的感覺充斥全身的時候,他們纔不會感到那麼的寒冷。而現在,他們的精神已經即將在失去血肉之後崩潰了。
又走了一天,他們都在機械般地行走,不知道什麼時候,身邊的同伴就會突然倒下一個,再也站不起來。赫連軍和陳叔至對這種情況毫無辦法,他們只能祈盼儘快走出這座雪山,不過,他們的心中也惴惴不安。到底能不能翻過這座雪山?兩人沒有一點的信心,畢竟,幾百年來,所有的朝代,無數次的遠征,想要征服這座雪山,可卻沒有一次成功。
儘管他們作了萬全的準備,可是,真的能成功嗎?
和士兵們的損耗相比,很多的馬匹也堅持不住了。儘管它們比起人類來更耐寒一些,赫連軍也專門爲它們定製了保暖的“衣服”,但終究還是有馬匹凍死在了雪原上。
對於這些馬匹,羅剎軍所做的事是就地掩埋。對於這些騎士來說,馬匹纔是他們真正的親人。有的人,對馬匹甚至比老婆孩子還要親熱。這一點,是其他人完全無法理解的。因爲座下的戰馬曾隨他們一起出生入
死,不知爲他們擋過多少刀劍,不知爲他們衝殺過幾個輪迴。
騎士和戰馬是最親密的夥伴,多少個日夜,他們都是枕着馬鞍而眠。無論到了怎眼艱難地境地,只要胯下的戰馬還在奔跑,他們手中的長槍就不會停歇。
所謂的“射人先射馬”,不但是懼憚戰爭中戰馬恐怖的爆發力和衝擊力。更重要的是,騎兵一旦失去了戰馬,他們的心裡就會蒙受巨大的打擊。有多少個騎兵,都是因爲失去了愛馬纔不得不卸甲歸田?又有多少人,因爲愛馬受傷,不得不換馬之後,再難以恢復往日的巔峰?
這種情感,不要說是普通人了,就連其餘的士兵也是不甚瞭解。比如,現在赫連軍和陳叔至的手下,就產生了極大的摩擦。
在馬匹凍死之後,玄甲軍曾無數次想把它們的肉吃掉,以恢復爲數不多的氣力。可是卻一次又一次被羅剎軍阻止。這讓玄甲軍的將士十分不理解,馬匹終究是動物,活着的時候也就罷了,可是死了之後,在這種情況下,眼看着一堆上好的馬肉被埋入地下。這種事情簡直匪夷所思,要知道,這樣一匹馬,能夠救活多少瀕臨死亡的將士呀!
他們不是不瞭解戰馬對於騎兵的重要性,若是活着的戰馬,他們也不會主動宰殺。可是既然馬匹都已經凍死了,而且還在這種生死關頭,難道你們的情意比兄弟們的性命還重要嗎?
的確,在羅剎軍的心裡,戰馬絕不僅僅是牲畜,更是他們的家人夥伴。如果是你,你能放任家人死後,他的屍體被別人啃食嗎?哪怕那個人已經到了飢餓難耐的生死關頭?
從理性的角度上說,赫連軍應該下令。他也知道,自己一旦下令,羅剎軍不會違抗軍令。可是,他實在無法忍受那些軍士的眼淚。哪怕再艱苦的戰爭中都沒有流過一滴淚水的他們,居然在戰馬死亡的那一刻失聲痛哭,此情此景,赫連軍那種軍令,還怎麼說得出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