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屋裡,除了穗子,沒人覺得於敬亭無辜。
衆村民覺得,即便這件事不是他做的,他往日裡那些“輝煌戰績”也足以支撐他佔據王家圍子第一街溜子的惡名,幾十年不動搖。
於敬亭鋥亮的眼,挨個瞪屋裡衆人。
就是這些傢伙惹他媳婦哭的,每一個人他都記住了,明兒就拿着彈弓,挨個打他們玻璃去。
楊老大痛苦地蹲在門口,抱着頭,嘴裡唸唸有詞。
“完了,完了,我家炕要塌了。”
“楊大,你站這幹嘛?上海灘演到哪兒了?”村長溜溜達達的過來,也是來看電視的。
一提上海灘,楊老大的雙脣蠕動,鼻子一酸,差點沒哭出來。
“我去他的上海灘啊!”
楊老大不敢惹街溜子,只能把氣撒在電視劇上了。
只恨自己,好端端的,買什麼電視啊?
招來這一屯子的人跑他家打打鬧鬧的,一堆人站炕上看熱鬧,他家炕都要塌了!
“咋了?”村長問。
“屋裡打架!”
村長橫眉怒目,竟然有人打架,他作爲村長,不可能坐視不管。
“我倒要看看,誰這麼大膽兒......”村長殺氣騰騰地往屋裡走,作爲上海灘女主的忠實老觀衆,他可不允許有人耽誤他看電視,耽誤他看馮程程!
“老於家的街溜子挑的事兒,進屋就把李有財踹了——哎,大爺,你去哪兒?”
於家街溜子。
前一秒還一身正氣的村長,下一秒就用手捂着肚子,掉頭就往家走。
“我這吃壞肚子了。”
馮程程雖好,可老於家的事兒,村長不想管。
打吧,打完了,明天他再來看重播,程程,等老夫明日再來......
屋裡有人眼尖看到村長了。
“大爺,你快過來主持公道啊!”
“穗子也在,都氣哭了,大爺你快過來看看!”
聽到穗子也在,村長放心了。
穗子是讀過書的娃,懂道理,送禮都比別人多,咳咳,總之,有穗子在,不至於鬧的太厲害。
村長這次失算了。
於敬亭打夠罵完已經痛快了,是穗子不打算收手。
看到村長進來,穗子開門見山。
“大爺!有人污衊我男人,說苑家屯的事兒是他做的。”
“胡說八道!咱們屯的人,能跑到隔壁屯犯事兒?”
“我男人昨天在家,好多鄉親都看到了,這是污衊!”
“絕對的污衊!”村長義憤填膺。
且不說這事兒是不是於敬亭做的,他們屯絕對不能出這樣的惡人,這傳出去且不是破壞屯子之間的關係?
“那咱們不都知道不是你男人做的嗎?差不多就散了吧,電視劇都快演完了。”炕上有人嘀咕。
村長也是這麼想的,澄清了,那就看電視唄。
穗子反手把電視插頭拔了,這事說不清誰也別想看。
衆人的憤慨全都是因爲不能看電視,於敬亭的名譽,還比不上一臺15寸的黑白電視機來的重要。
穗子的眼淚更洶涌了,別人都是越哭膽兒越小,她是反過來了。
眼淚洶涌,話卻是半步不讓。
“這屋裡的人知道我男人被冤枉了,那外面人知道嗎?這件事不給我們個說法,以後你們看電視,我就讓我男人過來拔天線,誰也不要看。”
於敬亭樂了,這個活兒,他喜歡,是他的強項。
衆人齊刷刷的倒吸一口氣,就連村長老臉都掛不住了。
不看電視那可不行,這事是要引起重視了。
“穗子,你想要個啥說法,跟大爺說,大爺一定秉公辦事。”爲了馮程程,不,是爲了正義,村長說話了。
“我要找出那個最先傳話的人,讓他登門給我男人道歉,不僅如此,還要他在村大喇叭廣播裡,連說三天,於敬亭,我錯了。”
“這——”
“我家柴火缺了,這天線杆子砍回去剛好。”於敬亭樂呵呵地比了比外面。
這會想看電視,屋外要有一根特別高的天線才能收到節目,遇到大風天,屋裡人看電視,屋外還得站着個搖電線杆保持信號穩定的。
楊老大一個健步竄過來,對着村長真情實感:
“大爺,可得還於家大兄弟個公道啊,給人家媳婦急成啥樣了?”
他家電線杆不能拔啊!
“水滸傳裡有花和尚倒拔垂楊柳,咱屯也該有個於敬亭手薅電線杆!”穗子鏗鏘有力,還挺押韻。
村長沒轍了,只能朗聲問。
“誰最先傳的鐵根的閒話?”
屋裡的人面面相覷,誰都不願意開口。
“都不說,那你們都是幫兇,敬亭,把電線杆卸了!”穗子不依不饒。
於敬亭樂得倆小虎牙都在電燈泡下反光了,一邊往外走一邊念。
“手拿菜刀砍電杆,一路火花帶閃電~”
後面還一句心裡念呢,王家圍子小媳婦千千萬,他家這個最好看,媳婦今天浪起來最帶電,迷得他恨不得拽着穗子一起砍電線~
“是李有財!!!”楊老大爲了保住自家電線杆,挺身而出了。
其他人雖然不知道是誰傳的,但此刻必須要有個替死鬼出來,速戰速決,還能看個片尾曲呢。
於是衆人紛紛附和,就是李有財!
誰讓他上來就惹呼於敬亭這個混不吝的貨?如果不是李有財整這麼一出,大家至於浪費一集寶貴的電視劇嗎?
躺在地上的李有財被穗子砸暈了,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成了衆人情緒宣泄的渠道。
“是他,他今兒一來就坐於敬亭的位上了。”
“不僅坐,還找茬。”
“就他一個人說,我們可沒說!”
李有財想成爲英雄,可惜事與願違,衆人不敢得罪於敬亭,只能把他推出來當狗熊。
“穗子,明兒大爺讓他給你們登門道歉!”
“他要是不來怎麼辦?”穗子逼着村長給她承諾,就這麼走了,明兒李有財賴債她的努力就白費了。
“那就不給他開工資!他是大隊會計,歸我管!”爲了看馮程程,村長這一碗水端的特別平。
穗子這才滿意。
說給於敬亭討回公道,必須一討到底。
拖一天都不行,遲到的正義不叫正義。
紅着眼的穗子說話帶着哭腔,看着嬌小脆弱的人兒,竟比普通人還要堅持己見。
站在那,竟給衆人山一般的壓迫感,沒有人敢忽視她。
看着穗子的側臉,於敬亭口乾舌燥。
小娘們又撩他......植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