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中秋節只剩下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大閘蟹開始陸續上市。
相比22年的聽濤蟹、洗澡蟹,這82年的大閘蟹可謂是血統純正、純純保真。
現在不管是陽澄湖大閘蟹還是太湖大閘蟹、不管是固城湖大閘蟹還是微山湖大閘蟹,這絕對是不會作假的。
王憶在22年吃不到純正的陽澄湖大閘蟹,這在82年不得吃到吐?
他不光可以自己吃到吐,他現在有船,可以買上一船純正的陽澄湖大閘蟹帶回22年去給生產隊大竈和鍾世平的列島記憶搞個大禮盒銷售路線。
這年頭怎麼買大閘蟹?通過供銷公司準有譜!
於是王憶就去找王向紅,說:“現在入秋了,該吃大閘蟹了,你跟徐經理說一聲,讓他幫忙搞上一船的大閘蟹吧,咱們餐廳可以賣點大閘蟹來招待顧客。”
王向紅說道:“大閘蟹是好東西,這用不着老徐幫忙,我等着去縣裡打個電話,我在姑蘇那邊有個老戰友,他就在陽澄湖水產廠上班,通過他就能買。”
王憶一聽滿心大喜。
還有這麼硬的關係?
王向紅繼續說:“但買不了一船,這大閘蟹每個地區的銷量都是有數的,咱們頂多能分到千八百斤,78年我買過二百斤給社員們家庭發了當中秋節禮物。”
王憶說道:“社員們對大閘蟹不太熱衷吧?”
王向紅點點頭:“嗯,大閘蟹好吃,可咱外島的梭子蟹、石甲紅等品種的螃蟹也很好吃。”
王憶說道:“今年中秋節咱們不發大閘蟹,發月餅!我已經聯繫羊城的同學了,通過他買上月餅模子再買個烤箱,這樣咱們可以日日夜夜烤月餅。”
“麪粉呀、糖呀、油呀,咱們門市部都有,這樣有了模子有了烤箱,再讓他給我弄點配方和教程,今年咱們自己做月餅,再過個十天半個月吧,提前個十天七天的做月餅開始銷售。”
這年頭月餅不需要提前好些天就賣,沒有市場。
現在月餅還是挺稀罕的食品,價格不便宜。
家家戶戶的大人們都是在中秋前買上即可,不怎麼會提前去買,否則買了會被孩子偷吃掉——再說自己也饞,怕自己也忍不住吃。
王向紅一聽這話立馬摘掉了口中咬着的菸袋杆:“還能搗鼓到這好東西呢?”
王憶說道:“嗨,這還不簡單嗎?廣粵月餅名揚天下,他們那裡有的是這樣的機器,有錢買就行。”
“咱們不缺錢。”王向紅露出笑容,“大衆餐廳生意很好,加上六子在滬都忙活着,現在咱們隊裡集體賬戶上錢可太多了,都成銀行了!”
王憶好奇問道:“有多少?”
王向紅往左右看看,明明沒有人,可還是小聲跟他說話:“快十萬了!”
“這麼多?”王憶詫異的問道。
十萬可真是不少錢了。
隊裡總共一百四五十戶人家,如果全員分紅,那平均下來一家一戶能發五六百塊呢!
王向紅笑道:“這還是又買發電機又買這個那個,要不然錢更多!”
“現在隊集體賬戶上是一個季度的錢,第三季度兩個月多點,要是加上這個月,我估摸着恐怕能有二十萬!”
王憶點頭道:“差不多,大衆餐廳加上六子在滬都的銷售額,
這一個月賺過去兩個月的錢沒問題。”
王向紅興致勃勃的說道:“也不敢說太死,畢竟七月和八月涼菜生意太好了,你看今天降溫了,我估摸着從這個月開始,涼菜生意是不是就要不行了?”
王憶說道:“涼菜生意不行咱們賣糖炒栗子和烤紅薯,生意一樣紅紅火火!”
王向紅點點頭,說道:“如果咱們再擁有月餅機,咱們社員學會了做月餅,那這裡頭賺頭應該不小。”
海福縣的食品廠不能生產月餅,所以每年縣裡月餅都是從市裡採購,由百貨大樓和各家供銷社再往外銷售。
但外島漁家老百姓一般不敢進入百貨大樓和城裡的供銷社,進入那種高檔地方,漁民們總歸不習慣。
他們心虛。
所以王向紅就發現了商機:
要是他們隊裡能生產月餅,到時候直接搖櫓去各個島上叫賣,那肯定能熱賣!
不得不說。
錢是好東西。
曾經古板而保守的老支書看着隊裡存款一天天增加,這心思野了起來。
另一個就是端午節的時候社員們自己包糉子的事也鼓勵了他。
社員們能包出好吃的糉子,那學着做出好吃的月餅問題不大吧?
所以他現在唯一擔心的就是:“真能買來烤月餅的機器嗎?我聽說咱縣裡食品廠去買來着,沒買到。”
王憶說道:“不可能,他們的採購員肯定偷懶了。我跟你說支書,其實羊城那邊都不太重視票證了……”
“你說的是鵬城是吧?我聽廣播上說,鵬城計劃在兩年後取消糧票肉票這些票證制度。”王向紅眯起了眼睛,“不知道這個計劃能不能行得通。”
“要是行得通就好了!”
他保守的不肯接受大包乾政策,抗拒解散隊集體生活制度,可對取消票證制度舉雙手歡迎。
農民漁民真是被票證給困住了,困的太苦了!
王憶說道:“我同學給我寫信也說了這件事,所以他們現在一些堆積的商品已經不要票了,烤月餅的機器就已經不要票了,這就是我能買到的底氣。”
“實際上最多再用個五七八十來天的機器就能到翁洲,上次去滬都我打電話催他來着,他當時就說這兩天發物流。”
“什麼叫物流?”王向紅好奇的問道。
這是他沒有聽過的詞彙。
王憶解釋道:“貨物流動性配送,汽車就像江流運輸木頭一樣,把貨物源源不斷的供應向各地,就是汽車配送。”
王向紅連連點頭:“行行行,社隊企業的事你多費心,這件事我給你打下手,你是領導幹部,你是一把手,我是二把手。”
兩人把這個月的工作計劃簡單做了個溝通。
然後王向紅說他準備社員代表和黨員會議,將中秋節的事給安排一下。
天氣冷,於是王憶去冰櫃裡拿出一些大骨頭讓漏勺給燉上,大骨頭湯下麪條。
大骨頭燉了半個多鐘頭,燉出熱氣騰騰的三鍋骨頭湯,咕嚕咕嚕的水花泛起了油花,燉大骨頭的香味飄的滿島都是。
這種湯燉的時間越長越好,但時間上來不及了,而且漏勺燉骨頭湯一般不會燉很長時間。
不能把骨頭給熬柴了。
一次大骨頭至少要燉三次湯,得三次都能燉出好滋味才行。
骨頭湯燉出後下麪條,最後往鍋裡一把一把的撒上小蔥花,王憶往裡扔了幾個濃湯寶,這樣出來的麪條都不用加鹽加任何佐料,已經足夠美味。
王憶端了一碗麪條在門口吃,問漏勺道:“中午頭吃點什麼?”
漏勺說:“早上你給我的骨頭裡我看不少是排骨,所以做個排骨米飯怎麼樣?”
王憶點點頭:“行啊,那這些排骨不夠,我再去冰櫃裡收拾收拾,把所有排骨都拿出來。”
他已經給冰櫃重新做了補充,從裡面隨隨便便收拾出來四五十斤的排骨。
學生們看到這麼多肉排出現在盆子裡,真是兩眼閃閃放光彩:“又有肉吃了嗎?”
漏勺笑道:“你們就看肉時候的眼珠子靈光,中午吃排骨大米飯!”
“什麼是排骨大米飯?就是排骨和米飯一起煮嗎?”學生們好奇的問道。
漏勺說道:“等到了中午頭你們就知道了,好吃又暖和,讓你們下午有的是力氣去打拳!”
美味的午餐永遠能最好的激勵學生們的學習熱情。
於是隨着一大碗豬骨湯麪條下肚,學生們熱情洋溢的開始誦讀課文:
“aoe,a、醫生檢查嘴巴說‘a’!o、公雞打鳴喊‘o’!e、大白鵝的‘e’!”
“秋天!天,那麼高,那麼藍。藍藍的天上飄着幾朵白雲。天底下是一眼望不到邊的稻田。稻子熟了,黃澄澄的像鋪了一地金子!”
“橋!清晨,我來到金陵長江大橋。今天的天氣格外好,萬里碧空飄着朵朵白雲。大橋在明媚的陽光下,顯得十分壯麗……”
“三味書屋!三味書屋是幾十年前的一個書塾,現在是魯迅紀念館的一部分。書屋正中的牆上掛着一幅畫,畫上的古鬆底下臥着一隻梅花鹿……”
“海上日出!爲了看日出,我常常早起,那時天還沒有大亮,周圍很靜,只聽見船裡機器的聲音。天空還是一片淺藍,很淺很淺的。轉眼間,天水相接的地方出現了一道紅霞……”
王憶聽着學生們的晨讀看向遠處的海天相接處。
今天沒有太陽升起,只有不着邊際的海浪不停歇的翻涌。
不經意間他突然意識到。
今天是白露。
涼涼風起,海島有了秋意!
半上午的時候有人乘船來了。
王憶一看是熟人,在縣一中同宿舍的同學黃輝。
黃輝上來跟他打招呼,問道:“聽說你們學校現在兵強馬壯,比我們學校的教師還要多?”
王憶笑道:“還行吧,確實是又有幾位老師加入了我們的團隊。你今天上午沒有課?怎麼有空過來找我?”
黃輝說道:“有課,第一節課和第四節課是我的,所以中間有空,我就出來找你來買點東西——我過來買毛毯,你門市部裡現在有毛毯吧?”
王憶說道:“有啊,天氣冷了,確實要準備一牀毛毯了。”
他領着黃輝去門市部,打開一個箱子,裡面是疊得整整齊齊的毯子。
毯子樣式複合八十年代風格,通體粉紅色上帶有一些大紅圖案,有的是喜字、有的是鳳凰同飛、有的是松柏。
但風格復古質地不復古,這些毯子都是拉舍爾毯,雙層加厚、保暖又親膚。
相比之下這年頭賣在農村的毛毯好些不能看,上面的絨毛很粗糙,裸體蓋着毛毯會被刺撓的睡不成。
黃輝一摸毯子頓時心動了。
這毯子摸上去就暖和,而且手感特別好,很軟很舒服。
他問道:“這是什麼材料的毛毯呀?我還沒有見過這麼好的。”
王憶說道:“具體什麼材料我也不知道,是從滬都買回來的。”
黃輝說道:“難怪,這是滬都輕工業的產品啊。”
七八十年代的滬都輕工業是共和國的巔峰製造,不管城鄉哪裡的居民,好些人買了滬都的商品只要帶着標籤且標籤上能證明它來自滬都,那他們都不會撕掉標籤,而是連同標籤用一段日子。
黃輝拿到毛毯後第一時間去找標籤,結果沒找到,他還覺得很是遺憾。
他又問道:“這毛毯這麼好是不是很貴?”
王憶說道:“確實不便宜,我給你出廠價,十五塊錢,其實你在滬都百貨大樓去看,一件毛毯最便宜都要二十元,我這還是高檔面料呢。”
別人說自家的貨是高檔產品黃輝會嗤之以鼻,當做是擡價的理由。
可是王憶這麼說他沒疑問。
倒不是多相信王憶,而是他上手摸過這產品了,面料確實很好,他肯定要買。
於是他又仔細的摸索了一下毯子,感嘆道:“真舒服,滑溜溜的可真好。”
這樣他問道:“我買兩件行不行?”
王憶說道:“行,咱們是同學,我不賺你的錢,免得讓人背後說咱們的笑話。”
黃輝感激的說:“太感謝你了,王老師,謝謝了。”
他從褲兜裡掏出錢,掏出三張大團結仔細看了看,確認這錢沒問題遞給了王憶。
“我自己選兩個花紋樣式的行不行?”
“行。”
王憶表現的非常爽快。
黃輝後面還有課,買上毛毯便離開了。
王憶回去繼續上課,結果第三節課結束,他又看見了同宿舍另一位教師毛海超。
毛海超和黃輝都是金蘭島上小學的教師,黃輝回去他又來,王憶用屁股也能猜到他來買什麼:
“你也要買毛毯?”
毛海超搓搓手笑道:“黃老師帶着毛毯回去給我們辦公室的同事看了看,好東西、真是一件好東西,我不光是自己買,我們辦公室的老師都託我來買。”
王憶說道:“咱們是同學,我按照出廠價賣給你們,如果你們同事要買,那我得按照市場價來賣了。”
“畢竟我能拿到這些貨不光是來回花了路費,說實話我還給工廠後勤的領導送了禮,然後人家纔給我一點指標。”
毛海超咂咂嘴,陪着笑臉問道:“你看咱們兩個島是鄰居,遠親不如近鄰……”
王憶說道:“毛老師,你別爲難我!”
毛海超嘆了口氣,說道:“好吧,那出廠價是二十元,市場價是多少?”
王憶一愣:“黃老師回去跟你們說的出廠價是二十元?”
毛海超下意識點點頭。
這樣王憶便樂了。
黃輝這人還挺靠譜的,挺會做人,知道給他合情合理的拉生意。
他跟毛海超坦誠說:“這毛毯的出廠價是十五元,市場價是二十元。”
“不過我要求黃老師回去說出廠價是二十元,這樣你們的同事朋友要是託你們來買這毛毯,那可以依然由你們以二十元的價錢帶回去。”
毛海超一聽高興不已:“老黃這狗草的東西,原來回去沒說實話啊。”
他本來做好二十塊買這毛毯的準備了。
二十塊可不少,他半個月的工資呢!
只是這毛毯確實料子好、工藝佳,又是滬都出產的名牌產品,所以他才咬咬牙決定買上一件。
結果沒想到這毛毯的實際價格是十五元,這行了,他感覺自己賺了五元。
一高興他也買了兩件,又給三個教師一人捎了一件。
選了毛毯後他沒有走,繼續問道:“哎王老師,你們隊裡現在真的家家戶戶都發了一臺收音機?”
王憶說道:“也不是發的收音機,我們是大集體責任生產者嘛,生產隊的集體賬戶給我付了錢,付的是買零件的錢,然後我領着我們隊里人一家一戶拼裝了一臺收音機。”
毛海超趴在櫃檯上看着貨架上琳琅滿目的商品,很羨慕。
他也不知道自己羨慕這麼多的商品還是羨慕那家家戶戶都有的收音機。
反正他表情挺複雜的。
王憶問道:“你是不是還有事?”
毛海超訕笑道:“王老師你眼睛還是那麼厲害,一下子看出我的心思,那啥,我、我家裡一直沒有收音機,這不是再過不了幾天就是9月12號了,12號到25號是世界女排錦標賽的日子。”
王憶問道:“啊?馬上就是女排的世錦賽了?”
毛海超疑惑的問道:“是啊,第九屆的世界女排錦標賽,在秘魯舉行嘛,你竟然不知道?”
王憶搖搖頭:“我們隊裡沒人提這件事呀。”
毛海超說道:“這真是不應該。”
確實有點不應該。
現在女排世錦賽可是重要賽事,不光是女排世錦賽,但凡是女排的國外賽事都很重要!
前幾年剛改革開放,國家百廢待興,無論從國家發展還是從個人奮鬥來看,都需要一種精神力量的鼓舞以指引這個龐大的民族走出迷茫、奔向希望。
恰逢1979年底中國恢復了在國際奧委會中的席位,中國體育得以同這個國際一道走向世界。
這時候中國女排出現了。
鐵娘子們憑藉着頑強的拼搏精神在去年拿下了女排世界盃的冠軍,這是中國大球項目頭一次在全世界級別的賽事中取得第一這樣優異的成績。
由此可知在當時那個年代,這對國人是一種怎樣的驕傲、鼓舞和激勵。
不過現在女排精神還沒有被提出來,她們剛剛踏出世界賽事五連冠的第一步。
現在只有王憶知道,孫晉芳、張蓉芳、郎平、陳招娣這些鐵娘子將會創造出什麼樣的奇蹟,她們將在今年的世錦賽再奪一冠,並將在84年奧運會、85年世界盃和86年的第十屆世錦賽上連連奪冠。
她們將創造中國大球歷史上最了不起的戰績!
後來其他大球最好成績也是世界級賽事的亞軍,當然如果是男足能拿個亞軍也行。
可男足要在國際賽事拿亞軍那隻能有兩個國家參加才行!
王憶不想跟風去嘲諷男足,不過他得替海蔘說句公道話:
作爲外島海域的珍寶,海蔘們表示如果最後要被男足運動員給吃掉,那還不如直接爛在海底!
於是聽說再過幾天就可以見證鐵娘子們的雙連冠,王憶頓時來了興趣——
是不是得給島上帶來一臺電視機了?
而毛海超只想擁有一臺收音機,他問道:“王老師,你肯定知道這比賽的重要性吧?”
“去年咱們國家的女排選手爲國奪冠爭了大光,今年或許還能再創輝煌,所以你能不能幫我也組裝一臺收音機?我可以按照長江牌收音機的價錢來購買。”
王憶說道:“這樣吧,你別買我們的組裝收音機了,這些收音機很容易出問題,我們隊里社員可以直接來找我維修,你在金蘭島哪能方便?”
“我們隊裡有人家替換下一臺收音機,是滬都無線電四廠出產的凱歌牌收音機,這雖然是舊機器,可是沒用過幾次,保護的很好,跟新的一樣。”
他讓毛海超等一等,自己去聽濤居進時空屋把這臺收音機給搬了出來。
82年差不多是收音機在消費市場保持高大上地位的最後一兩年,從84年、85年開始,收音機就會飛入尋常百姓家。
從七十年代開始各省紛紛成立了無線電廠、廣播器材廠來生產收音機,它們生產的機器型號多是仿製滬都的經典機型和全國聯合設計產品。
這些廠牌多富有各地地方特色,價位出現了三五十元的普及機,進入八十年代中國就成了世界收音機的生產大國,產量雄居世界之首。
但現在市場還很亂,票證結構在束縛着收音機的普及,以至於像黃輝、毛海超這樣的農民有錢買兩牀毛毯卻無法買到收音機。
毛海超早就想買一臺收音機了,所以他了解現在市場上常見的品牌。
現在收音機品牌衆多,其中以國家級和滬都廠出產的機器最貴,地區性廠牌生產的機器便宜。
凱歌牌就是名牌收音機,一臺新機器最便宜的型號也要五十元。
王憶也不知道自己這臺收音機是具體哪個型號,他不要票賣了四十元,毛海超看後便歡天喜地給他錢,抱起收音機就跑了。
見此王憶就知道,這型號的收音機應該不便宜,自己賣便宜了。
不過現在隊里人家都有收音機了,這機器留在自己手裡也沒用,賣個四十元也行。
蚊子腿上的肉就不是肉啦?
上午第四節課結束,各班級的班長開始整隊,從低年級開始,學生們呼啦啦的排着隊出去準備打飯了。
飯香味早就滿山頂在飄了!
今天中午吃排骨米飯,排骨是醬油燉排骨,燉了一上午,骨頭都給燉酥了!
這樣一人一碗米飯,往上舀一勺湯再蓋上四五塊肉骨頭,熱氣騰騰、香氣噴噴,多好的一頓午餐!
徐橫也準備好了碗筷去吃飯,他賴在門口說:“老漏、老漏,給我留幾塊肋排,我愛吃肋巴骨。”
“你愛吃屎。”王憶罵道,“幹啥啥不行,搶飯第一名。”
徐橫愕然道:“校長你咋這樣?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我只是想吃飯,你咋就批評我?”
王憶說道:“我讓你和孫老師在這裡豎起個棚子,你咋就不聽指揮?”
徐橫立馬說:“原來是這回事!我倆怎麼能不聽你指揮啊?”
“當天晚上我倆就準備立起棚子來,可是沒有合適的木頭當支撐杆,支書說毛竹在夏天那會都讓外隊人買走回去做滴管系統了,他得給我們另找木頭!”
王憶恍然。
原來是這麼回事啊。
於是他對徐橫說:“那你教書教的不行!五個年級,你連個公社第一都教不出來!”
一聽這話,徐橫當場慚愧的低下頭。
這個委實是硬傷了!
但是等到王憶離開後他繼續對漏勺說:“老漏、老漏,給我留幾塊肋巴骨……”
王憶中午頭跟着吃排骨米飯。
他弄了一碗米飯澆上點湯,坐在門市部裡西里呼嚕一扒拉。
完活。
青嬸子端着個碗來買豆腐乳,她說道:“王老師,米飯配豆腐乳也好吃,你弄點豆腐乳進湯裡拌一拌,可下飯了。”
說着她自己都感覺饞了。
於是她便咬咬牙說:“算了,給我稱五斤大米,今天晚上家裡燜米飯吃,鮮豆腐乳、鮮大米飯,今晚家裡過年了。”
王憶聽她這話說的有趣便哈哈笑,說道:“嬸子那我給你多打點豆腐乳湯,你願意用湯來泡米飯讓你多泡點。”
青嬸子聞言大喜:“好,王老師你大方,這樣等我待會吃了飯我去島後尋摸尋摸,看看能不能給你找幾個拳螺。”
王憶說道:“漏勺跟你們說的我想吃拳螺?”
青嬸子說道:“漏勺?不是,是支書說的。”
王憶估計是漏勺跟王向紅說了這件事,於是他吃過飯把碗筷推給王新國:“我去支書家裡一趟。”
他給秋渭水拿了一件毯子,溜達着下山去了王向紅家裡。
王向紅也正在吃飯,他跟秀芳兩人繼續吃鹹魚就餅子。
嗯,今天是鹹帶魚……
王向紅看到他進來後點點頭說:“王老師你過來了?正好,我還有個事尋思着跟你說說,省裡下來的紅頭文件,讓我們要向國家勞動模範袁隆平同志學習。”
王憶一聽這話精神一振。
這人我熟啊。
22年那時空,我可是在書上新聞上看到過很多次呢。
王向紅咳嗽了兩聲繼續說道:“今年上個月,袁同志去國際水稻研究所參加國際水稻學術報告會時,被各國的專家授予雜交水稻之父的稱呼。”
“我找了當時的報紙看,這件事是千真萬確的,那個國際水稻研究所的所長告訴了各國領導人,將袁同志稱爲雜交水稻之父是因爲他的研究給全世界無產階級和勞動人民帶來了福音。”
“所以現在國家牽頭由各省市和地區自己主導,廣泛開展向袁同志學習的活動!”
王憶說道:“這是好事,咱們怎麼學習呢?”
王向紅喝了口水後沉思說:“這件事得由你來主持,因爲我現在還沒有搞清楚,這個雜交水稻是什麼東西?”
“雜交嘛,多簡單的東西,驢和馬配種生崽就叫雜交,能生出個騾子來,對不對?”秀芳踊躍的發表意見。
“所以我琢磨着這個雜交水稻就是國家要發動咱們老百姓,讓水稻和其他的莊稼雜交,看看能雜交出什麼東西。”
“所以這事真得王老師主持,這肯定是高科技,需要高深的文化才行。”
王向紅皺眉說:“你女同志不懂別亂說,王老師她說的對嗎?不對吧?這次學習活動是學習袁同志的科研精神和奉獻精神,怎麼還去讓咱們搞起了高科技研究啊?”
王憶笑道:“對,支書說的對,咱們搞不了這個研究的,你們搞不了我也搞不了。”
“不過秀芳嫂子關於雜交水稻的理解也對了一部分,什麼是雜交水稻?它不是水稻和別的莊稼去雜交,是不同的水稻品種之間進行雜交!”
“比如有些水稻長得結實抗倒伏但是結下的稻米少,有些水稻結下的稻米多但是又不抗倒伏。”
“如果將它們進行雜交,就能得到既能抗倒伏又能結下更多稻米的好品種水稻。”
秀芳關心的問道:“如果得到的是既不抗倒伏又結稻米少的壞品種水稻呢?”
王向紅拍拍桌子說:“你怎麼不念着國家點好啊?而且你這工作還沒有展開先考慮失敗,這叫什麼?這叫投降主義嘛!”
王憶笑道:“支書你先別急,我嫂子說的這個可能性是存在的,所以我才說要搞雜交水稻技術你們搞不了我也搞不了,袁專家爲什麼能搞?”
“因爲他有着強大的知識儲備和研究能力,他和他的團隊存在的意義就是怎麼讓雜交水稻獲得上一代親體水稻的優勢基因——簡單來說就是讓崽子水稻怎麼去得到爹孃身上的優點而拋棄爹孃身上的缺點!”
王向紅點點頭說:“這就對了,這是人家專家、知識分子的本事,我看報紙上說,袁專家今年被聘爲農牧漁業部技術顧問了。”
王憶興致勃勃的說道:“袁專家很厲害的,我也在書報上看到過他的壯舉。”
“他好像還在研究一種能在鹽鹼地呀、海水灘上種植的水稻,讓咱們國家億畝荒灘變良田。”
王向紅和秀芳對視一眼,兩人傻了:“海邊灘塗上種植水稻?這怎麼可能啊!”
“就是, 58年59年的時候倒是有公社嚷嚷着搞這個來着,費了好些力氣來開墾灘塗,就是你說的那樣,當時還有個口號,叫做‘爲有犧牲多壯志,敢教鹽灘變良田’。”
“最終結果呢?水稻插秧全死了,造成了極大的浪費和人心的破壞!”
王憶說道:“那支書我問你,靠算盤和打氣筒讓衛星飛上天,這是不是更不可能?”
王向紅要反駁,王憶接着說道:“不講科學的亂來那叫瞎搞,在科學知識的指導下去有計劃的完成任務,這叫研究創造!”
“你相信我,袁專家的團隊真的有辦法能做到這點!”
王向紅一聽他說‘你相信我’,頓時遲疑起來:“我不是不信你,我也不是不信專家,是當年確實發生過這樣的事。”
“當時是、是黃土公社吧?他們也不是不講科學瞎搞,他們在灘塗上發現了一些能在海水裡生長的野稻子,以此爲目標來種水稻的,結果還是失敗了嘛。”
王憶笑道:“行了行了,這個咱們不爭了。”
“國家這次又不讓咱們生產隊去搞研究,讓咱們學習人家的勞動精神,這一不會勞民傷財二不會鋪張浪費,所以咱們有什麼好爭辯的,對不對?”
王向紅點點頭說:“這倒是,那咱們怎麼去開展這個學習工作呢?”
王憶想了想,說:“要不然開個社員代表和黨小組會議討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