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明很高興的跟他握手,說道:“我們太有緣分、太有緣分了,上次我想留下你的身份信息,結果你卻悄然離開,我還以爲咱們以後碰不上了,沒想到才幾天又碰上了!”
“這真是太巧了!”
王東美問道:“王老師,你們認識?”
“王老師,原來你還是一位教師呢。”顧明明笑道,“你們教師隊伍出人才。”
“最近我們接到通知,說咱們縣裡還有一位教師成功出版了一本兒童科幻書籍,跟你一個姓,都姓王,你不會就是那位王老師吧?”
王憶訕笑道:“你還真挺會猜的。”
顧明明聽到這話頓時驚呆了:“我隨口說的,你真是王憶?”
他又急忙一拍手說:“原來你就是王憶王老師?難怪!難怪你人那麼好,願意幫助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原來你就是王憶王老師!”
王東美得意的說道:“對,這就是王憶老師,我們天涯小學的教師、校長。”
王憶被整的有點尷尬。
顧明明看他的眼光不像是看師長,像是看首長。
後面顧明明對他的態度更是熱情,拉着他要進去見領導。
偏偏王東美還自甘表演他的秘書、警衛角色,對他更是敬仰。
王憶一看還是算了吧,趕緊拉住顧明明低聲說:“低調、低調,咱們低調行事,現在是上班時間,不要打擾領導和同志們工作。”
“再說我們今天是來買自行車的——這是你上班工具吧?你怎麼要賣掉它?”
王憶想起他提起過的母親病情,便恍然大悟了:“是你母親治病需要錢嗎?”
顧明明搖搖頭說道:“不是,我母親是肺氣腫的老毛病,過來住幾天院,加上我們兄弟姐妹去的勤,她心情好恢復的也快。”
“是同病房有一位病人叫喬大哥,他是膽囊疾病,需要開刀治療,但他們家庭條件貧困,想要放棄治療。”
“問題是我聽大夫說了,
這個開刀切除膽囊是小手術,用不了幾百塊,而喬大哥還很年輕,上有老下有小,放棄治療這膽囊的疾病會惡化,就等於是放棄生命了!”
“那天你曾經囑託我,說你給我以善意,希望我遇到有人需要幫忙的時候,也能伸出援手。”
“我恰好碰到了喬大哥的情況,便想着幫他們一把,可是我身上資金也不多了,於是就決定賣掉這輛自行車。”
“其實我用不上自行車,我家是黃土鄉的,隔着單位太遠,平日裡都是住城裡的舅舅家,這樣我想我就把自行車賣掉吧,賣了籌集手術費給喬大哥動手術……”
王憶聽到這話很感動。
顧明明人很赤誠。
這事真是應得上那句歌詞,只要人人都獻出一點愛,世界將變成美好的人間。
感動之下人容易衝動,他一揮手說:“那你別賣掉自行車了,我來資助這位喬大哥手術費……”
“那不用。”顧明明搖頭拒絕,“縣醫院有多少需要幫助的人?咱們國家乃至全世界無產階級有多少需要幫助的人?”
“如果都需要王老師你來幫助,你敲碎骨頭賣也幫不過來,喬大哥的事是我遇上了,所以我幫一把,我不能再把您給拉上,要不然這叫什麼事?”
“對不對,同志?”
最後這句話他是問了王東美。
王東美眨眨眼睛想了想,說道:“我也可以捐一些錢,我做經理,工資比較高,肯定能幫上忙。”
顧明明笑道:“那你們都可以幫忙,我不跟你們客氣了。這輛永久牌自行車是我去年來新華書店上班的時候,我大舅送我的禮物,當時是花了一張票和148元買來的。”
“要不然你們別還價了,就用原價買走這自行車吧,算我們共同資助了喬大哥和他的家庭。”
他是個灑脫的人,也是個明事理的人。
王憶覺得他的邏輯沒毛病。
人活一輩子,應當求一個問心無愧,而不是去砸鍋賣鐵、不惜一切的幫助他人,否則那不算好事善事,算是不自量力。
遇到需要幫助的人,仗義援手,而不必非得去尋找需要幫助的人。
世界上這麼多人、這麼多事,又有誰不需要幫助呢?
王憶沒有過於客氣,他接受了顧明明的提議,不論車子如今價值是多少,他們就按照148元的價格買下這輛自行車。
多出來的錢就算是給病人的手術捐款了。
如果這筆錢不夠,應該是病人和家屬要想辦法去籌款,而不應該完全靠別人的善舉。
王憶付錢,留下了150元。
他跟顧明明握手,說道:“我的書出版以後,你幫我留下一本,我要簽名後送給你,因爲你是我的好朋友。”
“我歡迎你去我們天涯島做客,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
顧明明笑道:“那我就是跟我們領導打架,我也得搶着買上一本!”
“到時候我拿着書去島上找你!”
雙方告別,王東美推着自行車要出門。
有書店的工作人員看到了,就對顧明明恭喜說:“行呀,小明,你真把你的寶貝自行車賣出去了?車子保護的這麼好,不少錢吧?”
“150元賣出的。”顧明明笑道。
這工作人員很吃驚,便又起鬨說:“挺好挺好,那你得請個客呀。”
顧明明擺手,王東美對他說道:“下班後領你們單位的同事去我們大衆餐廳,記我的賬上,我正好趁這個機會跟你熟悉熟悉。”
“實不相瞞,我喜歡讀書。但平日裡很忙,不知道該讀什麼書,咱們要是成爲朋友,以後你給我多介紹幾本好書,讓我省事省時間就能找到好書讀。”
顧明明說道:“咱們已經是朋友了,我下班後帶兩本書過去!”
聽着他們的對話,新華書店的工作人員滿頭霧水:
大衆餐廳的經理過來買車給了150元的價格還要請他們的客,怎麼回事啊?
這自行車裡藏金子了?
大衆餐廳是傻子嗎?
或者小明這人是什麼隱藏領導的子侄?
他琢磨一番,覺得就最後這個可能性比較大,那麼、嘿嘿嘿……
王憶讓王東美騎車,他在後面扶着車後座,推着王東美一路歪歪扭扭的到了大衆餐廳門口。
餐廳裡的員工都出來看熱鬧。
這又是三輪摩托又是自行車,廚師米老頭笑道:“行啊,同志們,我們這些游擊隊一天之內變成正規的摩托化隊伍了!”
幾個人在外面輪流着學習騎自行車和摩托車。
現在公路上車少,不是上下班時間自行車也少,而冬日本來就行人少,正好適合學開車了。
王憶指點一番後又去餐廳裡轉了一圈,檢查餐廳工作情況。
他到了後廚看見正在忙活的黃慧慧,跟她又聊了幾句黃大軍在滬都的情況。
待在天涯島真是萬般不方便,餐廳自己有電話,黃大軍隔三差五會給黃慧慧打個電話報平安,也會順便說說在滬都做生意的進展。
這些消息傳不到天涯島去,在手機普及開來之前,天涯島會很閉塞。
不過這年頭打電話要花錢、接電話的也得花錢,所以黃大軍跟黃慧慧聊天不多,三五句話把情況交代一下就會急匆匆的掛電話。
王憶在餐廳轉完了,把餐廳最近遇到的一些難事全數做了處理,然後他就得回生產隊了。
他跟王東美說,後面過不了幾天他得跟隨生產隊的勞動力去參加帶魚汛大會戰,這時間至少得十天半個月,到時候他不一定去哪裡,這樣餐廳有什麼事情可以去找莊滿倉。
交代好餐廳的工作安排,他溜達着去了碼頭,乘坐客船回到天涯島。
回了天涯島,他手頭上依然是一些雜活。
下午徐橫沒有課程,王憶便讓他去殺豬,然後拿豬肉醃火腿、做臘肉。
當天距離大雪沒幾天了,肯定薰不出臘肉和火腿,不過不要緊,他只要做了就行,到時候從22年帶一船的貨物去參加大會戰,其中有火腿有臘肉還不是正常事?
反正生產隊沒有做火腿、做臘肉的經驗,他們可不知道臘肉和火腿要多久能做出來,王憶帶上過去自己負責做飯,勞動力跟着吃即可,用不着他們發問。
肥豬一出圈,生產隊不少社員便伸長了脖子。
今晚難道又要分豬肉吃嗎?
生產隊豬圈裡現在存下的豬是公社的臧建設收了豬後送過來的。
王憶講究,臧建設也講究。
他送來的豬都是健健康康的好豬,有些比較瘦,王憶會帶豬飼料過來給它們晚上加個餐,這樣送來的豬到了挨宰的時候都長的肥肥壯壯。
徐橫殺豬后王憶找來小爺幫忙切豬肉。
肥碩的豬肉從豬骨頭上剃下來,一條一條的放在一邊擺開。
這樣一連殺了兩頭豬,王憶本來想留下豬下水冰起來,日後帶上天涯二號漁船在大會戰的時候做湯給勞力們補充能量。
但看到隊里社員都眼饞的過來看,他這肉是要帶上船,於是想了想把豬下水給單獨收拾,晚上醃製一下,明天早上請社員和學生們喝豬雜湯。
兩副豬下水,再加上幾塊肉,足夠做個豬雜湯來讓全隊人暖暖和和的喝一碗了。
這年頭的豬喂的肥,豬肉好不好全靠豬油說話。
王憶一看豬肉上那厚實的豬板油就倒吸涼氣,他讓王真剛把板油給切下來,直接弄了一塊跟豬肉串一起塞給王真剛。
王真剛知道他孝順且特別佩服自己當兵衛國的經歷,所以沒有推辭,收起來說:“今晚我喊上小高他們,你一起去我那裡吃燉豬肉。”
王憶說道:“行,那我先回去煉豬油渣了。”
豬板油最適合煉豬油渣和肥油。
這東西也要帶上船去,到時候一人分一把,冷了吃一塊豬油渣下一口烈酒,不光暖和還滿嘴噴香更有勁。
王憶把板油交給鍾瑤瑤。
女幫工們快速切成小長條,鍋里加水下板油,細火熬出來的便是金黃的油渣和豬油。
她們知道王憶過幾天就要帶着去出海參加帶魚汛大會戰了,也知道王憶殺豬煉油的目的,因此沒人嘴饞,豬油渣一出鍋迅速涼一涼,然後用塑料袋給紮緊了,這樣吃的時候會酥脆。
人多力量大,人多好辦事。
有人煉油有人打開爐子燒火鉗,等火鉗燒的通紅,漏勺上來夾着豬腳和豬頭燒毛褪毛。
王憶這邊在準備收拾臘肉,豬腿整個帶皮保存,身上的肉切成二三指寬的長條,用涼水洗淨,瀝乾水再往上均勻的抹粗鹽。
燻肉還有火腿要好吃,這搓鹽的步驟要重視,必須得使勁的揉搓,將鹽搓進肉裡頭。
這方面女社員們有經驗,因爲外島冬天會曬鹹魚,曬鹹魚同樣要重鹽。
王憶不太會做臘肉、火腿,便按照查到的法子來做,等豬肉鹽醃好後放進去滾幾下,裹上醃製料後放入缸裡頭醃一下。
十二月的外島天寒地凍,缸封好口根本不必擔心肉會腐壞,就讓它醃製好了。
醃製時間不定,兩三天到十來天的都有,王憶琢磨着自己沒時間醃製那麼久,所以醃上兩天裝個樣子就得了。
他這裡忙活着,漏勺問他說:“王老師,豬頭和豬腳怎麼弄?還是用滷湯給燉了?”
王憶說道:“豬頭滷湯燉了,豬腳不用,豬腳今晚直接下鍋,燉黃豆、燉蘿蔔,到時候蘸着醬油吃。”
煮熟的豬腳蘸醬油味道便很好吃。
女工們一聽高興了。
皇帝不差餓兵,王憶從來不讓她們只看不吃。
既然晚上燉豬腳,她們肯定能一人分上兩塊解解饞、過過癮。
能分兩小塊她們已經滿意了。
尋常在家裡,哪怕是過年也不一定能吃上豬腳呢。
於是在心滿意足的期待中,她們戴上口罩拎着豬下水出門開始處理。
豬腸子好吃,但那味道太給勁了。
王憶搞不懂于謙老師的父親王老爺子怎麼會喜歡吃豬大腸頭刺身……
既然明天早上要做豬雜湯,那自然少不了霜腸,他照例拿出豬腸衣和豬血一起做霜腸。
吃豬雜湯全靠霜腸來填肚子,生產隊規模大、人口多,兩副豬下水分散開來一人吃不上兩口,加上霜腸就不一樣了,一人能有半碗乾貨!
此外王憶拿出來了兩大塊臘肉給漏勺去切了,說:“今晚讓教師們吃臘肉……”
“我會做!”一個響亮的聲音響起。
沙生泉含笑而來。
王憶愕然道:“你會做什麼?”
沙生泉說道:“只要是臘肉,我什麼都會做,我家鄉就有冬天吃臘肉的習俗,各種做法我都熟悉!”
王憶還真不知道他的家鄉。
於是他心虛的問道:“對了,我這還一直不知道沙老師你的籍貫呢,你家鄉是哪裡?”
“十萬大山!”沙生泉笑道,“不過我是在滬都讀的大學,後來便留校任教了,好些年沒有回家鄉嘍!”
“但家鄉的臘味我記憶猶新,多少年來每當午夜夢迴,我都會想起母親做的那一碗臘味。”
他說的很深情。
徐橫扭頭說道:“那剛纔殺豬的時候你不來幫忙?”
沙生泉嚴肅的說道:“我畢竟是剛還俗的出家人,心裡頭時不時的還要念唸經、拜拜佛,你讓我現在就殺生,是不是有點強人所難了?”
徐橫撇嘴:“那讓你吃臘肉就不強人所難了?”
沙生泉說道:“臘肉多好吃!”
王憶說道:“行行行,你會做臘肉,那把肉醃兩天後入味了,你來負責燻肉。”
“另外今晚臘肉怎麼吃?那你說吧。”
沙生泉精神抖擻的說道:“咱們隊裡的鐵爐子上有鐵鍋,用鐵鍋燉上一鍋骨頭湯,往裡面扔點幹辣椒、薑片、蒜片熬個湯,我看大竈裡有幹香菇、豆腐這些東西,到時候一起倒上下臘肉片,味道極鮮!”
他拿起一大條臘肉聞了聞,遺憾的說:“肉是好肉,可惜薰的沒耐心,裡面的調料不少,煙燻香味卻是不足呀!”
王憶說道:“這都是工廠薰的臘肉,要不然我同學能一郵寄就是二十斤、三十斤?”
“行了,有的吃就不錯了,那今晚你們就熬個湯燉臘肉吧,我不在這裡吃,我和小秋老師去四組那邊吃飯。”
他只吃過臘肉炒蒜苗、臘肉炒青椒紅椒,並沒有吃過臘肉打湯,倒是聽說過火腿切片打湯極鮮美。
於是他今晚也想試試這湯的滋味。
冬天跟熱湯是絕配。
他提了兩根豬棒骨喊黃小花家老二來弟給王真剛家裡送過去:“讓小爺先把骨頭湯煮上,晚上給你家裡喝豬骨湯。”
來弟爽快的答應一聲,提着豬棒骨‘蹭蹭蹭’就跑了。
王憶看着小姑娘的兩條大長腿覺得可以培養她去當田徑運動員,看上去挺有天賦的,說不準以後可以爲國爭光呢。
大竈這邊沙生泉跟王憶拍胸脯:“校長你把臘肉交給我處理,今晚你去吃你的酒席,明天早餐讓你吃個好吃的臘肉飯!”
王憶答應下來,洗把手去收拾蔬菜。
今晚王真剛要請客吃飯,他得準備幾個菜,正好要自己薰臘肉,他便決定帶臘肉過去。
王真剛平日裡在生產隊很孤僻,除了跟四組幾戶人家有些來往,其他時候總是自己待在家裡。
現在他去木工隊幫工了,這樣熟人就多一些了:王祥高父子三人還有木工隊新收了三個學徒,加上王憶、王向紅、黃小花的丈夫王東傑。
今晚他的酒席便是宴請這些人。
王憶提前過去了,他額外拎了一塊臘肉,去廚房後便快刀切成片。
一把蒜苗、一捧紅綠辣椒,加上一瓶子豆豉,這樣就炒出來兩個菜。
等到王向紅等人說說笑笑的到來,他們一推開門口就讚歎:“好香啊。”
王憶說道:“燉了豬肉,肯定香。”
王真剛用豬肉燉了酸菜。
這是以前部隊在東北休整時候吃到的好菜,醃泡菜的時候他幾乎全將醃菜湯用在了白菜上,做成了酸菜。
半顆酸菜齊刷刷的下鍋,以豬骨熬湯加豬肉燉爛糊,最後再來上一把的粉條,酸辣開胃的東北冬日名菜就來了。
王憶把爐子上的鐵鍋給佔了。
衆人到來的時候鍋裡的骨頭湯開始沸騰了,翻滾的濃湯帶起紅辣椒、黃薑片、碧綠蔥葉子和雪白的豆腐塊。
王真剛這裡有幹野菜,王憶也弄了一些扔進了鍋裡一起燉,等到人來全了他往裡開始下入切成薄片的臘肉。
爐子燒的旺,骨頭湯翻滾的很激烈,如同那驚濤駭浪,而臘肉片則是一葉扁舟。
驚濤駭浪中,扁舟盪漾。
就在驚濤駭浪後,香味和熱氣便瀰漫了屋子。
王東傑給衆人分煙,笑道:“這大冷天的,又有肉又有酒,前幾年哪過上這樣日子了?”
“有肉不是重點,”王墨斗舔舔嘴脣,“主要是這肉好吃!臘肉呢,我就跟着王老師吃過兩回!”
王憶說道:“今晚使勁吃。”
王真剛燉了肉、炸了花生米、煎了小魚乾,又準備了小鹹菜和蝦米。
本來他是準備了一個喝酒局,這些菜都是下酒菜,只有酸菜燉豬肉是一道硬菜。
但王憶補上兩道炒菜、一道湯鍋,這頓宴席便很正式了,大傢伙顧不上喝酒了,先忙活着吃菜吃肉。
每人一雙筷子,這年頭沒有人人一個碗或者碟子的說法——不敢給這東西,否則大傢伙肯定搶着撈菜、夾菜到自己碗裡碟子裡。
所以大傢伙拿起筷子慢慢吃,滿桌子都是好菜,吃一陣喝兩口,氛圍火熱又總有喜歡的菜可以吃。
話題在即將到來的帶魚汛上。
這裡的人都參加過魚汛大會戰,所以他們就把見聞說出來,算是給王憶提供一個參考了。
王向紅跟王憶說,魚汛會戰就跟打仗一樣,其實很簡單,聽從指揮、服從安排,只要牢記這八字方針那肯定一切順利:
“怕就怕那些自作聰明的,以前在海武的時候就是這樣,總有人覺得自己會打仗、自己是天生將才,上頭髮布了作戰命令,嗯,他就不執行,他一定要按照自己的戰鬥思路來開展工作!”
“結果呢?不管敵反動勢力還是小鬼子,這些人都鬼精鬼精的,人家是正規軍啊、是職業兵,還能讓你那麼容易就給端了?”
“這種事到了最後,往往都是自己單幹的吃大虧!”
王憶說道:“行,隊長你放心,我肯定聽領導的指令。”
王向紅拿起筷子夾了片臘肉放進嘴裡,說道:“嗯,別貪功冒進呀。”
“有時候捕撈是圍捕,你這裡冒進那整個包圍圈就出現破口,這樣紮好的口袋有破口,魚羣不就溜走了?”
王墨斗說道:“隊長你這麼說我有點不服氣了,我軍很多高級將領打仗都是有神來之筆,他們不是職業兵,可打的職業兵抱頭鼠竄……”
“對,你說的很對,”王向紅笑了起來,“總有一些人想法跟你一樣——問題是你以爲你跟那些高級將領們是一樣的人?!”
“部隊需要英雄,但不需要逞英雄的,聽從指揮、服從安排,以戰場大局爲重,這一定是錯不了的!”
王祥高舉起酒杯說道:“來,隊長咱們喝一口,別跟這小子浪費力氣。”
“看着他年紀不小了、快要結婚了,實際上還是不行,社會經驗不足、人生閱歷不豐富,太單純了。”
王墨斗不服氣。
他找王真剛說:“小爺,你打過的仗比隊長還多,那肯定見過很多天生就會打仗的人吧?”
王真剛點點頭。
王墨斗笑道:“那他們打仗的時候肯定有主意、有想法。”
“但沒有命。”王真剛簡單的說道。
一聽這話,王墨斗笑不出來了。
王真剛說道:“聽從指揮、服從安排不是迂腐,是有戰鬥素養!這是所有名將的基本素養!”
話題從打漁拓展到了打仗。
氛圍更熱烈了。
男人吃飽喝足喜歡幹什麼?
而且是喝酒喝到足。
那自然是吹牛了。
一場熱烈的嘴炮戰爭行動展開了。
一行人爭論的很熱烈。
而王真剛面含微笑看着他們討論。
像極了孔夫子見兩小兒辯日。
夜幕降臨,寒星低垂。
冬天夜晚的星空總是格外清晰、格外的低。
他們吃飽喝足各自回家,楊文蓉上完了夜晚課程後在房間裡、檯燈下苦讀。
王憶敲了敲窗:“楊老師早點睡吧,別熬夜學習啊,不至於,你放心就行了,我這邊給你教的都是知識點,明年高考問題不大,不用有什麼壓力!”
明年高考的考卷已經在他手裡了……
他回到聽濤居,秋渭水給他熬了醒酒酸湯等着他。
王憶說道:“我晚上沒喝酒,除非是官面應酬不得不喝酒,否則我以後不會亂喝酒的。”
秋渭水笑道:“對,少喝酒,菸酒都不是好東西。不過醒酒湯做都做好了,喝了吧。”
“喝了趕緊睡覺!”
王憶活動了一下腰關節、髖關節準備睡覺。
秋渭水衝他伸出手,他蕩笑着挺胯上前。
小秋老師很會玩嘛!
結果秋渭水給了他小肚子一拳:“你幹什麼呢?我聽隊長說你要參加今年縣裡的鄉村醫生研討會?你是不是要發言?”
王憶委屈的說道:“是啊,你幹嘛打我?”
每年的鄉村醫生研討會都要表彰年度讓百姓滿意的鄉村醫生,然後交流從業經驗心得。
至於讓百姓滿意的鄉村醫生怎麼選?
領導說的算!
王憶這個鄉村醫生是縣裡大領導的孫女婿,小領導們自然把他當做模範了。
而作爲模範就要上臺發言,就得有發言稿。
秋渭水怒道:“我伸手是找你要發言稿,你那是幹什麼?時時刻刻不忘耍流氓!”
王憶當場暴怒了。
我現在不是爲了配合你麼?
秋渭水說道:“你把發言稿拿出來給我看看,我幫你修改一下。”
王憶聽到這話笑了。
你真幽默,你要幫本縣第一有才華的大作家修改發言稿?我沒喝酒是你喝酒了吧?不喝酒你能有這樣的勇氣?
他把自己揮斥方遒寫出的稿子交給秋渭水。
秋渭水一目十行的往下看,點點頭說:“嗯,不出預料,果然寫的很好。”
王憶正要笑,秋渭水接着說:“寫的很好,但到時候別用這份發言稿,我給你寫一份吧。”
聽到這話王憶愣住了:“媳婦兒,我不是瞧不起你啊。”
“我是大學生,還是名作家,然後你要幫我寫發言稿?你的才華是不是不太夠啊?”
秋渭水說道:“我的才華不是不夠,是根本沒有才華。”
“但不好意思,校長同志,我從小到大接觸的文字中就是發言稿多,所以說起發言稿的撰寫,我恐怕比你更有發言資格!”
她打開臺燈拿出本子,收攏起秀髮爲偏馬尾垂在肩膀上,側首認真的寫了起來。
長而微卷的眼睫毛一眨一眨的,很可愛。
溫和的燈光照耀在她的臉上,照亮了她臉頰上認真的表情、聚精會神的眼神,給她並不白皙的肌膚上增添了三分柔黃。
王憶忽然想起,他第一次看到秋渭水的時候,秋渭水皮膚很白的。
她是跟着自己來了天涯島,白天在陽光下領着育紅班的小朋友做遊戲或者幫助社員幹農活,所以才曬黑了也曬糙了皮膚!
這樣他撓撓頭,心裡生出一股歉意。
他站到了秋渭水身後幫她按摩,說道:“媳婦兒辛苦了,來,你寫稿子,我給你按摩推拿,就像你上次給我按摩推拿一樣。”
秋渭水笑着拍他:“我看你是居心叵測、別有用心、心懷不正、存心不良!”
她也跟着上夜校唸書,知識漲的飛快。
王憶說道:“不是、真不是,我就是看你太辛苦了,都大半夜了你還得爲我操勞,我真的特別感動。”
秋渭水笑道:“寫一篇發言稿而已,我真的很擅長,相比之下還是你平日裡給學校、給生產隊操勞的多。”
王憶說道:“我這樣不對,我以後得爲咱們的小家操勞的多才行!”
操勞之後,睡眠質量高。
一夜睡得香甜,王憶早上醒來往外看了看。
昨晚絕對冷,又下霜了。
山水草木掛霜片,陽光一照亮晶晶的,漫山遍野都是亮白色,很漂亮。
王憶去大竈看了看。
早上吃臘肉飯,沙生泉昨天晚上用爐子的鐵鍋蒸了一鍋的臘肉飯。
一鍋米飯上鋪着一層臘肉、撒了些豆豉,外面一圈是幹豆角,然後爐子封好後用一點熱氣煨着鍋裡的米飯和臘肉慢慢蒸。
這樣蒸上一個夜晚,現在揭開鍋蓋一看:
臘肉肥的部分白得透明, 瘦的部分棗紅燦爛,乾巴巴的豆角吃水變得綿軟飽滿,豆豉陷入了油汪汪的大米飯裡。
本來臘肉的肥肉就不膩,如今小火煨上一晚,裡面的肥油全數析出,剩下的肥肉片只剩下個香味。
瘦肉蒸的軟而鬆散,吃一口在嘴裡,絕不會有柴的感覺。
漏勺是廚師,懂行。
一看這臘肉飯便讚歎:“王老師,這一鍋飯絕對好吃,以後咱自己的臘肉就可以這麼做飯,多香呀。”
王憶嘆了口氣:“你們香吧,早上吃這個太油膩了,我就不吃了。”
“那你吃啥?”漏勺一愣。
王憶看看四周沒人,跟他說:“昨天殺了兩個豬,豬腰子呢?給我來個爆炒豬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