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吹燈》!
王憶決定用《鬼吹燈》來救場。
第一這小說實在精彩;第二這小說的故事背景對當下年代的人來說很有代入感;第三他對這本小說足夠了解,還有一個第四點:
鬼故事在農村太受歡迎了!
唯一要擔心的是,對於82年的社會環境來說《鬼吹燈》的主題有點違規——封建迷信、盜挖人墓,恐怕現在的人接受不了。還好他現在要念的是第一部,這一部里老胡和胖子不是當兵下鄉就是跟隨考古隊行動,不牽扯盜墓話題問題不大。
而且這事是他瞎擔心。
聽到前面關於盜墓介紹的時候大傢伙壓根沒反應——社員們沒有那麼高的覺悟,他們只想找點樂子。王向紅覺悟倒是高,可他愛聽評書!
《鬼吹燈》不愧是號稱網文第一干貨,水分都被榨乾了,開篇就是白紙人媳婦復活!
所有人的注意力就跟碰上黑洞一樣,瞬間就被吸進去了。
正如他琢磨的那樣,農村人太喜歡鬼故事了,這恐怕是漢子們第二喜歡的題材。
隨着白紙人抹着腮紅口紅復活,本來間隔坐着的人開始往一起湊……
王祥雄推了身邊人一把:“漏勺,你幹啥呢?你一個大老爺們往我身邊擠什麼擠?”
“別說話、別說話,讓王老師繼續說書。”
“大雄你趕緊坐下。”
“王老師別管他,你繼續,這紙人婆子起來了,然後呢?然後到了晚上怎麼樣了?”
“對,說晚上,紙人婆子真是變成大活人了?這得晚上驗驗貨啊!”
王向紅憤怒起身:“還聽不聽評書了?都閉嘴!誰再閉嘴就——不是,誰不閉嘴誰滾蛋回家吧!王老師,你你趕緊繼續!”
要是剛纔聽到這話,好些人巴不得趕緊滾蛋。
可《鬼吹燈》大招施展,所有人的心神被勾住了,他們也滾蛋,卻是往前滾,一個個往前湊。
王憶調整了一下耳機位置繼續將故事往下開展:
“時間過的很快,很快到了晚上,白紙人給爺倆做了一桌飯菜,什麼醬肘子、燒雞、大米飯,舅舅樂得嘴都合不上了,這菜太豐盛了,過年啊。但是胡國華不行,他沒有心思吃喝。”
“他看着坐在自己對面的那個女人,就覺得心裡跟吃了只蒼蠅似的噁心。這娘們的臉很白,一點血色沒有,臉上有點紅潤那也是用胭脂抹上的……”
劇情進一步展開,大傢伙的注意力進一步被吸引。
僅從趣味性和故事性上來說,《鬼吹燈》可比現在流行的英雄主義評書強大太多,而且它還佔了個新奇性。
對於文化生活與精神享受雙匱乏的漁家老百姓來說,這段故事可太好了!
王憶的普通話說的也好。
他還不時變幻語調,時而捏嗓子、時而聲音粗獷、時而變換節奏,雖然比不上單田芳、袁闊成們評書大師,卻足夠去應付社員。
幾乎所有人的反應都隨着他的節奏變換而變換,其中王向紅聽的最仔細,甚至沒去注意菸袋鍋裡的火星什麼事熄滅了。
隨着故事不急不緩的展開,到了《九層妖樓》一章的時候趴在地上的老黃突然爬起來。
它起身擡頭往山下看。
旁邊的人被驚動,趕緊摟住臨近人的胳膊:“這狗怎麼了?”
“是不是看、看見東西了?”
“對對對,狗眼看陰陽啊!”
“少胡咧咧,都是封建迷信!”一邊說着王東峰一邊摟住大膽的肩膀。
有耳朵靈的站起來側耳傾聽,然後緊張的說道:“不對不對,有哭聲!真的你們聽,有哭聲!”
“是不是、是聽錯了?是潮聲吧,漲潮了——別嚇我啊!那個啥九層妖樓裡有鬼跑出來了?不能吧!”
“都別說話,真的是哭聲。”前排的王向紅吃驚的說道,“像是小孩子在哭!”
秀芳也說:“對,我聽見了,是個小孩的哭,哪裡小孩在哭,還是好幾個小孩哭!”
海風一吹,聲音越發清晰:“嗚嗚、嗚嗚……”
“娘,我餓了!娘吃飯吧,我餓了,嗚嗚!”
隨着這句哭訴隨風而來,有人猛的反應過來:“這不是菜頭嗎?菜頭娘,你兒子的聲音啊!”
這時候小人已經出現在山頂的路口上。
好幾個小人一邊哭着一邊蹣跚走來。
是餓哭了的娃娃們來找爹孃回家吃飯!
“草,老子他嗎白挨嚇了,老子還以爲是鬼娃子出現了!”王東峰罵了一句。
大膽一腳將他踹開:“你真是個狗膽子!不對,狗膽子比你大多了!”
王憶將耳機摘下站起來說道:“行了,天色不早了,文書,幾點了?”
他琢磨着算這幫子人命好,自己爲了照顧老人讀的慢,否則這會講到《關東軍地下要塞》一章直接給你們講那倆小鬼孩,配合上剛纔的孩子哭能嚇尿不少人!
王東喜看了看祖傳的手錶說道:“那個還早着,六點半,才六點半,王老師你繼續說,說到七點,咱七點解散嘛!”
“這才六點半?”王東峰擡頭看看天色,“不能吧,得七點半吧?”
旁邊的王東陽擡手肘撞了他一下子:“就你他嗎有眼睛啊?文書說是六點半那就是六點半!”
王向紅也看天色,說道:“是七點半了,行了,今天會議開到這裡,我做個總結陳詞,然後就準備散會!”
“別啊。”下面的人紛紛開口,“支書,再讓王老師講一會!”
“就是,別散會呀,這纔剛講沒一會,那九層妖樓裡到底有啥?”
“那個鱷魚一樣的大蜥蜴啥樣?不是,鱷魚啥樣啊?咱捕撈半輩子魚也沒捕撈到過鱷魚呀,壽星爺您年歲長,您見過鱷魚嗎?”
壽星爺還在回味前面的故事呢。
他喃喃道:“反動派真不是玩意兒,竟然剝老百姓的皮,就該抓了剝掉他們的皮!”
王向紅上去拍了拍桌子:“行了行了,今天是開批判大會不是聽評書大會——不過王老師的評書說的真好,後面下了工,讓王老師每天給咱說一段怎麼樣?”
王祥雄站起來說道:“支書的提議很好,後面下了工每天聽一段,老話說百日種糧不能一日吃,要細水長流嘛。”
隊裡兩個大人物都發表意見了,其他人雖然不甘心卻沒話說,只能戀戀不捨的起身離開。
王向紅見此急眼了:“我還沒有做總結髮言呢,你們這是要去哪裡?”
“對對對。”衆人又趕緊坐下。
心神都在評書上,忘記還有這茬事了。
王向紅咳嗽一聲準備將本次批判大會的主題昇華一下,可他的心神也在評書上。
嘴巴幾次張了張,他最後說道:“那個大煙這東西碰不得啊,同志們,通過剛纔王老師的評書我們可以發現,一人抽大煙、全家都遭殃,連老鼠都被帶上癮頭了!”
“算了,散會!”
他拎着菸袋鍋背手混進人羣,隨即跟身邊的人討論起來:
“以前在部隊的時候,我有戰友是海南島的,他給我們說過鱷魚,這東西厲害……”
“可九層妖樓不是在康巴嗎?海南島我知道,在大南邊,康巴不是在大西邊?”
“你真是豬腦子,九層妖樓裡頭那不是鱷魚,是像鱷魚!”
“你們說咱這裡有沒有大墓?”
“有啊,咱王家祖宗的墓……”
討論聲漸漸遠去。
王憶回去做飯吃。
今天沒有好飯吃了,還好剛磨了麪粉,可以做點手擀麪。
他正在琢磨着,老黃忽然扭頭看向窗口。
王憶跟着扭頭。
一張老臉出現在窗口外。
紅光閃爍,忽明忽暗!
王向紅。
王憶背上冒出冷汗:爲了防止他大吃大喝這還真用上兵法了?支書這是打了個回馬槍啊。
王向紅走進來,問道:“王老師,你知道我今天爲什麼沒有批你嗎?”
王憶說道:“支書這是給我改過自新的機會!”
“不光是這樣,”王向紅搖搖頭,“主要的原因是你是咱隊裡的老師,學生娃和學生爹孃都在看着你,我要是批評你,那你威嚴何在?你以後怎麼教學呢?”
王憶恍然。
老支書還是愛護他和這個集體的。
王向紅語重心長的說道:“正是因爲你是教師,隊里人都在看着你,所以你要時時刻刻起帶頭作用,要做一個好榜樣,不能搞特殊化,不能讓人抓着你的短!”
“你肩膀上擔子很重,責任重大啊!”
“我給你透個底,”王向紅臉色嚴肅起來,“我估摸着咱王家的後生,以後就你有挑大樑的本事,別的我不多說了,你嚴格要求自己吧。”
王憶乖巧:“我明白了,以後我一定注意自己的言談舉止!”
王向紅滿意的點頭:“好,你有數就行,我先回去。”
他轉過身又轉回來:“九層妖樓裡頭到底有什麼東西?那些藍色瓢蟲咋回事?瓢蟲能有啥好怕的?”
王憶愣了愣,說道:“我跟你說了答案,那就沒意思了。”
王向紅擺擺手說:“不用說不用說,我就是問問。”
他揹着手溜達着走了。
大迷糊和麪做了手擀麪,下鍋煮開配燒椒醬。
兩個人吃的稀里呼嚕。
大迷糊特別滿足,一個勁嘿嘿笑:“王老師,好吃,跟着你啥都好吃!沒吃過這麼香噴的醬!”
王憶心裡一動。
後面可以用麪條和各種肉醬來招呼民兵隊!
總不能修房吃個麪條都算是大吃大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