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之後,有一句話在神州大地傳播,叫做‘寧要黃埔西一張牀、不要黃埔東一套房’。
這句話是用來諷刺八十年代滬都人對黃埔西地區偏見的。
但在82年這句話可太正確了。
黃埔西地區繁華熱鬧,黃埔東地區就是個爛攤子,連石庫門這種建築都少見,最多的便是棚子,當地人叫棚戶,住棚戶的人很受鄙視。
而地震棚是棚戶中的爛棚子……
這種地震棚誕生於76年。
那一年華北地區瞬間爆發了一場恐怖的地震。
地震驚動了全國人民的心,在全國製造出了難以消弭的恐慌氛圍。
在這樣的背景下,地震棚出現了,尤其以首都爲最,當時首都地區原本條條通衢的公路邊上見縫插針的搭建起了地震棚。
滬都也有地震棚,搭建在黃埔東一片區域。
司機給他們講解,這種房子是用蘆葦、黃泥、磚頭爲牆壁,以稻草、油氈鋪頂,用柴木做門窗而成。
想想就知道這有多寒酸!
滬都的冬天很溼冷,住地震棚就得日日夜夜跟凜冽的西北風和透骨的低溫溼氣做鬥爭,尋常人真是遭不住這環境。
而黃埔西地區有公寓有宿舍樓,相比來說那條件可好多了。
滬都人當時確實是但凡在黃埔西有個落腳的地方就不願意去黃埔東買房子。
王憶願意。
不過不是現在,黃埔東地區的開發還有些年頭呢。
他得在這些年頭裡好好攢錢,到時候以隊集體的名義採購上一批房地產,那傢伙……
想想就樂的合不攏嘴啊!
滬都就是滬都,哪怕黃埔東地區現在沒有得到開發但是房子和高大的石質建築還是不少,以棚戶爲主,裡面也夾雜着好些被當地人叫做‘石庫門’的建築。
小卡車在纖細複雜的道路上行駛,王憶給司機扔了一根菸,說:“行啊,同志,對當地的路況摸的挺好。”
司機拿起香菸隨意看了一眼,接着愣了愣:滬都菸草的驕子大中華?
假煙吧?
這話他不敢問,叼進嘴裡後先幹吸了一口氣。
味道挺香挺醇厚的。
王憶掏出火機給他點燃。
司機的目光又被他手中的打火機所吸引——這可不是普通的鐵皮煤油火機或者王憶用來湖弄民辦教師們的塑料打火機,而是一把小焊槍!
這玩意兒是防風打火機,形狀是一把迷你微縮版的小焊槍,是打火機也是防身兵器:
小焊槍打火機最小火頭的時候可以點菸,調到最大火頭能噴出十多釐米的高噴噴射烈焰!
溫度能瞬間達到一千三百度!
王憶看到司機盯着自己的小焊槍打火機看便呵斥了一聲:“看路,小心撞到人!”
司機老老實實轉回頭去。
隨手扔出的華子和這種新穎的打火機讓司機有點摸不透他的來路了。
本來以爲是哪裡來的漁民鄉巴老,可現在仔細看人家用的東西和身上的氣度:
不是鄉巴老,
恐怕是大老!
於是他老老實實說:“我、其實我家就住這邊。”
司機突然來了這麼一句話讓王憶有點莫名其妙,問道:“什麼意思?”
司機說:“你不是誇我熟悉道路嗎?其實是因爲我家就在這裡住。”
同在駕駛室裡的劉鵬程說:“聽你現在的口音加上住這地方,那你也是外地人並非是滬都本地人,那你剛纔幹嘛那樣看不起人?”
司機委屈的說:“小老哥,我沒辦法,這個地方就是這樣,你要在這裡混飯吃,那必須得讓人家把你當本地人。”
“怎麼能讓人家把你當本地人?你的言談舉止要像本地人。”
劉鵬程單純的問:“這跟你瞧不起外地人有什麼關係?”
王憶說道:“你沒明白他的意思嗎?要像本地人不光得操持本地方言,還得跟本地人一樣瞧不起外地人。”
劉鵬程無語。
王憶又遞給司機一根菸,說道:“外地人都不容易。”
司機一聽這話突然被感動了,接過煙夾在耳朵上說起了在滬都闖蕩的心酸。
他是初代滬漂了。
雙方把話題打開,這樣關係便密切了許多,司機儘快開車趕路,很順利把他們送到了目的地。
小卡車抵達目的地附近。
司機說道:“同志們,我平時多次來過這裡,非常瞭解周圍的情況,你們要是以後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地方聯繫我。”
言下之意是你們趕緊結尾款老子要撤了。
可王憶聽了他的話來興趣了,說道:“別以後了,擇日不如撞日,我們今天就有需要你幫忙的地方。”
他坦誠的說:“司機同志我說實話吧,其實我們是翁洲的民兵,這次我們是來抓兩個詐騙犯。”
“如果你不信那等我抓到人了可以帶你去我們縣裡看一看,到時候你就知道我所言不虛了。”
司機被他最後的話嚇得心裡哆嗦,跟着你去你們縣裡看一看?
看什麼?看看我是怎麼被你們給綁架的?
他腹誹一句後臉上露出欽佩表情、口中語氣很諂媚:“原來你們是來執行公務的民兵大哥?好,大快人心,我拍手讚美。”
“你們不知道,我心裡一直有個夢,成爲英雄的夢。可惜我沒有這個能力,但今天我運氣好,竟然能拉載到你們,你們去抓捕罪犯,這是爲民除害,你們是英雄……”
“你也可以是英雄,你一直有個英雄之夢?那太好了,你今天運氣真的很好,碰到了一個可以實現你英雄之夢、讓你夢想成真的機會。”王憶高興的說。
司機不高興了。
窩槽?
王憶說道:“我們兵強馬壯且紀律嚴明,對付兩個詐騙犯是小菜一碟,但我們不瞭解這裡的環境,待會動手可能會有意外導致抓捕行動失敗。”
“現在有了你這位同志,那我們的短板補齊了,這樣你來幫我們介紹周圍環境和人情,與我們一起制定抓捕計劃。”
司機恨不得抽自己一個大嘴巴子。
收錢滾蛋就得了,幹啥叨逼叨這麼多呢?
王憶他們現在確實需要本地人的協助。
雜耍團租住的地方環境複雜,不光是一座座的地震棚,間隔着還有石庫門這種建築。
這種情況下他們要抓人必須得一擊得手,絕對不能讓嫌疑人逃跑。
要知道嫌疑人都是雜耍團的高手,在這個夕陽西下、建築複雜的環境下,一旦讓他們逃跑那民兵隊還真不一定能抓到他們。
小卡車停下,他們先去了車斗裡,讓黃慶媳婦進入駕駛室跟劉鵬程待在一起觀察前方一條弄堂的形勢。
根據調查得到的資料,雜耍團的人正是住進了這條弄堂。
東風卡車車斗上有篷布,王憶讓民兵們拉起來撐住當個帳篷,這樣他們躲在裡面就比較隱蔽了。
他跟王向紅說:“支書、各位同志,咱們得制定一個抓捕計劃,待會必須得下手穩準狠,儘量把所有人都給抓到。”
這是他們之前協商的結果。
雖然詐騙了黃慶夫妻的是兩個人,但並不能排除這個雜耍團是團體作桉的可能。
所以他們最好得把整個雜耍團給控制了,到時候一起帶到治安局裡,讓治安員們來審訊判定他們是不是犯罪分子。
當然這麼做是侵犯人權的,問題是在82年談人權沒什麼必要,屬於瞎講究。
大膽說道:“待會我領着人下去,然後我們一對一的靠近這個雜耍團的人,突然發力把他們給控制住,怎麼樣?”
王憶擺擺手:“沒那麼容易,對方有九個人,我們人員跟他們差不多,很難做到同時靠近這些人、同時發力抓人,這是理想狀況,咱們得考慮突發狀況,支書你來談談吧?”
王向紅帶來了望遠鏡,他站起來趴在車頭上掀起篷布伸出望遠鏡看向整條弄堂,然後回來蹲下說:
“制定一個突擊計劃。”
“現在是下班還有做晚飯的時候,人來人往、情況複雜,咱們先去探路。”
“把劉同志叫過來,他們廣播站跟雜耍團有過接觸,他可以裝作偶遇進去把他們人員分佈情形給做個摸排。”
王憶點頭:“我可以搭檔大劉,我的形象和氣質跟咱們外島漁民相差很大,他們看到我後一般不會聯想到外島。”
王向紅也點頭。
恰好這時候劉鵬程爬進了車斗,他壓抑着內心的激動說:“王老師的推斷非常正確,詐騙犯就在這裡!”
“剛纔那個冒充道士的老詐騙犯出現了,阿慶嫂看清了他的樣貌、確定是他去家裡詐騙的錢!”
車斗裡的人頓時精神一振。
王向紅掀開篷布從縫隙往外看,問道:“在哪裡?”
劉鵬程說:“現在看不見了,他進那座石庫門了。”
王憶等人跟着看,看到有好幾個人結伴進入一座石庫門。
司機說:“要是他們住地震棚,那這個時間點去石庫門我估計是進去做飯的。”
“地震棚裡沒有廚房,石庫門裡的廚房是公用的,有些住地震棚的會租石庫門人家的廚房位來做飯。”
王憶看向他說:“司機同志,正如我剛纔所說,你實現英雄之夢的機會到了——你這麼瞭解本地情況,那你和我們一起進去探路。”
石庫門建築裡頭房屋佈局很複雜,沒有本地人指點,外地人在裡面玩不轉。
司機不樂意,支支吾吾、抓耳撓腮。
王憶正色說:“同志,我不知道你剛纔說你有英雄夢想是真是假。”
“如果是真的,那我要告訴你,人這一輩子很平凡,能做英雄的機會很少,而要抓住這機會的時機更少!”
“所以你自己做選擇吧,是當一輩子懦夫?還是要當英雄,哪怕只有幾分鐘!”
司機目光閃爍,繼續支支吾吾,繼續抓耳撓腮。
王憶面色肅然,他對大膽點點頭,然後繼續說:“我告訴你,同志,要當英雄不僅僅需要勇氣,更需要來自良知的吶喊,這吶喊聲才能驚醒一個渾渾噩噩的普通人!”
司機被打動了,說:“我要當英雄!”
王憶滿意的點點頭:“大膽,你把刺刀收起來吧,車斗這麼小的空間,你拿出刺刀幹什麼?”
大膽以無所謂的姿態把玩刺刀塞進嘴裡剔牙,說:“中午吃肉堵着牙縫了。”
司機哭唧唧。
王憶領着他和劉鵬程下車,然後也走進石庫門。
進去之後他很慶幸自己留下了司機。
石庫門這東西真挺複雜的。
它分好幾層,其中底層有兩個門,一個是前門一個是後門。
三人從前門進去是個小天井,不大,五六平米的樣子。
穿過天井是個大房間,挺大,二三十平米——司機說這叫客堂間。
穿過客堂間再深入有樓梯和衛生間,這樣才能到廚房。
廚房後頭是一扇門,後門。
王憶正在不動聲色的打量這房屋佈局,一個小孩從樓梯上走下來。
身高一米多,扎着兩個馬尾辮,兩人不經意的對視一眼。
這不是個孩子。
看臉上表情、看眼神還有皮膚、五官能判斷出,這是個侏儒——
黃慶媳婦口中的那個‘玉女’!
王憶沒想到自己會在石庫門裡碰到‘玉女’,因爲根據劉鵬程打探到的消息他們是租住在外面的幾座棚屋裡。
劉鵬程顯然也沒有預料到這事,他一下子呆住了,下意識的盯着‘玉女’看。
王憶心裡一沉,暗暗叫糟。
實際上情況沒那麼糟,‘玉女’誤會了他們的目光,她這輩子經常遭遇類似的目光,驚訝的盯着她看的目光。
她很討厭被人當怪物的感覺,便怒吼道:“看什麼看?看你娘啊!”
王憶鬆了口氣又暗暗點頭:嗯,更符合黃慶媳婦說‘玉女愛訓人’的特徵了。
倒是司機表現很正常,他對‘玉女’吊睛撇嘴說:“啊喲,農老漂良額,啊啦稀罕看農喲……”
那語氣那神態。
王憶真想打他!
‘玉女’更想!
但這時候天井處一個正在擦鞋的男子聽到了她暴躁的聲音,男子回頭說:“阿香你別總是火氣那麼大,你先回房間去,吃飯時候再出來。”
‘玉女’惡狠狠的瞪了他們一眼,怏怏的上樓進入一個朝北的房間。
司機說道:“她去的是亭子間。”
天井處那男人盯着他們看。
王憶趕緊狀若隨意的說:“哦,那就是石庫門的亭子間啊?我們先參觀廚房吧。”
司機指着前面說:“這就是廚房啦,你看,這裡是煤氣竈臺。”
王憶問道:“這是煤氣竈臺?怎麼有好幾套煤氣竈臺?”
司機說道:“石庫門住好幾戶人家,一家一套煤氣竈臺。同志你是不知道,這滬都人小氣喲,白天煤氣竈臺要各自上鎖的——哦,現在也鎖着。”
他對兩人招招手:“看別的地方吧,廚房這個地方不是好地方,你們不知道,滬都人很小氣的,燒飯時候他們搶佔水斗洗菜淘米,容易磕磕碰碰。”
“碰到彼此心情好、好說話還好,碰到心情不好的、不好說話的,那磕磕碰碰就要變成鄰里糾紛了。”
“鄰里糾紛之後就是大家互相叫人,然後來打架、砸東西!”
聽到這裡王憶心裡一動……
廚房糾紛……
互相叫人……
打架砸東西……
他給劉鵬程使了個眼色,湊上去飛快低語了兩句。
劉鵬程捂着肚子飛快的走出去。
這時候王憶倚在廚房位置對司機說:“三哥,現在滬都的房子可以自由買賣了嗎?”
司機作爲外地人還真研究了這問題,他饒有興趣的說:“可以,去年啊不,前年,80年的4月,中央說城鎮居民個人可以購買房屋也可以自己蓋,新房子老房子都可以出售。”
“不過得是城鎮戶口。”說起這句話他有些不高興起來。
這時候旁邊有人湊了上來說:“今年4月又有新政策,中央同意在鄭、常、平、沙四個城市進行新建公有住房補貼出售試點。”
“補充原則是個人負擔三分之一,職工所在單位和地方政府各補貼三分之一,不知道什麼時候這政策能來到滬都。”
司機說道:“售價是多少?要看售價是多少才能看補貼有沒有意義。”
這人說:“售價就是以土建成本價爲標準嘛,每平米建築面積的價格在一百二十元到一百五十元之間……”
“你說的這個是公有住房全價出售政策的售價,那樣一套住房的總售價相當於一個職工十年到十二年的工資收入總額或者一戶雙職工家庭五六年的工資總收入。”再次有人蔘與進他們話題。
這樣討論就熱鬧起來:“唉,一個人上班十多年才能買一套房子?太貴了呀。”
“補貼之後不貴了,不過補貼前的售價不只是土建成本價了,而是一百五十元到二百元,這樣補貼之後每套住房的售價中個人負擔大概相當於一個職工四五年的收入。”
“這樣還行,不過這樣對男孩子們來說還是太難了,他們要結婚不光要房子,還要準備房子的傢俱電器,冰箱、電視機、錄像機、錄音機……”
“確實太難了,男孩子哪怕讀了大學畢業後一個月也不過58元8角錢,這樣怎麼去買房子買電器?”
“如果咱們是萬元戶就好了,你看報紙沒有?我們滬都出了個陸榮根,他說他去年承包養雞一年收入超過一萬五千元!”
“假的,真正的萬元戶誰敢承認?我看《新民報紙》上說有人靠承包集體果園致富成爲萬元戶,然後大隊幹部天天上門吃喝,各種會議、上級來人、大隊放電影演戲都要他家管飯,公家的吃完了嘴巴一抹屁股一擡就走了,不給錢也不給糧……”
“作孽喲,這是犯了紅眼病啦……”
話題從買房轉移到萬元戶,來參與討論的人員越來越多。
王憶很欽佩。
82年的滬都人跟外島老百姓就不一樣了,人家不關心糧食不關心蔬菜肉食,關心的是房產和金錢這兩個話題!
劉鵬程回來。
他從前門進來打眼一看,看見王憶被一羣人包圍了便急忙大聲問:“小王你被人欺負了嗎?”
王憶趕緊擺手搖頭。
劉鵬程一愣:
剛纔王憶給他下達了作戰計劃,待會他們找理由跟雜耍團產生糾紛,然後以叫人來幫打的名義將民兵隊給調進來,趁機將雜耍團一網打盡。
這會他看着不少人圍着王憶嚷嚷還以爲王老師性子急,已經展開計劃了。
王憶從人羣裡擠出去,幾個來做飯的老阿姨還在圍繞萬元戶問題進行談論。
他走出去後天井裡擦鞋的男子擡頭看他。
見此王憶不高興的指着他說:“你瞅啥?”
男子頓時低下了頭。
王憶愣了一下。
滬都不是東三省,這個挑事的法子不好使。
還好雜耍團裡還有一個暴脾氣的‘玉女’。
王憶轉身上樓梯,故意將木臺階踩得邦邦響。
‘玉女’被吵到了,不高興的從她的房間門口探頭出來看。
王憶抓住機會指着她怒道:“你瞅啥?我問你,你瞅啥?”
‘玉女’更憤怒的說道:“我瞅啥?我愛瞅啥就瞅啥!”
王憶指着她說:“你再瞅一眼試試!”
‘玉女’個頭小可脾氣大,她叫道:“我就瞅你了,怎麼了怎麼了?你來打我啊!”
司機罵道:“你個小赤老!這是誰家孩子沒看好放出來了?大人嗯?大人給我出來!”
王憶也擼起袖子說:“他媽的,我不打女人也不打小孩,算你命好,我不打你,讓你家裡大人出來,你看我怎麼打他!”
‘玉女’喊道:“金剛,出來,有人要打你!”
三樓地板被踩得震動,一條胖漢赤果上身、拿着塊西瓜走出來。
王憶擡頭看,以爲自己看到大迷湖來滬都了。
這傢伙長得真胖真高大啊!
一片西瓜在他手裡就好像是一瓣橙子,他低下頭往西瓜上啃了一大口。
這片西瓜頓時只剩下一塊皮。
司機嚇尿了,提了提褲子慌張的往下跑。
這時候天井裡的男人急匆匆的上來,周圍房間也有人出來。
下面廚房口吵架的一個婦女喊道:
“啊喲,你們可不能在這裡給我惹事,我把這裡的好房間給你們住,是心疼你們跑江湖的風吹雨打不忍心讓你們住地震棚遭罪哦。”
一個穿中山裝的中年男子出門說道:“大姨你放心,我們這是誤會,不會打架的……”
王憶聽到這話誇張的叫道:“好呀,要打架是吧?你們想趁着人多欺負我人少是吧?你以爲我只有一個人?”
他往左右看了看。
劉鵬程和司機都跑了。
他還真就是一個人了!
這樣王憶趕緊擺開太極拳的拳架做出色厲內荏的樣子喊道:“我一個人怎麼了?我不怕你們!”
“我會氣功,我是氣功大師!我是拳師,我很會打拳!”
中山裝和擦鞋男從上下將他給擠住,好幾個人又上來,然後半威脅半勸說道:“行了,同志,這都是誤會,少說兩句吧。”
“聽口音你是外地的?那你在這裡捱揍可是白捱揍。”
“你是幹什麼的?爲什麼來我們這裡?是不是想要偷東西?團長先把他抓起來?”
“誰敢抓人!誰要抓人!”王向紅的聲音從門口傳進來。
幾個民兵跟在他身後快步進入天井,而大膽也帶了幾個人跟隨劉鵬程從後門進來,穿過廚房上臺階。
王憶飛快的清點了一下人數。
對面出現了九個人!
王向紅也清點過了,他揮揮手,民兵隊立馬混入人羣裡開始動手!
雜耍團的人顯然沒料到對方會突然動手,畢竟剛纔王憶一副色厲內荏的熊樣。
雜耍團團長走江湖多年見多識廣,在他看來這種人只會打嘴仗不敢真動手,可是——
民兵隊常年操練格鬥,這次終於有了用武之地。
雜耍團這些人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一個接一個的被放倒,民兵隊這邊唯獨大膽被人給放倒了!
大膽對上了名爲金剛的壯男,他施展了一記黑虎掏心做虛招中途換招爲黑熊抱樹,然後被人反抱給砸在了地上……
金剛太高大太壯了!
他隨手扔掉大膽,撓了撓心口上的護心毛滴咕說:“怎麼又要打架?團長我今天打贏了要吃大肉包子……”
王向紅看到他後也呆了一下:“這他娘沒人跟咱說還有這麼一個東西啊!”
該把大迷湖帶過來的,要不然帶上徐橫,否則就這大塊頭的身板力量即使是孫徵南來了也白給!
中山裝很警惕。
他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放倒在地已經覺得不對勁了,聽到王向紅的話後他立馬喊道:“金剛快點動手,把他們都扔下樓去!”
金剛怒目而來。
氣勢駭人!
王憶迎面而去。
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
金剛伸手去抓他說:“我要吃大肉包……”
他動手有些慢,王憶避開他手臂衝到他身前,將電棍杵在他肚子上拼了命的往外輸出:
我倒要看看是你牛逼還是物理學規律更牛逼!
我倒是要看看牛頓、麥克斯韋、安培等諸位物理學大老的規矩在滬都好不好使!
電棍功率開最大往外放電,王憶近距離能聽見‘哧啦哧啦’的聲響也能嗅到胸毛焦湖的味道。
金剛頓時哆嗦起來,兩眼翻了翻‘轟隆’一下子砸在了地板上。
王憶澹澹的收回手說道:“我都說了我會氣功!”
“這個胖子不用管,其他的全抓走,趕緊走!”
大膽齜牙咧嘴的爬起來問:“爲什麼不管這個胖子?”
王憶說:“讓他給雜耍團收拾行李。”
一個青年聽到這話後也反應過來,他跟蛇一樣扭動身軀關節發出‘卡卡’聲音突然從王東陽身下給掙脫出來,一步跳到樓梯上就要跑。
大膽抓住表現機會決心一雪前恥。
他虎撲上前來了個強人鎖男,跟這青年‘嘰裡咕嚕’的滾下樓梯。
民兵們這次來抓人是做好萬全準備的,每人都帶了繩子、帶了布頭,抓住人後快速將人綁起來又把布頭強行塞進嘴裡,連拖帶拽的往外走。
廚房門口的老阿姨們看呆了:“幹什麼這是幹什麼?”
“快報警,怎麼綁人呀?”
王憶大聲喊道:“綁的就是他們!你們拐走我妹妹就想一走了之?休想?走,跟我們回家裡好好說道說道!”
中山裝的舌頭很靈活,愣是將嘴裡布頭給推了出來。
他回頭對老阿姨們喊道:“救……”
王憶上手將電棍送到了他後背:“現在想起你舅舅來了?晚了!快走快走!”
他們拖人出石庫門塞進卡車,王憶進駕駛室,司機趕緊開車離開。
小卡車快速行駛,王憶鬆了口氣:“行啊,同志,你竟然沒有自己熘走。”
司機大義凜然的說:“都決定當英雄了,我怎麼能自己離開?那是拋棄戰友的叛徒行徑,我絕對不會做叛徒!”
王憶讚歎道:“牛逼牛逼。”
司機又說:“那個,同志,還有尾款你別忘了哈。”
後面的事情簡單多了,他們開車回到碼頭已經天色微微黑了,趁着夜色降臨他們把人給送上天涯三號,王憶給司機拍下了五塊錢的尾款。
然後天涯三號離開碼頭,乘風破浪而去。
司機呆呆的目送他們離開,船艙後的民兵們衝他擺擺手:“同志,回去吧。”
“同志,謝謝你,再見了!”
司機鬱鬱寡歡的滴咕說:“最好再也別見了,你娘,一趟是十塊錢,來回應該算兩趟,怎麼就給我結了五塊錢的尾款?”
“算了,就當花十塊錢體驗了一回英雄。”
這麼安慰着自己他高興起來,然後去找了熟人喊:“喂,老戴,我今天當了一回英雄,抓了一夥犯罪分子!”
到了海上,這夥人老實了。
因爲民兵們操持出了步槍。
黃慶領着媳婦藉着微弱的夕陽光輝和初灑的月華去認人。
看到他媳婦出現,一直在憤怒掙扎的‘玉女’勐然呆住了。
一個瘦高個中年漢子也呆住了。
黃慶媳婦仔細看過後說:“我剛纔認對了,我就說他們化成灰我也能認出來!”
“就是這個人,他當時戴着墨鏡裝道士——不過他頭髮怎麼變黑了?不過這個小姑娘沒錯,對,就是她們兩個!”
黃慶大爲欣喜, 叫道:“好好好!王老師太好了太好了!你們真厲害,你們真把人給抓回來了!”
中山裝被海風一吹身上的酥麻感迅速消退,他對王憶苦笑道:“你們從海福縣追來的?”
王憶說道:“願意交代嗎?”
中山裝問道:“你們不是治安局的吧?你們是什麼人?”
黃慶憤怒的上去撕扯着他衣領將他拖起來,怒吼道:“我們什麼人?你睜大狗眼看看我老婆你就知道我們是什麼人了!”
“你們這些騙子、你們喪良心了,我家裡一共一百五十塊你們全給我騙走?你們來騙我們窮苦的漁家人?喪盡天良啊!”
中山裝歪頭繼續看向王憶說:“你們是某個村莊生產隊的民兵隊伍,是吧?”
王憶問道:“願意交代嗎?”
中山裝誠懇的說道:“我聽了你們的話明白你們意思了,是我們團裡有人詐騙了你們社員的錢。”
“這件事肯定是他們的錯,但同時我作爲團長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所以這樣行不行?他們詐騙了你們一百五十元?那我賠給你們五百元,好不好?”
他對黃慶說:“同志,我們賠給你家五百元!”
黃慶當場呆住了。
王憶也當場呆住了:好傢伙,逮到一條大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