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子回答完樊煌的問題,又往斬槽裡扔了一把草藥,自言自語:
“答應我三天,多一天都不行,多一個小時也不行。”
雖然穗子的口吻跟平日說話沒什麼區別,但樊煌硬是聽出了勿謂言之不預的味道。
“那......他要是有點事絆住了,沒辦法準時回來,你怎麼辦?”
樊煌擔心,閨女會把女婿給生吞活剝了。
“穗子啊,敬亭是個好孩子,只是他這個歲數正是拼事業的時候,你要多支持他鼓勵他,不要給女婿增加心理負擔。”
“爸,你想哪兒去了?”穗子嫣然一笑,手裡的碾輪稍微一用力,堅硬的藥材被碾碎,發出吱嘎的聲音,有塊頑固的碾不碎,穗子抄起碾輪一通狂砸。
她砸一下,樊煌的心就哆嗦一下,腦子裡彷佛出現了穗子砸於敬亭的畫面。
“敬亭已經很辛苦了,我怎麼能欺負他?”
他現在的決定,也是她的授意。
“那就好。”樊煌鬆口氣,只要不揍女婿,怎麼都行啊。
“但是我不會放過拖住他的人。”
“......嗯?!”
穗子握着碾輪卡卡一通碾,輪子所到之處藥材粉身碎骨,樊煌又好氣又好笑。
“看着挺溫和個孩子,怎麼一提到敬亭就炸毛?”
“爸,你看落在門前樹上的那隻喜鵲。”穗子比了比,“它沒有翅膀能飛嗎?你把它翅膀剁下來,它肯定會生氣啊,敬亭是我的翅膀,我是他的眼,他帶我去我去不了的地方,我幫他看他看不到的地方。”
“......”樊煌鬱悶。
他是來穩定閨女情緒的,可怎麼莫名地被秀了一臉恩愛?
但不得不說,穗子這比喻真是......怪不得女婿平日裡把她寵成寶貝,這樣的女人誰扛得住?
被塞了一嘴狗糧的樊爸爸,回到家越琢磨穗子說的,越覺得有意思。
陳麗君坐在躺椅上看電視,肚子雖然不大,但她總覺得坐着累,就弄了個躺椅,美其名曰晾肚子。
樊煌假裝倒水,剛好從她前面路過。
“那個,小陳同志啊,你覺得,我們現在這個關係,應該怎麼定位呢?”
樊爸也有點文青屬性,被穗子那比喻秀一臉後,也想聽媳婦來個類似的。
陳麗君正看着電視津津有味,被他擋着了,滿臉不爽。
“定什麼位?你的腚擋着我的位置了!”
“......”
樊爸很受傷,這麼個直脾氣不懂浪漫的女人,到底是怎麼生出穗子那種頭髮絲都充斥着溫柔的孩子的?
“閨女一定是像我.......”樊爸自言自語。
陳麗君氣得拿起小靠枕錘他:“死鬼你快起開吧!閨女纔不跟你這麼沒眼力見!我看電視你擋着!”
樊爸爸的背影更加孤獨了,默默地進書房,他需要喝杯苦丁茶敗敗火。
陳麗君覺得他有點奇怪,抄起電話打給穗子。
“你爸在你那受什麼刺激了,回來跟霜打茄子似的,蔫巴巴。”
“媽,從你的躺椅走到我的院子,只需要不到兩分鐘,你至於打電話浪費錢?太懶,容易生個肥崽出來。”
“少囉嗦!快說。”
“關心我爸要直截了當的表達出來,你問我都不如直接告訴他,你愛他愛的要死。”
“陳涵穗!你是掉酸菜缸裡了?給我酸出一身雞皮疙瘩。”陳麗君被穗子說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嗯,你要不好意思說的太直白,就告訴我爸,你是酸菜他是血腸,你們是一盤酸菜燉血腸,我爸能美死。”
陳麗君卡察掛斷,搓搓胳膊。
“這丫頭從哪兒學來這麼多的土味情話,一股大碴子味兒。”
陳麗君本想笑話閨女一番,可是路過書房,看到老樊同志那蕭瑟孤獨寂寞冷的背影,又有點心軟。
要不......試試?
不好用的話,就殺到穗子家,收拾那個小丫頭片子。
可是陳麗君在那張了半天嘴,酸菜血腸啥的,真是說不出口嘴,這詞兒,燙嘴。
“怎麼了,哪兒不舒服嗎?”樊煌看陳麗君站在門口,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我是那個——”陳麗君醞釀了好半天,“要不,我們出去散散步?”
閨女說的那玩意,真是爲難她,她決定換一種更直接的表達方式。
“嗯?怎麼突然主動散步了?不是不喜歡活動嗎?”樊煌覺得有點奇怪。
他媳婦懷孕後特別懶,通常都是要他拽着才能出去走幾步,平日活動範圍都不出院子。
“就是因爲不喜歡活動纔要找你這個老東西一起!”陳麗君看似不耐,可是細看,臉上卻是一片紅暈。
樊煌僵了一下,馬上明白過來,跳了起來,一反剛剛的寂寞。
“走走走,馬上走!”
掛滿名家書法的茶室裡,穗子的墨寶混入其中,這是樊爸爸對閨女的偏愛。
縱然比不上名家的有韻味,卻是自己閨女寫的,意義非凡。
小三尺的宣紙上,龍飛鳳舞的寫着穗子對父母滿滿的祝福:這世界有你甜過了頭
剛裝表好拿過來,陳麗君差點沒嫌棄死,這大白話,寫了個啥?
其實是穗子前世很喜歡的一首歌裡面的詞,她嫌棄爸媽家裡裝的過於正統,非得弄點歡脫的元素進來。
可正是這抹歡脫,與此時的氣氛巧妙融合。
不喜歡活動,但是喜歡他,這世界因爲他而甜過了頭。
穗子站在院裡,看着老爸挽着老媽,倆人緩緩的出來。
老媽似乎不喜歡人前這麼親近,想甩開他,老爸卻是挽得更緊。
一隻手挽着孕婦娘娘,另一隻手臂上掛着個袋子,估計裡面裝的水壺什麼的。
“嘴裡嫌棄,不還是聽我的了?”穗子撇撇嘴,老媽這種一點也不可愛的女人,老爸到底看上她什麼了呢?
腦子裡不合時宜地想起在特區遇到於有乾的事兒,於有乾曾經說過要給於敬亭找更會伺候男人的女人。
穗子託着腮,有些迷茫。
她當然能聽出來,老爺子指的是帶顏色的伺候。
會伺候男人.......是怎麼個“會”法?
她有點後悔自己前世過於保守,但凡多看點“教學紀錄片”是不是就不那麼迷茫了?
穗子正想着,郵局的人蹬着墨綠色的自行車過來了,停在穗子門口喊道:
“陳涵穗,有你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