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葉晨便在醫院樓下的長椅上找到了曉妍,她正坐在那兒埋着頭,一動也不動……
葉晨悄無聲息地靠近,坐在曉妍身旁,沒有言語,沒有動作,只是靜靜地坐着。
“爲什麼不說話?”許久,曉妍依舊埋着頭,只是輕聲地問着,言語中毫無溫度,冷若冰霜。
“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葉晨看着曉妍,笑了笑答道。
曉妍擡頭,直直望着他,問着:
“我是不是很可笑?”
“沒有,你想聽真話嗎?”葉晨看着曉妍的雙眸,隨即又望向長椅對面的大樹,隨意地問道。
曉妍點點頭,看着葉晨微笑着的側臉,片刻失神。
“你不可笑,反而讓我很羨慕……”葉晨直勾勾地看着某處,扯笑着說道。
“羨慕?媽媽騙了我,我就連自己的親生父親都沒見過,不記得!腦子裡,爲什麼會都忘記,我也不知道……”曉妍冷笑着,反問道,說着,又不自覺紅了眼眶。
葉晨回過頭來,定定看着曉妍,說道:
“我羨慕你,沒錯,阿姨是騙了你,可她是爲了你着想,她很愛你很依賴你離不開你,我相信你比我清楚的多。再者,退一萬步講,你有媽媽,我沒有。有些事我明明想忘,卻怎麼也忘不掉,這不是更痛苦嗎?我拼命想忘記腦子裡,媽媽死時那個眼神,那種神情,拼命想忘掉她說的話,可我只是更加清晰的記住了,歷歷在目罷了!有何用?與其如此,倒不如你,乾乾脆脆地忘得一乾二淨!沒有什麼,比親眼看着親人死去更加痛苦。”說着葉晨眼中隱隱約約閃着淚光,他擡起頭,把淚逼回。
曉妍聽罷,驚愕地張了張嘴,可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轉念一想,好似什麼也明白了。
是啊,媽媽瞞着自己,只是不希望自己再想起,再經歷一次痛苦……她是爲自己好,自己便不該再讓她擔心纔對啊……曉妍試着說服自己,接受媽媽的一片好心,接受那樣的謊言。可是,自己的爸爸死了,可自己連他是誰都不知道,這讓曉妍莫名覺着心裡堵着一塊石頭落不下。
隨即曉妍又擡起頭,看着葉晨,眼前葉晨眼眶中的晶瑩,她看到了,心裡腦中的一切彷彿都被遺忘,只剩下滿滿的愧疚。
“對不起……”曉妍柔聲對着葉晨說着。明明知道葉晨的媽媽是他的軟肋,可自己卻還讓他想起來。
“你有什麼好對不起的?這又不怪你。好了,走吧,再不回去,阿姨可要擔心了。”葉晨回過頭對着曉妍咧開嘴報以一個燦爛笑容,說着拉起了曉妍的手,沒等迴應便拉着她徑直上了樓。
曉妍沒有反抗,就這樣被他拉着,回到了病房裡。
賢昊還沒有離開,留下來陪着童芊,此時童芊見葉晨把曉妍帶了回來,便立馬迎了上去,有些膽怯地開口喚道:
“孩子……我……”童芊支支吾吾地,不知該如何解釋。
“媽,我餓了。”曉妍沒有接話,只是擡頭看着童芊,笑着說道。
童芊呆楞了片刻,便什麼也明白了,曉妍原諒她了,比什麼都好。想着她欣慰地笑了笑,把做好的飯菜擺上桌,不再言語。
第二天,天剛矇矇亮,童芊就帶着做好的早餐回到了醫院裡,見曉妍並無異樣,葉晨也毫髮無損,提着的心臟才終於放下了。
葉晨答應了曉妍,昨晚的事情絕口不提,只是他每每想起,都會脊背發涼,他不敢想象,若是曉妍沒有及時甦醒過來,那把水果刀刺進心臟,該會是怎樣的後果。
而曉妍的心,卻因爲昨夜的那個深吻擾的雜亂無章,並沒有多想,一大早便沉沉睡去,補了一覺,直至正午時分才睜開眼。
怎料,一睜眼便看見賢昊隻身出現在病房裡,曉妍心裡納悶,不是昨天才來看望過嗎?怎麼賢昊今天又來了?
誰知賢昊只是裝腔作勢地打了個招呼,將水果鮮花放下,便開了口拉着葉晨出了病房去,曉妍當然不知他兩在病房外說了些什麼。只是心中疑惑不已,有什麼要緊的事,賢昊不能當着自己的面和葉晨說呢?
葉晨內心也是一陣莫名其妙地跟着賢昊出了病房,還未發問,便看見賢昊十分嚴肅地板着面孔,看着他問道:
“曉妍被鬼上身,昨晚可有什麼異樣?”賢昊雖然已經知道了曉蕾的身份,但自此之後便再無線索。究竟她們之間有什麼深仇大恨,賢昊也查不出個所以然來。他甚至懷疑,自己究竟是不是查錯了什麼……可曉蕾明明親口請求自己幫她報仇的,這句話又是怎麼一回事?案件苦無進展,賢昊如今也只好藉口前來打探消息。
“昨晚……昨晚……”葉晨眼神躲閃着,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話來,腦中浮現着昨晚那令人懷念的美麗畫面。
“怎麼一臉色相?難道曉妍沒被鬼上身?”賢昊看着葉晨臉上洋溢着一臉壞笑,納悶極了,又仔細想了想,琢磨着應該不可能,那女鬼那麼恨曉妍,怎麼會放過葉晨呢?
葉晨反應過來,撓了撓後腦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道:
“有是有,只不過最後有驚無險。那個女鬼剛想把水果刀刺向我,曉妍就回魂了。”
“原來如此……那麼曉妍可否有什麼異常?”賢昊看着葉晨一臉不正常的神色,便接着追問道。
“沒有什麼異常。”葉晨堅定地點了點頭,道。
“童阿姨脖子上的痕跡,是曉妍弄的?”賢昊昨日便看見了童芊脖子上的紫紅色勒痕,明白人一看便能知道,那是雙手用力掐擠纔會造成的傷痕。
“是的,哦不,準確的說是那個女鬼。”葉晨點了點頭,說着又搖搖頭重新解釋道。
賢昊看着病房內曉妍的身影,見如此也問不來什麼,只得跟着葉晨回到了病房裡,恭恭敬敬地對童芊說道:
“童阿姨,我有些事想問問你,能否……”
“噢,好,我們出去說吧。”童芊見賢昊並不是什麼壞心眼的人,便毫無防備之心,答應了賢昊。
曉妍看着賢昊適才纔跟葉晨不知神神秘秘地說些什麼,現在又將自己的媽媽帶出了病房詢問,心裡是又納悶又好奇,賢昊哥難道查到了什麼?他又想問媽媽什麼事情呢?
“童阿姨,不瞞您說,前些日子我接到過曉妍,不,是您的大女兒曉蕾的電話……想必曉妍也告訴您了,在電話裡她提到過報仇,我想問問,你們之間到底有什麼深仇大恨?”病房外,賢昊看着童芊,直接開門見山地問道,說着他十分仔細地觀察着童芊的神情變化。他會直接詢問童芊,也是走投無路了的法子。
許久,童芊都沒有回答,最後,約莫已經過了幾分鐘了,童芊才嘆了一口氣,娓娓道來:
“其實……只是,有些誤會。我也無能爲力,自知有愧於她,只好每年給她多燒些紙錢
賢昊皺了皺眉,見童芊並不想說出實情,只是婉言敷衍,便只好再次開口問道:
“您告訴曉妍,曉蕾死於火災,可警察局至今卻還登記着曉蕾是失蹤。您到底想隱瞞什麼?”
“我是爲了曉妍好,我承認我騙了她,我也知道你在懷疑什麼……只是曉蕾是我的親生女兒,我怎麼會加害於他?更別說殺了她!”童芊又呆楞了許久,才毅然決然開口說道。
賢昊看着此時童芊的眼神,神色,並無半點異常,轉念一想,也是,或許是自己多慮了?虎毒不食子,童芊也不可能親手殺了自己的孩子啊!隨即,他又想到了什麼,急忙開口問道:
“那她父親呢?”
“實不相瞞,他們姐妹倆的父親在曉妍還未懂事的時候就已經病逝了,曉妍記得的父親,是她的繼父……我並不希望,曉妍再去找他,所以,只得說他,死了。”童芊說着低着頭抹了抹眼淚,彷彿想起了十分痛苦的過往。
賢昊見童芊如此傷心,只好伸手扶着她轉身正欲走進病房。
轉過頭來,賢昊和童芊都驚異而不知所措……
曉妍撫着門框,站在病房門前,直勾勾地看着他們,而葉晨則是呆呆地站在了曉妍身後……想必,適才的話也都已經被她們統統裝進了腦子裡。
“爲什麼騙我?爲什麼要騙我?!”曉妍直勾勾地看着童芊,厲聲質問道。她感到無比可笑,自己竟然連自己的親身父親是誰都不知道!是啊她真傻,那個對着他們母女拳腳相向,狠毒殘忍的男人,怎麼會是生她養她的父親呢?她怎麼這樣傻,被騙得團團轉卻渾然不知!若不是因爲好奇,偷聽了這番話,自己也許一輩子也不可能懷疑童芊的話語,拆穿她的謊言!
“孩子……”童芊伸出手來想去拉曉妍,怎料曉妍一甩手,直接跑出了病房。
童芊呆楞在原地,定定地看着曉妍離去的背影,把口中還未說完的話咽回了肚子裡,收回了適才被曉妍甩開的手,想追上,卻又不能追上,不知該如何是好。
“我去追。阿姨,別擔心。”葉晨見童芊如此失神,只得草草安慰了幾句,便急忙邁開步子立刻往曉妍離去的方向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