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孫賈說得是義正言辭,而且還有理有據,這多多少少是讓在場的成何等人感到有些尷尬。
涉佗和成何互相對視了一眼,又微微一笑。也不再言它,成何上前就牽上了牛耳。
而正當衛侯元將要歃血之時,突然,涉佗竟又推了一把衛侯元的胳膊,牛耳的血因此是滴落在了衛侯元的手腕上。
衛侯元驚訝的看着涉佗,一時竟有些不知所措。但旋即便是面露不悅之色。
王孫賈見狀,又是一陣勃然大怒,並是喝道:
“盟以信禮也,寡君可不敢不遵從周禮而受此盟誓!爾等實在是太過無禮,若不是念及你們是晉國的貴使,今日非得將你們斬了祭旗不可!”
成何聽得王孫賈突然是起了殺心,竟也有些害怕了起來。而涉佗,卻依舊是笑嘻嘻的回道:
“此爲無心之過,無心之過呀!大夫不必如此……”
而衛侯元,則是猛然一甩袖子,冷哼一聲便轉身而去。
在場的衛人也都無不怒目而視,涉佗卻依舊是裝作一臉無辜的模樣。
……
最終,𫑘澤之盟竟然就這樣,以一場鬧劇而告終。
衛侯元回到大營,也是越想越氣,這兩個趙氏的家臣,竟然膽敢如此辱他堂堂一國之君!
一時氣急敗壞之餘,夫人南子卻是從旁勸慰道:
“這兩個都是那趙鞅的家臣,對君上無禮的乃是趙氏,卻與範氏無關。而如今,晉國掌權的乃是範氏,不如我等親近於範氏,而疏離趙氏!”
衛侯元對眼前這個小女人向來最是寵愛,幾乎是到了對她言聽計從的地步,他摟着南子,嘆息道:
“今日寡人受此欺辱,實是令人咽不下這口氣,但是……即便是趙氏,那也絕非寡人可以輕易得罪的。寡人即是有怨,只怕大夫們也不會答應……”
南子眼珠子一轉,隨後笑道:
“君上,不如便趁此機會,下一罪己詔如何?!”
衛侯元轉過頭去,甚是奇怪的看了一眼南子,只見南子又甚是狐媚的眼神流轉。
顯然他對於南子的言語,並不十分明白。
“罪己詔?爲何?”
只聽南子是嬌聲笑道:
“君上可擬一份罪己詔,給國人和大夫們看看,以君身受辱的名義讓他們皆痛恨於晉國,並以此次會盟爲恥辱!到了那時,便一切都可以按照君上的意思去辦了!”
衛侯元點了點頭,並是沉吟道:
“唔……這事甚大……還得從長計議!不能急下決斷吶!”
南子之前一邊說着,一邊在替衛侯元是揉捏着肩膀。
待他二人把話說完,南子又自顧起身,來到了衛侯元的身後,並是柔聲道:
“還請君上躺下,妾近日又學得一種安撫穴道之法,可讓君上舒心解乏。妾想……這便在君上身上試上一試!”
衛侯元聞言,又是回過身來,看着南子不由是笑了一聲,然後便是乖乖的躺了下來。
南子則是輕撫他的額頭,手法精妙,柔嫩的小手滑膩,令人十分的舒適。
衛侯元不由自覺心曠神怡,不多時竟是直接睡去。
南子在確定衛侯元睡着之後,便是站起身來,觀望了一陣,這纔出得營帳。
南子深受衛侯元的寵愛,在軍營之中,那自然也是來去自由。
她直接是來到了王孫賈的營帳,王孫賈見到南子到來,便是急忙跪拜道:
“臣拜見夫人!”
南子的小手一擺,徑直說道:
“大人不必多禮,今日君上和晉國盟誓,一回得營帳便是怒意極甚。但小君雖是問了,君上卻也不肯細說,還請大人且與跟小君好好說說吧!”
王孫賈應道:
“諾!”
隨後王孫賈便站起了身,並對身邊的人說道:
“你們都先退下吧!”
那些下人一一退下後,南子又開口道:
“本宮本想要讓君上下得一份罪己詔,但是他卻頗有疑慮,並未就此答應下來。如果不能讓衛國上下怨憤趙氏,那咱們的計劃……可就無法繼續下去了啊!”
原來南子剛進來說的那些話,都是說給王孫賈身邊的那些下人聽的。
他們兩個,其實都是暗行衆的成員,而南子,還是暗行七君之一!
同時,她也是暗行七君中唯一的女性!
而王孫賈,之所以在盟約之時反應那麼強烈,也正是爲了藉故發難,趁機攪黃晉衛和談!
王孫賈先是思索了一番,隨後又是言道:
“寡君素愛面子,若讓寡君下罪己詔,只怕不易!小人倒是有另一個法子,一樣是可以令其就範!”
南子聞言,不由是眼前一亮,不禁問道:
“哦?是何法子?”
王孫賈自信一笑,在南子耳邊低語幾句,南子一聽,不由得笑的花枝亂顫。
“你這老小子,倒是機靈!此法甚好,那再一個時辰後,你便去如此面呈君上,引他入套!”
王孫賈心癢難耐,想要抱住南子,卻被南子一隻手抵住,王孫賈卻顯得有些失落,說道:
“夫人……”
“嘖!營帳之內,豈能亂來?萬一被人發現可就不好了!……”
王孫賈卻依舊是憤憤不平。
“夫人就是喜歡年輕貌美的!那宋國的公子朝卻有什麼好?無非就是有一副好皮囊罷了!”
南子本是宋國人,雖是嫁給了衛侯元,卻也並不安分,仍然是和當年青梅竹馬的宋國公子朝有染。
而且更爲離譜的是,這公子朝,竟還是衛侯元自己招來的!並且,對於他二人的姦情竟也是無動於衷。任由着南子給自己帶了好大一頂綠帽子。
並且在當時,這也絕不是什麼機密之事,而是即便在鄉野都傳遍了的。以至於即便是在宋國,都在傳送着這樣的一句歌謠:
“既定爾婁豬,盍歸吾艾豭。”(既然已經滿足了你們的母豬,那準備什麼時候歸還我們的公豬啊?)
所以,蒯聵作爲衛靈公的嫡長子,自然是對這種事是忍無可忍的。他本想要稟明君父,卻是被南子先告了狀。而後蒯聵又想趁機誅殺南子,卻又被南子直接識破。
是以蒯聵無奈,只得選擇外逃。
而南子在聽到王孫賈說起了公子朝,一時竟是媚眼如絲:
“你這老小子,竟是吃起醋來了?!”
南子輕撫王孫賈的臉頰,輕笑一聲,便是離開了營帳,只留下王孫賈竟是整整嚥下了一嘴的口水來。
王孫賈好不容易穩住心神,一個時辰過後,便又面見了衛侯元。
衛侯元也是剛剛醒來,南子正在喂他切好的果品。得知是王孫賈來見,便是點了點頭:
“讓他進來吧!”
王孫賈進來行君臣之禮,看了一眼南子,說道:
“君上,想那趙氏實是欺人太甚!竟是派來這麼兩個混賬前來欺辱君上。此仇不報,實是令我衛國蒙羞!”
衛侯元卻是苦笑一聲道:
“此事確實過分,但晉國強大,即便是趙氏,也不是我們能輕易與之翻臉的!而且,若是與晉國爲敵,只怕國內的那些大夫們,也不會答應!”
王孫賈嘴角牽扯出一絲笑意。
“君上,這個好辦,只要令國人們同仇敵愾,視晉國爲我衛人的寇仇,那麼衛國定可下同心!晉國也必不敢輕易來犯!”
衛侯元吃了一口南子遞到嘴邊的水果,卻是又搖了搖頭:
“此事說來容易,但萬一弄巧成拙,反倒不美。更何況,寡人受得這些個屈辱,那些卿大夫尚且不能感同身受,又如何能夠令國人們皆同仇敵愾呢?”
原文:
衛侯爲夫人南子召宋朝,會於洮。大子蒯聵獻盂於齊,過宋野。野人歌之曰:“既定爾婁豬,盍歸吾艾豭。”大子羞之,謂戲陽速曰:“從我而朝少君,少君見我,我顧,乃殺之。”速曰:“諾。”乃朝夫人。夫人見大子,大子三顧,速不進。夫人見其色,啼而走,曰:“蒯聵將殺餘。”公執其手以登臺。大子奔宋,盡逐其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