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從聽得李然如此說,知道李然是有了不悅之色,便趕緊是躬身應道:
“諾!”
這些年來,觀從在成周專心經營典藏室的事情,雖然這也是他的興致所在,但是其內心深處,還是更爲喜歡去揣摩人心,並將其視爲他個人的愛好。
此刻他忍不住技癢,竟是揣摩起李然來。
而李然對此其實也是心知肚明,雖是有些不滿,但也沒有生氣。
不過,李然的這一番舉止,卻又說明觀從他的確是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這反倒是讓觀從更是有些興奮起來。
李然言罷,又伸了個懶腰。
這幾日裡又是一陣緊張,但時至今日,局勢已然大定,他的那根緊繃着的弦,自是也就鬆弛了下來:
“既然晉國方面已經出兵,魯國也有所動作,那麼周室之亂想必很快就能安定下來了。”
於是,在衆人議事散場之後,李然便從房間走出,直接去找到了宮兒月和麗光。
只見她們正在練字,麗光坐在拿着筆,而宮兒月在一旁坐着看。
麗光時不時回過頭看一眼宮兒月,嫣然一笑。
宮兒月也是在麗光的小鼻子輕輕颳了一下。
因爲距離有點遠,李然也聽不到她們說些什麼,但是這和諧的一幕,讓李然不捨破壞。
麗光如今年近豆蔻,愈發的漂亮,也和祭樂是愈發的相似。
就連宮兒月也是十分的驚訝,曾對褚蕩由衷的說道:
“本來你們都說我像夫人,到底如何像,實在想象不出,但是看到光兒,我就明白是有多相似了。”
當時褚蕩則是大大咧咧的回覆道:
“當然像了,俺有時候都懷疑,你到底是不是就是夫人吶!”
宮兒月面對這個問題,也是茫然,苦笑一聲,不再說話。
李然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同時心裡也在想:
“爲何她和祭樂這般相似?她又爲何記性會這般的差?竟連父母都記不住了?她和祭樂之間……難道當真是沒有關係?”
李然雖是對此百思不得其解,但也只能是將此事暫且放下。
而就在這同一天,觀從又帶來了另外一個消息:晉國的閻沒已經奪回了成周,而鄭國也在魯國的襲擾下,已經選擇從王畿退兵。
魯國之師,則是在鄭國選擇退兵之後,很快就重新與鄭國重新盟誓,並選擇了退走,並且是不曾附加任何的條件。
李然聞訊,不由是點了點頭。
“嗯,這倒是頗爲符合仲尼的行事風格。勤王乃爲義舉,卻又不會趁敵國之危。此舉,無非是爲了告訴鄭國,他們魯國只是爲勤王而來,並無他意。也更是告訴閻沒,魯國並無與晉國爭功的想法!”
觀從則是回道:
“主公所言甚是,如今局勢大定,恐怕不日單旗便要攜周王歸王畿了。儋翩如今已經撤出成周,不需多久,便可徹底平靖了!”
范蠡開口道:
“先生,這次的王子朝之亂,總該算得是蓋棺定論了吧?”
李然亦是點頭道:
“嗯,其主已逝,儋翩也不過是在做最後的反抗罷了……哎,王子朝……可惜了……可惜啦!”
李然這還是第一次表達出對王子朝的惋惜。
其實在李然心中,王子朝的確是可惜的。
可惜的是他身爲王室嗣主,又飽讀詩書,志存高遠,卻是不能以正道取天下。
但同時他又是不可惜的,因爲李然非常清楚,王子朝雖然並不是帝王,卻也依舊是有着歷代帝王身上的通病。
猜疑、制衡、馭人術,永遠是這些人的日常。
而按照他的這一性格,即便以後真的成了事,又如何能夠有心思去安定天下呢?
更何況,眼下的周室也已經不是任何人能夠振興得了的了。
……
又過得幾日,閻沒在安定了洛邑之後,便派人前來迎接周王匄。
周王匄和單旗以及劉狄等人,在一同商議之後,便決定即刻啓程回成周。反正現在也已經安全了,儋翩已經退到了谷城,也再難興起風浪。
劉狄,如今周宗劉氏一族的宗主,單旗的同黨。他如今和晉國的中行氏乃是聯姻,所以對閻沒率魏氏大軍勤王救駕一事,是感到有些不快的。
而這一份功勞,白白讓晉國魏氏給奪去,這對於晉國的中行氏和範氏而言,也是他們所不想看到的。
不過,劉狄卻也不敢將不滿的態度是直接放在明面上,面對閻沒的到來,卻也只能是目光斜視,冷眼旁觀,不作熱情之狀。
至於單旗,則更是懂得明哲保身,他當然知道閻沒的到來究竟是意味着什麼。
所以,單旗反倒是顯得尤爲熱情。
李然,則是早早的便命人是做了準備,提前出發,是從姑蕕回到了成周。
一進得洛邑,他最放心不下的,自然是自己的授業尊師萇弘。
李然雖是囑咐了觀從,讓其部屬要儘可能確保尊師的周全。但是畢竟是兵荒馬亂的,尊師最後也還是在戰亂中失去信息,也不知生死。
這是讓李然心急如焚,一進得成周,他便讓范蠡和觀從安頓好宮兒月和麗光,他則是帶上褚蕩,來到萇弘府邸。
但見萇府門前一片蕭索,府邸也不似有人的模樣。
李然提心吊膽,小心翼翼的一陣敲門,但不見迴應。
他讓褚蕩趕緊是將門撞開,並帶着褚蕩是一路向裡。
走不片刻,忽聞一陣幽揚的蕭瑟之聲。
李然不由心中一喜,喚道:
“尊師!”
當李然尋聲找去,在內院終於是看到了萇弘獨坐於庭院內。
李然一陣激動,衝將過去,跪在萇弘的面前:
“尊師在上,弟子來遲,還望恕罪!”
萇弘看了一眼李然,淡然道:
“爲師早就說過了,留在這裡自是無礙的,然兒不必擔心。”
李然長鬆了一口氣。
“尊師無礙,自是再好不過……”
接下來,李然便讓觀從是派人四下去尋找萇弘的家人。
所幸,萇府上下也大都只是因爲戰亂而散了,其實倒也大都是無有大礙的。
李然在萇弘府邸得聞此消息,亦是放下心。這纔回到了李府,正巧又遇到了閻沒入城前來拜謁。
顯然,閻沒是受人之託,一入得洛邑便專程前來看望李然:
“子明先生,趙中軍讓在下前來向太史大人問好!”
李然搖了搖頭婉言道:
“李然愧不敢當,這次也多虧了閻大夫率晉師前來勤王救駕,否則……我周室危矣!”
閻沒淡淡道:
“先生客氣了,其實在下這次前來,乃奉趙中軍和家主之命前來的。對了,中軍曾於信中明言,說先生乃有麒麟之才,趙中軍如今可很是期待與先生的會面啊!”
李然見他一再提及趙鞅,知道他這次來見自己,其實就是爲趙鞅充當說客來的,於是笑道:
“待閻大夫回去之後,還請大夫代在下回稟中軍,多謝他此番協助,中軍之恩義,在下銘記於心,不敢或忘!”
閻沒咧嘴笑道:
“太史大人實在是客氣了……”
接着,李然將閻沒帶到內堂,兩相坐定,閻沒這才又道:
“不日在下便要離開成周,回到晉國,卻不知太史大人可有信簡轉交趙中軍?”
李然卻是微微搖頭:
“並沒有,還請閻大夫轉告趙中軍,成周如今初定,而且我不日恐要娶妻大婚,恐怕是無暇顧及其他的了。”
閻沒雖然並不認識李然,但是對於李子明的大名,還是早有耳聞。
世人皆知李然哀妻,所以自從夫人去世之後,便一直是孑然一身。怎麼這突然要完成大婚?
這卻是讓閻沒是大爲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