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憶樂意幫忙。
他從不是冷漠的人。
可老人金偉民說的這個情況讓他爲難了。
孩子已經通過醫院系統檢查了,發現腸子比正常孩子長一截,按照他簡陋的醫學常識來判斷,這應該算是腸道發育畸形。
這種情況下恐怕需要手術來治療,他能怎麼治?
他頂多能帶來緩瀉劑,有的緩瀉劑倒是可以給孕婦、嬰幼兒使用,可是緩瀉劑終歸是瀉藥的一種,這東西會產生依賴性的,到時候要進行戒斷會更難、更痛苦!
於是王憶手足無措了。
這就是他之前不肯承認自己懂醫術能做大夫的原因。
82年的老百姓太難了,他們經歷了苦難歲月,身上多多少少都有些毛病,好些還是經年累月的勞累或者營養不良所造成的老毛病。
他們捨不得也不敢去醫院就診,但他們同樣會嚮往美好的生活、健康的人生,如果知道身邊有大夫能治病,肯定會來尋求診治。
偏偏王憶沒這麼大本事!
他連赤腳醫生都算不上!
就像金偉民這種情況,他家小孫子生理有問題導致了病理現象,得知他會治便秘就滿懷希望的來就診。
王憶真的想幫忙,可他不知道怎麼幫忙!
一時之間他大感爲難,只能幫忙去扶起老人。
老人使勁抓住他的手臂,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王老師,你救救孩子吧。”
“他就是這樣,便秘厲害了,然後吃不進東西了,肚子裡滿滿當當的呀,連水也喝不進去,吃喝就吐。”
王憶無奈的說道:“老叔,您先起來,我不是不願意救孩子,是我恐怕沒那個能力……”
“有的有的,你試試,王老師你試試,你行行好,救救這個孩子。”老人惶恐的打斷他的話,“孩子纔剛滿週歲,剛滿週歲,你說一天天的,一天天的,你救救孩子吧!”
他又對王向紅說:“王支書,你是名滿咱外海的大善人、優秀黨員、優秀幹部,是社員的榜樣,你幫我說說吧。”
“我金偉民沒什麼本事,可我爹、我大哥都是幫過咱窮社員的,你知道的,以前我爹,就是解放前,那時候誰家都窮啊,我爹行醫問診,經常是不要錢的,給條魚、給一把蝦皮蝦米他就給看病,對不對?”
“解放後我大哥接了我爹的藥箱也幫過咱鄉親,王支書你知道呀,他就是去給聚寶島的劉家看急病結果碰上一陣大風浪,連人帶船一起給吞掉的,當時連地高官聽說這事都來我家弔唁來着……”
“對對對,這些我都知道。”王向紅聽的愁眉苦臉,“老金你不用多說,你金家都是好樣的,我王向紅一輩子沒佩服多少人,可你爹你大哥那都是我頂佩服的人。”
他看向王憶問:“王老師,你真沒法子?你說這孩子才一歲,還不懂事哩,你說咱不能眼睜睜看着這樣個孩子沒了命!”
王憶說道:“我知道一些治便秘的藥方,能調理出一些藥物,可是這對大人或許有效果,對孩子怕是很難。”
“特別是這個孩子在醫院做了診斷,他的腸子比其他孩子要長一截導致大便淤積不能及時排放出來,造成了便秘。他這個便秘問題應當是腸子發育畸形所造成,不是吃藥能解決的,恐怕得動手術,去醫院動手術!”
金偉民擦着眼淚說道:“王老師你也懂醫,你說的對,醫生說的差不多。”
“可是動不了手術,醫生說也沒有必要動手術。等孩子大點會走了、會跑了,讓他多動彈,多幹活,腸子會動彈,會好起來的。”
“可是現在這孩子長不大呀,醫院給開了開塞露,這個東西一開始挺有用,現在不大有用了。”
王憶點點頭:“很正常,開塞露裡主要是甘油,它是高濃度,進入腸子裡後因爲高滲作用而讓腸道分泌水分軟化大便,刺激腸壁,反射性地引起排便反應。”
“另一個甘油有潤滑作用,能使大便容易排出。”
“可是這樣有個問題,它是通過刺激腸壁製造排便反射來起作用,次數多了會讓腸道反應不敏感,再一個它對孩子不友好,孩子腸道還沒有發育好,偶爾用一下可以,多用不行。”
爲了解決徐進步的便秘老毛病,王憶查了一些相關資料,對乳果糖和開塞露了解比較多。
相對開塞露,乳果糖效果稍微好一些。
它是一種人工合成的雙糖,服用後在腸道不被吸收,只是形成一種高滲環境,可以使水分、電解質停留在腸道,這樣就有利用大便軟化以及增加大便容積,使大便容易排出。
由於它本身對腸壁沒有刺激性,所以副作用相對較小,長期使用也會產生依賴性但要比開塞露緩和的多。
聽着王憶的話,金偉民更使勁的握住了他的手:“對,王老師,是這樣,你跟縣醫院的大夫說的差不多。另一個大夫說我們家孩子不吃不喝,他大便很乾燥,這樣開塞露也不大好使!”
“這種情況下要用開塞露就得用的多,可是就像你說的,小孩腸子沒長好,你用多了開塞露他會脫肛呀,我小孫子遭過這樣一次罪,他遭過罪了!”
說着說着老人又忍不住流眼淚:“你說我做了什麼孽,我金家真的從我爹那一輩兒就積德行善,爲啥後人卻要遭這罪?”
“我大哥連同他兩個孩子一起讓浪吞了,我家又是單傳,好不容易有個孫子傳家了,腸子又長得不好!”
“這算什麼事?殺人放火的金腰帶,鋪路修橋的沒骨骸?真是這樣嗎?”
王憶能感覺到老人的傷心,那股悲愴當真是溢於言表。
想來也是,這會海上風浪還不小呢,老人這麼着急的來找他,肯定是家裡實在沒招了纔會冒風雨來找大夫。
金偉民這一番話是把王向紅說難受了。
頭一次,王憶看着堅強倔強的老支書滴下了眼淚!
他猶豫一下,說道:“孩子有毛病應該去醫院,不過如果要試試的話,我的藥也行。這樣,我盡全力試試吧——老人家,我說實話吧,我不是醫生,我怕出事,因爲我負不起責任!”
金偉民握住他手腕激動的說:“王老師你就試試,我家兩代行醫,我腦子不夠用沒學會醫術,可我也知道行醫的道理。”
“藥醫不死人,佛渡有緣人!”
“我家也是沒辦法了,去醫院看了,醫院除了能用開塞露和灌腸沒有好主意,所以你試試、你用你的法子來試試。”
王憶說道:“那你等等,我去收拾東西,咱……”
“等風雨小一點再走,現在海上風雨還是大了一些。”王向紅打斷他的話。
他不敢去看金偉民。
但他更不願意讓王憶去冒險。
金偉民着急,卻不是個強人所難的自私人,他也說等風雨小點再走。
王憶讓助教們代課,他說他回去調藥,不要讓人給打擾,然後鎖了門安排大迷糊守門。
抓緊時間他進時空屋回到22年,他想找個兒科或者消化科大夫諮詢一下怎麼解決金偉民家小孩的問題。
可他沒有相關人脈,這時候他才意識到一件事。
22年相比82年發達的不光是物資供應,還有醫學、科技等方方面面的進步,他應該認識上各方面的人才,有需要的時候一個電話能得到幫助。
還好袁輝那邊人脈頗廣,他給袁輝打了個電話,袁輝果然幫得上忙,直接給他聯繫了市立醫院消化內科的主任。
王憶把情況說了一下,那主任便說:“小嬰孩的頑固性便秘呀?確實比較難以解決,這樣開塞露不敢用的情況下你換成一種蜂蜜栓劑,健康且發揮作用比較溫和。”
“同時用上乳果糖吧,根據體重來確定用量,給他喝點糖水,糖能加快腸道蠕動。”
“這樣上下用藥基本上能解決眼前困擾,後期你要給孩子加益生菌,暫時還要使用小麥纖維素顆粒進行調整。”
“嗯,孩子一歲多了?如果一歲多了換一種栓劑吧,我把藥名以短信方式發給你,你來我們醫院開個便民號買一盒,這栓劑跟蜂蜜栓劑類似,不過含有多潘立酮,效果會更好一些。”
王憶可太感謝這主任了,他掛了電話立馬給邱大年打電話。
邱大年接了電話有點心虛,說話磕磕巴巴的。
王憶問道:“你幹啥呢?是不是正在嫖娼?爲什麼接了我電話這麼惶恐不安?”
邱大年急了,叫道:“我沒有!你把我當什麼人了?我是和墩子在景觀大道兜風——這不是把賽博坦克提出來了?我倆就出來兜風……”
王憶一樂:“你兜風接我電話怕什麼?正好,趕緊去給我到市立醫院掛便民號買點藥物。要用最快速度趕過去,我這會在公司,你們買了藥趕緊給我送過來!”
既然兩人開車在外面兜風,王憶便直接通過時空屋穿去了公司。
翁洲市不大,景觀大道距離市立醫院不遠,不到半個小時兩人開着車子回來了。
提了一袋子的藥。
王憶拿走藥擺擺手:“行了你倆繼續去兜風吧,我這邊還有事,先走了。”
“我送你呀?”墩子亮出了賽博坦克的鑰匙,“咱自己有車了,而且這車跑老快了……”
王憶擺擺手:“不用了,我等個朋友一起走,他有車子,你倆繼續兜風吧。噢,別光是兜風,你倆開車去列島記憶一趟,問問鍾老闆具體需要多少黃花魚鯗、給什麼價。”
邱大年疑惑的問道:“這打個電話不就行了?”
王憶說道:“我讓你們問價呢!你們得跟他好好侃價,把價格給我儘量提一提,這打電話不方便,哪有電話裡侃價的?不尊重客戶嘛!”
墩子拉了邱大年一把:“對,老闆說的對,年總你哪裡來的這麼多問題?老闆說啥咱就做啥!”
他急着繼續開車,開車太有樂趣了。
男人就得開車!
兩人快快樂樂的出門,王憶從窗口看着兩人進賽博坦克揚長而去。
直到大越野車的身影消失,他才鎖了門返回82年。
風雨激盪,暫時還走不成。
王憶把藥盒裡的幾樣藥物全取出來,用作業紙給包裹起來,其中小麥纖維顆粒用了一個餅乾盒裝起來,這東西他要的多,以後還可以分給徐進步使用。
小麥纖維顆粒是從麥麩中提取的純天然纖維素製劑,裡面纖維素含量提高達80%,其中90%以上是不可溶性纖維素。
因爲提煉過程中幾乎完全除去存在於傳統纖維素內的植酸及可能引起過敏的遊離蛋白,所以這東西更健康,算是治療便秘的藥物中最綠色的一款,經常用來給手術後病人治療便秘。
做好準備,王憶搬出《赤腳醫生手冊》又研究起來。
過了一段時間有人敲門,他擡頭一看是王向紅和金偉民站在門口。
金偉民說道:“王老師正在學習呀?難怪你能考上大學,你學習真是沉入,都說領袖能在鬧市書攤看書學習,我看你也能做到。”
王憶看到這會雨雖然還在下可是風已經小了很多,於是蓋上書站了起來。
要出發了。
王向紅說道:“這會風勢減弱,可是雨還在一直下,根據我的經驗這雨一時半會停不了,因爲沒有大風把陰雲給吹走。”
王憶說道:“我明白,那咱們就出發吧。”
王向紅說:“今天有風有雨不能出船捕魚,我讓大膽帶人護送你,得小心劉大彪使壞。”
王憶點頭。
該小心還是要小心。
結果民兵隊吆喝着集結的時候驚動了在王向紅家裡休息的孫徵南和大炮徐橫,兩人得知王向紅安排後主動請纓。
孫徵南說:“我們兩個沒事做,還是我們跟着王老師吧,支書您帶着民兵同志們把那三個壞人送去派出所。”
“既然他們背後的帶頭分子出現了,那就得從快送走他們,夜長夢多,不能耽誤時間!”
這個安排挺好,王向紅了解兩人的能力便答應下來。
金偉民是借了同隊人的機動船來的,駕船的父子兩人,其中的兒子跟王憶是熟識:接受過他的防風火機做禮物也送給過他兩條大黃魚做禮物的豆子。
豆子是他小名,大名叫金曉喜,他在家裡排行老二,上頭有個大哥叫金曉運,這次沒來。
父子兩人跟金偉民一樣着急,等王憶帶人上船顧不上客套就立馬奔馳進大海。
路上金曉喜纔跟他說上話,把金偉民家的情況介紹了一下。
這樣王憶才知道,他們家以前也是受過金偉民父親和大哥恩惠的,整個聚寶島兩個生產隊家家戶戶都被他們看過病,所以金家小孫子的病情也牽動了他們的心。
金曉喜暗地裡向他承諾,說你只要給金偉民孫子小寶看好病,以後他們每趟出海都把撈到的最大個黃魚給他送來當禮品。
這話說的很真情實意。
王憶挺感動的。
金家父子是大醫。
鄉間大醫,爲民解難。
公者千古,私者一時,誰真正的爲人民排憂解難,人民心中是有桿秤的,人民是不會因爲時間流逝就忘記他的。
聚寶島和多寶島一字之差,間隔距離卻是挺遠,一個在天涯島的東南方向一個在東北方向,由此可見電影的誘惑力,有些人爲了看電影這是乘船跑了得一個多小時!
因爲從天涯島到聚寶島就得一個小時船程,當然這跟天氣惡劣有關。
駕船父子中的父親金多有說他們早上頂着風開了近兩個小時才趕到天涯島!
聽了這話王憶更明白日後外島沒落的原因了,有條件搬遷進縣裡乃至市裡後,誰還會留在外島呢?
他們趕到聚寶島後風雨已經變小了,碼頭上有漁民在收拾被風吹亂的漁船和船上漁具。
得知王憶是請來給金偉民小孫子看病的大夫,這些人趕緊收拾了碼頭上亂七八糟的東西給讓開路。
金偉民家裡條件還是挺好的,畢竟父親和大哥兩代爲醫,他們家是外島農村少見的樓房,而且都是磚石建成,非常牢靠。
進門後院子很小,因爲四周封閉起來成了房間,以前想必就是病房了。
現在金家已經沒了大夫,多年未行醫,這些房間已經空空蕩蕩、死氣沉沉,成了廂房雜屋。
一行人進門就聽見了一陣嬰孩的哭聲,很尖銳很聲嘶力竭。
聽到這哭聲金偉民的表情頓時垮了,頹喪的說道:“小寶又難受了,他解不了手吃不下東西,又堵又餓,嗨呀!”
一句嗨呀,滿腹辛酸,老人又流下淚來。
徐橫在船上聽金多有父子介紹了金偉民大哥和父親的爲人,對他們家非常欽佩,便安慰他說道:“這不是請大夫來了嗎?我雖然不瞭解王老師,不過我覺得他挺靠譜的。”
孫徵南點點頭:“我也覺得王老師靠譜。”
徐橫立馬來勁了:“老同志你彆着急了,我們副班長的眼光可厲害了,他說王老師靠譜那就穩當了!”
王憶苦笑。
媽的你們這是把我架在火上了知道嗎?
金偉民家裡人不多,老兩口、兒子兩口再就是個孫子。
這會一個青年正悽苦的抱着孩子在屋子裡轉悠,嘴裡哄着說:“寶不哭、寶不哭,寶看看雨,等等爺爺回來,寶不哭,寶乖乖……”
金偉民帶人踩着院子裡積水匆匆而來,青年聽到聲音趕緊出來,滿臉期待:“爹……”
“王老師來了。”金偉民打斷他的話。
兩個抹着眼淚的婦女聞聲而來,看見王憶同樣是滿臉期盼:“這就是老四昨天去看電影打聽到的王老師?那個給縣裡領導治好便秘老毛病的王老師?”
“王老師你們快進來歇歇,這一路上風風雨雨的,我我去給你們燒一壺茶水……”
“不用了,”王憶擺擺手,“我脫掉蓑衣換一下乾衣服就行了,免得把溼氣寒氣帶給孩子,那個嫂子你去準備點溫水,得給孩子喝點東西,不喝東西可不行。”
少婦絕望的說:“喝不下去,他不喝呀,一看見勺子就哭!看見勺子就哭,喂也喂不進去!”
說着便流淚了。
王憶說道:“不用勺子,我帶了肯定能給他喂水的東西!”
市立醫院的主任就是厲害,他聽說孩子不進湯水後判斷說孩子的便秘問題反過來影響了胃消化,現在應該是出現了消化不良問題。
之前金偉民跟王憶說過,孩子吃喝了東西會嘔吐,於是王憶轉達了這事,主任就說這是消化不良的症狀而不是便秘的症狀,不過歸根結底還是頑固性便秘的問題。
於是他讓王憶買一套嬰兒喂藥器,是針管加小軟管,可以直達嬰兒食道,將湯水強行送入——
這麼做肯定對孩子的健康狀況有點影響,但沒辦法了,現在孩子都滴水不進了,再不攝入能量更傷身體!
王憶去換衣服。
金偉民帶他上了二樓一個房間,這是個書房,裡面有書桌和書架子,放置了不少書籍。
全是醫藥學書籍。
什麼《新醫療法》、《草藥學》、《醫藥臨證集成》、《奉化名醫汪聲揚處方》、《傷寒雜病論》、《本草綱目》等等,當代的、古代的醫學作品都有,其中還有線裝本古書。
他掃着這些書籍換了衣服,然後下樓拿出益生菌。
這是奶味甜口的,主任說孩子頑固性便秘肯定導致腸道菌羣紊亂了,所以一開始就能加益生菌。
溫水送來,王憶試了試水溫覺得不會燙死菌羣,便從小盒裡直接挖了一大勺放入水中。
至少得是兩倍劑量。
他用針管吸溫水套上纖細軟管,金偉民多少懂行,見此說道:“我們真是豬腦子,就是呀,設計一個這樣的小東西多好,早就給寶灌下水了!”
少婦悲苦的說:“寶不是灌不下水的事,是喝了水會嘔吐!”
王憶說道:“不會全吐出來的,只要能留下一點就行,而且我不是給他喝水,這是藥水,來,把孩子嘴巴給掰開!”
青年使勁抱住嚎啕大哭的孩子,咬咬牙說:“來吧。”
王憶把軟管塞進小孩嘴裡滴了幾滴益生菌溫水。
結果一個勁掙扎的嬰孩喝到水倒是老實了一些,不使勁甩胳膊蹬腿也不扯着嗓子嚎哭了。
王憶估計是益生菌的味道還不錯,這個孩子挺喜歡,另一個也是這孩子肯定餓的不行了,奶味的溫水讓他本能的進行吮吸。
揪着衣裳圍觀的奶奶和母親見此心裡頓時好受一些:“寶愛喝這個藥,這個藥、這是什麼藥?”
“太好了,太好了,喝進去點東西就好,別吐了,老天爺保佑、藥王孫老爺保佑,這次別往外吐了。”
王憶正要回答,金偉民緊張又激動的說道:“別打擾王老師治病,你們要麼閉上嘴要麼都出去!以前我爹看病的時候家裡人是不讓進門的,一律在外面等着,要不然只回壞事!”
兩個婦女閉嘴不言,這樣王憶全神貫注喂藥。
益生菌溫水全順利餵了進去。
接下來還有健胃消食的藥粉,結果這藥粉不知道什麼味道,估計有山楂的緣故很酸,小孩喝到後又開始掙扎。
王憶更是佩服那主任了。
先喂益生菌再喂健胃消食藥水也是他的叮囑,本來王憶還疑惑爲什麼不是先喂健胃消食藥止吐,現在明白了。
這藥不好喂,得先喂益生菌溫水給他補補液。
軟管入喉,藥水強行灌入!
上面解決了就是解決下面了,得往幼童菊花裡塞栓劑。
還好這栓劑做的跟尖頭水滴似的,摁住以後總能送入其中。
送進去後金偉民的兒媳趕緊把孩子抱起來輕輕拍着哄,小孩已經沒多少力氣了,他每次醒來只能用力哭一陣,然後哭聲就會虛弱起來。
喂水塞栓劑幾分鐘後,王憶走最後的程序,給小孩餵了點乳果糖。
這個小孩不抗拒。
乳果糖是甜的。
接下來是等待,焦灼的等待。
屋子裡氛圍很凝重,都很焦心。
王憶心理素質不怎麼好,他說道:“那個樓上我看着不少醫書?我上去看看方便嗎?”
金偉民的兒子金多善說:“方便、方便,王老師您隨便看,那都是我爺爺和我大爹留下的書。”
王憶上去隨便翻了翻,他也無心看書,只是找個理由離開樓下。
樓下那氛圍真是太沉重太壓抑了。
結果他上樓剛打開一本書,樓下響起歡呼聲!
王憶心裡一喜趕緊跑下去看,孩子母親在給他把屎,有便便排泄出來。
藥栓起效了,作用很快。
這樣王憶立馬鬆了口氣。
便秘都是前面的便便最頑固,只要前面的解決了後面的會好辦許多。
後面的就得靠乳果糖了。
主任跟王憶說過,這藥栓之所以比開塞露溫和還有用,就是因爲它並非是對整個腸道的積便都有用,而是作用於直腸,先把直腸內的硬便排出來。
孩子的哭鬧確實是被憋的,排泄之後立馬安靜許多,躺在母親懷裡抽抽噎噎。
不知道是健胃消食藥起效了還是排便後緩解了胃部問題,王憶在下面等了半個多小時他一直沒有嘔吐,就是肚子裡跟有個小抽水機似的,偶爾會咕嚕咕嚕往上抽。
半個多小時後又開始排泄,這次便便稀薄了一些。
是水和乳果糖起效了。
見此王憶的心徹底放下了,笑道:“沒事了沒事了,以後給他按照我的囑咐來讓他吃這個甜甜的藥,還有這些奶味的藥粉也必須吃,要堅持着吃。”
“如果他每天都會排便,那這個甜甜的蜂蜜藥吃三天,三天後不吃了,改成吃這個纖維素顆粒。”
“纖維素顆粒可以先吃一個禮拜,期間奶味藥粉必須一直吃。它是益生菌,一種細菌,得堅持吃好些日子呢,以後吃的差不多了你們讓郵遞員給我捎信我給你們郵寄……”
“不用不用,”金偉民興高采烈的擺手,“王老師你不用麻煩,我去找你、找你拿這個藥粉。”
“然後你看這需要多少錢?我把錢預付了,一起給你!”
王憶笑道:“花不了幾個錢,都是我自己配的藥。您父親和您大哥是我前輩,他們當年給好些人看病是義診,那我得學習前輩,我也不要錢了,重點是能解決孩子的問題。”
他又安慰這一家人:“城裡大夫說的沒錯,這孩子不是大毛病,他的腸胃問題隨着成長會逐漸好轉的。”
“謝謝王老師,太感謝您了。”金偉民的妻子抹了眼淚上來握住他的手,“我現在可是體會到我公爹和我大哥當年行醫時候那些病人的心情了。”
“我公爹說的對,他行善積德是給子孫後代積德,王老師,老婆子不知道說啥了,你簡直是救了我全家的命!”
金偉民撥開妻子皺眉說道:“人家王老師說不要錢你就真不給錢了?家裡又不是沒有錢,必須給、必須給!”
王憶笑道:“要給也是以後吧,現在又不是把孩子毛病徹底解決了,你們先忙家裡,我們歇一歇等雨停了就要回去了,學校還有課呢。”
金多善欽佩的說道:“王老師您真是一位好老師。”
“王老師當然是好老師,有師德也有能力,他可好學了,之前等風雨減弱的時候他還趁機看書學醫呢。”金偉民讚歎道。
說到這裡他一拍手:“王老師,你看的是《赤腳醫生手冊》是不是?我家也有這本書,是我大哥在縣裡學習時候領的。”
“我大哥說這書太籠統了,全面是很全面,可不是很能解決實際問題。”
“我家好醫書多,都是我爹和我大哥收集的,你既然學醫那就送給你吧,希望你能學的比他們倆更好,這樣就能救治更多病人了!”
“對,王老師跟我爺爺我大爹一樣,都是神醫,都有菩薩心腸,您願意學醫給咱老百姓看病,那我家的醫書都給你,否則醫書留在我們家裡只能是——叫明珠暗投!”金多善也說道。
王憶想起那一房間的醫書連連擺手。
他可不是客氣。
一旦他拿走這些醫書,就代表他要繼承人家金家遺志從事醫療事業,要研習醫術、行醫問診了。
王憶對此毫無信心。
否則他倒是挺想帶走那些書。
因爲他對那房間裡的不少書籍還挺感興趣——原因是他發現有不少是古醫書,要是能帶去22年說不準會賣出個好價錢。
但這是說不準的,或許裡面的書不太值錢,頂多賣個幾千塊幾萬塊,那樣可就沒意義了,他現在不差幾萬塊。
畢竟祈和鍾、陰陽震都是以百萬爲單位的寶貝,還有不少的第一版人民幣,這些價值都很大。
想到第一版人民幣,他問道:“金老叔,你們要是過意不去非要給我付醫藥費,那我想問問你家有沒有老錢?就是最早發行的那種人民幣,有大額的,一萬五萬一張的,你肯定知道吧?”
金家是醫藥世家,以前肯定天天收錢,他估摸着應該還有點老錢。
現實讓他失望了。
金偉民說道:“你說的錢我知道,就是國家解放後用的首套錢,那錢早沒了,國家當時回收來着,我大哥都蒐羅一遍送去信用合作社了。”
“後來零零散散翻出來幾張,再去信用合作社人家不給兌換了,於是家裡隨便扔,現在真找不到。”
“不過我家裡還存了一些……”金多善接話要說什麼,金偉民又趕緊打斷他的話,“家裡存了一些醫書。”
他懇切的說:“王老師,這些醫書都是好書,我爹一輩子沒別的愛好,就喜歡看醫書,上面好些書都是他費盡心思收集來的。”
“自從我大哥父子意外去世,家裡也沒有懂醫的了,這些書放在家裡真是怪可惜的。”
“你拿回去吧,裡面有不少好方子,你拿回去學會了,這樣是咱社員們的福氣,哪怕能幫到一個人也好呀!”
他妻子說道:“對,有時候你救了一個人就是救了一家子人,說實話呀王老師,要不是你把孩子給解救了,就我家現在的光景,這孩子真要有個三長兩短恐怕家就破了,老婆子我沒啥念想,沒了孫子我也不願意活了!”
王憶擺手:“不至於不至於……”
“你把這些醫書帶回去看看吧,在我家是真白瞎了,我們家四個大人都不會看書,咱島上溼氣大,那些書保存不好,動不動就蟲蛀腐爛,要是就這麼瞎了得多可惜。”金偉民越說越是堅定了這態度。
不能讓父親和大哥蒐集的醫書白白損毀,要送出去,送給能用到的人,這樣第一不辱沒門楣家風,第二也是行善積德。
而且傳出去好聽,否則書爛自己手裡會被人笑話。
他越想越對頭,直接帶着兒子上去收拾書了。
王憶無奈。
完犢子,半路出家,自己真要搞醫學了!
學吧,醫學可真的深,他以後不光是王老師,還是王赤腳醫生了!
不過他覺得自己現在還年輕,好好學習的話或許能勝任農村醫生的身份。
畢竟他有九年義務教育加高等教育的底子,而現在農村好些赤腳醫生只是初中畢業然後被送去衛生所學一年半載就要回村就任呢。
王老師給自己打氣:加油,王赤腳啊呸,王大夫,以後真要好好學習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