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子潛心學習懟人技巧,得出了一點心得。
罵人分很多種派系,於敬亭熟練掌握每個派系,拿捏自如。
比如他可以依託豐富的想象力,用奔放的感情誇張的手法瑰麗的辭藻貶低對方。
穗子覺得這種方式,跟文學裡的浪漫主義擁有一樣的內核。
他剛跟那個嘴賤男說的“管好你的狗嘴”就是以浪漫主義的方式罵人。
至於把人體器官以及與女性長輩發生關係等方式,作爲羞辱方式的,就是放飛自我的入門級了。
這幾個流派穗子都默默地背下,還沒熟練到能夠推陳出新、舉一反三的地步。
但遇到事兒了,腦子裡總能蹦出幾句於敬亭曾經罵過的。
照貓畫虎,依葫蘆畫瓢,這是每個學霸都有的技能。
穗子在於敬亭驚詫地視線裡,指着對着那個混混,用她一貫軟糯的口吻說道:
“你嘴裡吐不出象牙嗎?!”
於敬亭吹了個口哨,可以啊,這小娘們是越來越招人喜歡了。
穗子說完渾身舒坦,好像考試押中最後兩道大題一般,朝着於敬亭看去,彷彿再問“於叫獸”,她這題答的行不?
於敬亭伸手,觸感極佳的長指握着穗子的手,稍微動了動,把穗子伸出去的食指按回來,換成中指。
經過於叫獸點播後,這個豎中指國際通用手勢,足以讓穗子剛那句話的威力翻倍。
“陳涵穗,你怎麼罵人?!”吳茜大爲震驚,這還是印象裡那個品學兼優的陳涵穗?
那個王家圍子所有家長用來教育自家娃的“別人家的孩子”陳涵穗?
“我不罵人,罵得都是牲口。”穗子說完後自己都想給自己點個贊,她有出息了。
竟然吵架時大腦沒有空白,反應如此迅速地回擊,不需要提前背好臺詞,她可太能耐了!
“不要跟這種人廢話,這種人賤到骨子裡,根本改不了——你瞅什麼瞅?說得就是你!”於敬亭指着那個試圖調戲他媳婦的混混,“嘴賤改不了,就好像狗改不了吃你!”
穗子又是暗自吸一口氣,好犀利!
她只是暗諷對方是狗,於敬亭說人家是翔!
果然,罵人文化,博大精深,她還要多跟於敬亭學啊......
“電影要開始了!你倆差不多得了!”姣姣聽到放映廳有動靜,急了。
穗子走了兩步,又想起什麼,轉過身對着還瞠目結舌的那對男女說道:
“我家裡遇沒遇到事,我都嫁他,我就樂意給他當媳婦,起碼他不會讓我在出門時,看着他勾搭別的女人難過還不敢說!”
過了嘴癮,用了浪漫主義放飛自我罵了人後,穗子還不忘用理說服對方。
她用最平和的口吻陳訴一件在她看來最樸實不過的理由,卻給現場的每一個人的內心造成重大創傷。
於敬亭黑曜石一般的利眸裡,有緩緩的溫情流過,吳茜則是握着拳頭,說不出話來。
殺人誅心,不過如此。
眼看着穗子跟於敬亭離開,吳茜努力眨去眼底涌出的淚水,她不能讓身邊的男人看到她情緒的失控。
那男人讀不懂吳茜被穗子戳痛的心,自顧自地說道:
“這就是你之前說的,你們村裡特別厲害的那個女人?不過如此麼,她男人連件像樣衣服都買不起,所以說,女人唸書多了,有什麼用?”
入口處,人來人往,於敬亭用手護着,不讓行人碰到穗子和姣姣。
跟着這樣的男人出門,心裡的安全感一定是特別多的。
吳茜低頭,看看自己身上最新款的棉襖,又看看被於敬亭護着的穗子,心裡的苦澀一點點放大。
她倒是穿得起像樣的衣服,可真的幸福嗎?
穗子最後一句話,戳到她心窩裡了。
電影對穗子來說,並不好看,電影院還有點冷。
坐那看了一會,昏昏欲睡,頭一點一點的,不知不覺就靠在了於敬亭的肩膀上。
姣姣雖然不能完全看明白這電影講啥,卻也看得津津有味,嗑着瓜子扭頭想跟嫂子分享下心得,扎心了。
她哥拉開大衣,裹着嫂子,在方寸的空間內,替穗子打造一個溫暖的小天地,讓她睡得更舒服。
姣姣小小聲抗議。
“哥,你還記得你有個妹妹?”
“皮糙肉厚的孩子火力壯,不怕冷。”親哥壓着聲音,唯恐把懷裡酣睡的穗子吵醒。
皮糙肉厚......姣姣再次受到傷害。
她決定了,晚上回家就把嫂子拽自己被窩講故事,讓這個不要臉的哥哥摟空氣去吧!
片尾曲響起時,穗子幽幽醒來,剛醒的雙眸還帶了點迷茫。
“傻乎乎的,哈喇子都流我肩膀上了。”於敬亭的鼻尖幾乎跟她抵在一起,呼吸交纏在一起。
穗子忙伸手摸嘴角,意識到被他騙了以後,小臉氣得都鼓起來了。
熒幕的光映在她的臉上,流光溢彩,而他的瞳孔裡,只有她一個。
慢悠悠的時光裡,兩顆年輕的心逐漸靠近。
出了電影院,三人沿着馬路朝着車站方向走,於敬亭駐足,視線落在街對面的百貨公司。
透明的櫥窗裡展示的模特,身上穿着紅棉襖格子褲。
於敬亭牽着她過了馬路,停在櫥窗前,掃了眼模特腳底下的標籤。
那句差點脫口而出的“我給你買件衣服吧”,被標籤上的價格壓在了舌尖。
三十六塊五。
於敬亭摸了摸兜,一疊票,加一起,可以買個袖子......
穗子見他不說話,只看着櫥窗,突然就明白了。
他一定是看到別人都這麼穿,想到她了吧。
“這棉襖也不好看啊,穿着跟熊似的,我本來就胖,不要看了,走啦。”她伸手拽他。
於敬亭深深地看了眼櫥窗,嘴角狠狠地下壓。
他以爲,帶她看一場電影,就算是圓了年少時的執念。
現在看,翻過了一座山又遇到一條河。
萬里征程,纔剛剛開始,娶了媳婦不是終點,讓媳婦過好日子,有不輸人的底氣,纔是奮鬥方向。
好不好看是她的事,買不買是他的事。
於敬亭想着吳茜看穗子的輕蔑眼,舌尖掃了下後槽牙,這衣服,他早晚要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