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剛上課的時候,鉛筆滑過紙面的聲音會摻雜在雨聲中。
直到掛在走廊的擴音器裡,響起宣告下午課程結束的鐘聲,教授英語的船見明裡,那柔和眼尾微微一壓。
“哎呀,雨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停了呢,中午有社團活動的不要忘記休息。”
“好~~~”
船見明裡雖然是班主任,但長相溫和,教學評價也不錯,還是個小女人,自然深受學生喜愛。
只是不清楚這份溫和是不是會和學生的成績掛鉤,江源慎在心裡直嘀咕。
畢竟這個班級就他一人前十。
“搖杏,這次小測很不錯,得滿分。”船見明裡拿着一張卷子,走到朝空搖杏面前說。
“太好了”朝空搖杏的語氣顯得冷靜,但是表情卻格外興奮,“多謝老師!”
“不,如果我們只要幾天時間就能讓你得到這麼大的成效,那我們進行長時間的教學根本沒有意義。”
船見明裡笑容可掬地說道,
“你能考到這個分數,都是你自己努力的結果。”
瀧光尚子蹦蹦跳跳地過來,摟住朝空搖杏的脖子說:“難道是愛的力量?”
“尚子。”船見明裡微微眯着眼睛,拿起卷子拍了拍她的頭。
“好疼~~~”她故作扭捏的捂住頭。
朝空搖杏深吸了口氣說:“不過這還是小測,結果還是要看期中考。”
“如果超過我,就讓你親吻我。”
“誰想親吻你啊,色女!”
船見明裡看着兩人淡淡一笑,轉身離開教室。
“這次期中考你加油,到時候露營一事你喊我,我給你當僚機,一定把他給抓的牢牢的!”瀧光尚子俯下身子,不懷好意地說。
朝空搖杏在胸前把玩着手指,偷偷瞄了眼江源慎的座位一眼,他一下課就出去了。
“你不要做多餘的事情。”
“什麼叫不要做多餘的事情啊?你真是白癡。”
瀧光尚子裙子都不捂,直接一屁股坐在江源慎的位子上,
“聽我說,戀愛這事情,就是要說我喜歡你啊!我愛你啊!這種話要說到死去活來的纔對!”
“不用啦”
不知道爲什麼,見好友坐在他的位置上,心裡竟然覺得有些嫉妒。
“什麼不用?就是要把他說到發情,然後再給他看一些你的色點,一定能成!”瀧光尚子得意地拉着那頭單馬尾。
朝空搖杏拼命揮動雙手,小臉絲毫不掩飾地紅潤。
“咦?啊?什、什麼.我纔沒有能成事的色點!”
“沒色點?我看你渾身都是色點。”瀧光尚子的小手摩挲着下巴,扭捏着怪異的音調說,“嘿嘿嘿~~要不要讓我來幫你檢查一下?”
“尚子拜託你把那一副變態的臉收一收,好好地裝個清純少女的樣子。”
清水健提着一個袋子走了進來,從裡面拿出盒子牛奶,
“而且你幹嘛裙子都不捂就坐人家位置上,這不是直接把內褲都坐上去了?”
朝空搖杏一聽,冷不防地倒吸一口氣,視線一直盯着瀧光尚子的屁股。
“.喔,是清水啊。”瀧光尚子接過草莓味的牛奶說,“我還以爲是江源回來了,而且我有穿安全褲。”
“你這是什麼語氣?真叫人不舒服”清水健憋屈着一張臉說,“而且我看見江源去找大小姐玩了,明明我們是距離最近的”
“玩?”朝空搖杏的雙眸內忽然失去了色彩。
“呃,不對.”清水健咧了咧嘴,手搔着頭,想擠出適當的字眼,“應該是發生了點口角?”
瀧光尚子架着雙腿,一臉詫異地問:“他們兩人吵架了?”
“嗯,那個大小姐感覺隨時會開炮,我害怕被波及就回來了。”清水健拆開菠蘿包,咬下一口說。
朝空搖杏的臉上擠出微笑,像是要說服自己似地張口說:“如果一直吵架的話,他們兩人似乎關係不是很好呢,也是嘛,黑澤同學是東京的”
“搖杏你是笨蛋嗎?”瀧光尚子的手直接往她光潔的額頭一拍。
“我又怎麼了?”
“你想想,黑澤同學會想和清水這種人吵架嗎?”
“呃”朝空搖杏望向清水健,臉上帶着微微的歉意和困惑。
清水健嚥下嘴裡的菠蘿包,默默思考,又抿了抿嘴說:“我不清楚,但她上一次直接叫我滾,搖杏你在旁邊聽到了。”
過了一會兒,他又覺得不對勁。
“什麼叫做我這種人?還有,爲什麼又在拿我開刀?本地人好欺負?”
瀧光尚子朝着他調皮一笑,又自顧自地說道:
“想和黑澤同學吵架的前提,是雙方的關係需要親密或者攀比到一定的程度纔會吵起來,也就是說”
“也就是說.他們兩人在攀比?”清水健一臉認真地說。
“也就是說,他們是在打情罵俏。”瀧光尚子嚴肅地說。
朝空搖杏漲紅了臉:“打情罵俏?”
“對。”瀧光尚子慎重地開口,“搖杏,已經來不及了,到時候露營的時候,直接一馬當先!”
“.”
朝空搖杏整個人趴在桌面上,視線不由自主地落在裙子底下的肌膚。
腳心一陣溫熱,可能是天氣的原因,想把樂福鞋給脫掉。
“什麼露營?什麼一馬當先?哪裡能騎馬?”
“清水你吃你的菠蘿包,不要管。”
◇
在二年D班,黑澤憐愛把江源慎逼在牆壁,一手摁在他頭邊,一腿直接卡住他的兩腿間,使他動彈不得。
“你在玩我嗎?”
一道陰沉的聲音從她的嘴裡吐出,附近的學生全部都看傻了,阻止的聲音此起彼伏。
但黑澤憐愛完全置若罔聞,那雙黑曜石般的雙眸氣的快要噴出火來,看的出來,這個少女真的被氣壞了。
江源慎盯着眼前幾乎是暴走的黑澤憐愛,下意識地嚥了咽口水,惶惶不安的感覺竄過背脊。
他也沒想到黑澤憐愛的反應會這麼大,太可怕的壓迫感。
而且兩人的距離,近到能互相聞到對方身上的氣味,但此時已經顧不上甜不甜了。
“那個.我是有些事情要去做。”江源慎微微撇開視線,調勻紊亂的呼吸。
黑澤憐愛的態度十分輕佻,冷聲說:“那就撤掉,我的事才最重要。”
橘色的光線從四方形的窗戶照射進來,在她的睫毛上篩落金色光影。
江源慎頓時繃緊神經,耳邊變得滾燙,覺得自己好像緊張到快要往生了。
見到黑澤憐愛的第一眼,就知道她是一個特別的少女。
可能是不太喜歡受制於比自己強大的力量,所以在東京時都儘量不和她扯上關係。
然而現在,只要和她說上一句話,就想處處讓着她,都怪自己是個好孩子。
江源慎發現卡在自己雙腿間的黑絲長腿顫抖的厲害,從黑色長髮的縫隙間,可以看見幾近櫻紅的肌膚。
“要不再換個時間?”他像個泥雕似地開口說。
“不行,我就要今天。”
她的語氣顯得不容置否,讓江源慎想像個小孩子一樣,不顧形象地哇哇大哭來達成目的,不過那樣實在有夠難看。
“.”
黑澤憐愛的肌膚充滿光澤,映入眼簾的是曲線優美的頸部,視線忍不住在鎖骨凹陷處停留後,便留在那柔軟豐盈的胸部。
坦白說,只要是個正常男性都會被吸引,哪怕江源慎也是動用了不小的意志力才挪開。
但每次提高視線,她那張生着悶氣的小臉便現身眸中,惹得自己又情不自禁地撇開視線。
近距離看美少女的臉,真的對身體有害。
似乎是注意到江源慎的呼吸和神態有些許反常,黑澤憐愛察覺到自己的臉也紅起來。
剛纔她也是一時生氣做出的反應,現在這麼一看,就是自己在壁咚他,而且還很變態地把腿卡進去。
在沉默的時間內,兩人似乎都漸漸冷靜下來,但動作卻始終沒有變化。
見黑澤憐愛稍顯羞澀地別開臉,江源慎的呼吸完全停止。
——這是什麼情況?你倒是動一動,要不然一直保持着這種動作好想窒息死。
感受到整個班級的男生都羨慕嫉妒地投來視線,江源慎爲了避免氣氛又尷尬,在腦中謹慎挑選字眼。
“要不,讓我冷靜下來再談?”
黑澤憐愛似乎就在等着他說這句話,包裹着黑絲的長腿立馬從他雙腿中抽出來,
江源慎鬆了口氣,手心揣捏着一把薄薄的汗。
見這兩人一下子就沒了脾氣,周圍的看客都忍不住咂了咂舌——
「嘁!就這啊?!」「爲什麼不打起來?」
“本小姐最討厭言而無信的人。”黑澤憐愛的嘴角噙着冷笑。
“嘛,你想想,大人們不是經常用計劃趕不上變化這句話來推.推定事實嗎,而且我們做事不是有個優先級這種說法.”
“繼續找藉口,我母親說的果然沒錯,像你這樣的人我就應該買條鏈子拴着。”
黑澤憐愛冷冷瞥了他一眼,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架着雙腿說,
“讓我猜猜,誰比我更重要——?”
“等等。”江源慎見她一副滿臉不屑的模樣,忍不住吐槽道,“.這句話說的,你還不是我女友吧。”
“——!”
黑澤憐愛忽然挺直了腰板,小臉變得火燙,櫻花色的嘴脣猶豫地動起來,
“我只是打個比方,因爲沒有女生比我更好.怎麼了?你想批評我什麼嗎?”
“沒有,只是覺得你好像認定我不會和其他人交往一樣,而且你確實數一數二。”
江源慎老實說出來後,她的臉又變得更紅,不時閃爍的瞳孔更是強調魅力。
“少來了!你只是在信口胡謅!”
“呃,我說真的。”江源慎用疲憊的聲音回答說,“不過我真的有事,希望你能多理解我。”
他陷入了難解的糾葛,靜海深月讓他今天就去,可自己又事先和黑澤憐愛約好了,可謂分身乏術。
實際上,江源慎還是會下意識將靜海深月的事情放在第一位,可總不能帶着黑澤憐愛去見靜海深月。
到時候兩人見面了,簡直是火星撞地球。
黑澤憐愛的眉眼一垂,沉着小臉咬住下脣,良久後說:“.明天。”
見她讓步,江源慎再一次發覺,她偶爾會發表激烈情緒的外表之下,藏着一顆乖巧的心。
“其實我不敢確定。”
“.那後天。”
“說不定又有臨時的事”
“那你想怎麼樣啊!我一直都在讓步了你倒是給我機靈點啊蠢貨!”
“對不起,明天。”
“你什麼意思!我不生氣你就一直佔便宜是吧!”
江源慎的嘴裡宛如吃了滿是苦澀的橘子。
“如果明天有事,我都推掉。”
“哼!”黑澤憐愛瞪了他一眼,埋頭就睡。
江源慎感覺身體如燒灼般火熱,立馬就要離開。
周圍的學生時不時地上來問話,統統被他一句話擋回去——
“地主之誼,地主之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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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海被太陽照射的閃閃發光,忽然,從天空中同時落下的無數水滴又映入眼中,是島嶼上沉甸甸的雲在作祟。
在新潟上空射來的陽光依然溫和,知鳥島卻在轉眼間被塗抹成太陽雨的色彩。
枝葉上的雨水,每一滴都蘊含着金色光亮。
輕柔的雨水打在柏油路上的聲音,以及遠處烏鴉的叫聲一同傳入耳中,江源慎來到了廢棄鐵廠。
和上次來的景象沒什麼不同,按照原路前往辦公樓一層。
雨水在玻璃上形成複雜的圖案往下流動,江源慎開始感到緊張。
來到朝空政宗的小房間,發現和上次來時一樣,看來他真的出海了還沒回來。
再仔細找了找,並沒有發現其他的錄音帶,果然還是要和他本人聊聊。
“咯吱——”
突兀的開門聲響起,江源慎發現是靜海深月,她正低頭闔傘,是百円店內買的塑料透明傘。
另一隻手裡,提着一個袋子。
江源慎手扶着門框開口說:“今天突然下雨,是因爲你?”
“——!”
靜海深月明顯又被嚇了一跳,小臉上掠過驚慌,但看見是江源慎時,頓時鬆了口氣。
“你在的話倒是說一聲。”她的語氣有些埋怨的味道。
“我以爲你早發現我了。”江源慎聳聳肩。
靜海深月提着傘往裡走說:“我找了個比較乾淨的小會議室,我們就在那裡聊吧。”
“行。”
江源慎跟着她走,是二樓的一間小會議室,有着完整的玻璃和窗簾。
裡面被打掃的乾淨整潔,還有白色的會議小板、粉筆、兩張辦公椅。
有幾張木椅被她搬進來排在一起,上面鋪上了玩偶外包皮,圖案是各種姿勢的動漫熊貓,這樣就變成了個沙發。
還有一個幾何圖形的枕頭。
“這些都是你做的?”江源慎驚訝地問。
“嗯。”靜海深月點點頭,坐在「沙發」上抱着枕頭說,“可以開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