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沉香頓時激動了。
“是有點事。”陳天北含糊地說道, “等上學我跟你說。”
他似乎在電話說不清,就不再提這件事,轉而問她今天在林總那的情況。
“周師叔把你誇出一朵花, 觀主還很遺憾, 說是可惜了, 沒讓大長老見你一面。”
“就那麼緊張的幾秒鐘, 我就不佔用大長老的時間了。”蘇沉香, 乖巧!
果然,陳天北就很滿意了。
蘇沉香不非要見大長老他就暫時放心了。
他想想大長老醒來時那雙虛弱卻清明,彷彿可以洞察一切的眼睛, 就覺得,蘇沉香在大長老的面前十有八九要掉馬。
今天蘇沉香沒有出現在大長老的面前, 陳天北鬆了一口氣, 他對蘇沉香輕聲說道, “等再過一陣子,我先看看情況。”
作爲白雲觀的小精英, 蘇沉香總是要拜見大長老的。
趁着還有時間,他先培訓培訓蘇沉香。
至少……不能再讓她嗷嗷地喊“餓!”了。
“好的呀。”蘇沉香依舊乖巧地說道。
陳天北爲她操心,她還有什麼可抱怨的。
倒是她美滋滋地跟陳天北說了自己今天抽出什麼好吃的了,陳天北耐心地聽了,又聽蘇沉香說道, “對了, 今天陳總跟我說, 陳家那個傢伙竟然還去追求女明星。是不是太不把明總和你放在眼裡了?”
陳塘大張旗鼓地追求女明星, 如果鬧上熱搜, 那得讓人怎麼嘲笑明楓和陳天北。
現在可還沒離婚呢。
蘇沉香覺得自己得提醒一下陳天北,不能輕輕放過這麼囂張的傢伙。
“無所謂。這又不是他第一次追求女明星。”陳天北對陳塘這種行爲一向漠然。
“你爲什麼要漠然?”
“……什麼?”
“你們和他的確沒感情了, 可還有法律關係呀!就算不傷心,可也傷臉吶。他不是人,可你也不能對他不幹人事無動於衷。”
蘇沉香歪了歪小腦袋,疑惑地對突然沉默下來的陳天北說道,“就算暫時不能跟他離婚,把他當做無關緊要的人,可他鬧出這種事,也是在打你和明總的臉。爲什麼要讓他神氣活現,有恃無恐地欺負人?”
小心眼的厲鬼覺得活人很奇怪。
就算不咒他,那也不應該漠然視之。
光清高有什麼用。
“我媽覺得他噁心。”
“明總覺得他噁心,不稀罕搭理他,那就你上唄。他公然給你們丟臉,噁心你們,那你就直接物理攻擊,打他的臉!北哥,你可是校霸!你的拳頭不用在這上面,會生鏽的呀!”
蘇沉香苦口婆心,覺得遇到這種事,直接掄上幾拳纔是最重要的。
陳天北從沒有想過竟然還有這樣的處理方式,愣住了。
“你說的對。”他喃喃地說道。
“那可不!”蘇沉香的小胸脯挺起來,哼哼着說道,“而且你身上陰氣這麼重,不都是他害的。北哥,再不揍得他滿地找牙,看見你就要跑路,他就老了,不禁揍了。”
邪惡的厲鬼用歪理邪說哄騙着單純的活人當毆打親爹的大孝子,聲音都充滿蠱惑,年輕單純的活人哪兒見過這個呀,頓時內心搖搖欲墜,已經動搖。
陳天北嗯了一聲,說道,“等我和我媽聊聊天,我就去揍他。”
“你還聊天?”這次是厲鬼沒見識了。
“我和我媽好不容易能坐在一起,我想多陪陪我媽。”以前他身上有陰氣,吸引厲鬼,所以一直都離他媽遠遠的。
現在能坐在母親的身邊,一起說說自己上學,社交上的新鮮事,分享自己的生活給他媽嗎,這是很珍惜的時光。
陳天北覺得,可以先陪明楓一段時間,自己再去找陳塘。
蘇沉香這一次茫然了。
“還要陪家長聊天啊。”
她突然想,雖然她總是圍着蘇強團團轉,幫他做家務,和他開開心心的,可似乎從沒有想過要陪蘇強聊天。
記憶裡的蘇沉香,從來都對陪父親說話是不耐煩,覺得很無聊,也覺得沒意思的。
她嫌棄蘇強什麼都不懂,嫌棄他思想落伍,還有和他說的年輕人的生活上的新鮮事,蘇強也聽不明白。
可是蘇沉香卻忘記了。
如果她什麼都不說,那蘇強又怎麼會懂得那些新鮮事物呢?
他只是一個努力賺錢養家的普通男人,忙碌着工作,很少分心去關注那些新鮮事。
蘇沉香突然垂了垂小腦袋,手機貼在耳邊,想到了很多很多。
她覺得她老爸貼心,賢惠,是因爲他永遠都順着她,從沒有讓她爲難過。
就像是……就像是她驅鬼的工作,還有來往着那麼多的客戶,還有白雲觀的前輩。
他明明擔憂得不得了,每次她工作的時候送她出門,碎碎念要她小心,也每一次都等她回家,多晚都要一起吃飯,絕對不會先動筷子。
他也會在她回家的第一時間先無聲地掃過她是否安好。
可她沒有想過要把工作上的事說給他聽,那他就算再擔心,也從來不會多嘴追問她的秘密。
他怕不識趣,讓她不高興。
“不識趣”。
什麼時候父親的關心,需要用這麼一個讓人無法接受的詞彙來形容。
“蘇沉香?”陳天北在她不說話很久,突然問道。
“沒事。謝謝你陳天北,你讓我有明白了很多。”原來她一直都享受着蘇強的包容。
來自於父親的包容。
本以爲自己已經是很好很好的女兒,其實,她也還只是將將及格。
做人原來並不是那麼簡單。
蘇沉香抓了抓小腦袋,放下陳天北的電話,又打開房間的門走到客廳。
蘇強正在給她洗衣服。
現在天已經冷下來了,外套很厚實,因爲是買得很貴的外套,只能手洗,他埋頭心無旁騖地給她洗着厚實的外套。
蘇沉香站在客廳裡看了一會兒,慢吞吞地走過去,靠在客廳門邊,想了想對蘇強說道,“今天我去林總家了。之前他家不是撞鬼了麼,把林總和林雅嚇壞了。今天我和周師叔就去幫他找害他的人。”
她慢吞吞地把今天自己都做了什麼工作說給自己的父親。
正搓洗着外套的蘇強詫異地擡頭看她。
蘇沉香對他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沒遇到什麼危險,能讓我遇到危險的厲鬼還不存在呢。”她就像是講故事一樣,講着那無恥又卑劣的陶總,還有所謂他的“愛情”故事。
這些,或許曾經在家的時候,她和陳天北,和其他人談論的時候蘇強會同樣聽到一些。
可這樣單獨說給他聽,卻是第一次。
小姑娘軟軟糯糯的聲音裡,蘇強突然紅了眼睛。
他看着站在燈光下的自己的孩子,偏了偏頭,之後卻露出了笑容。
“抓住了人就好,這陶總真不是個好東西。林總這是被徐麗連累了啊。”他聲音沙啞卻輕快地跟女兒一起“討論”。
這樣的討論,聊天,是他從沒擁有過的。
他從來不敢主動問,因爲他怕他的小香會再一次覺得他煩。
可現在,他的孩子卻耐心地聽着他這沒有半點建設性的笨笨的迴應。
“可不是。我都罵他了。而且他活該,被女鬼咬爛了一張臉。我和周師叔都看出來了,不過都沒管……他臉上那傷口上都是陰氣,癒合不了。”
雖然是陰氣,不過蘇沉香卻沒有抽出來,冷眼看着那些陰冷的孽氣融合在陶總臉上的血肉裡。
周師叔也當沒看見。
可見,無論陶總怎麼裝可憐,可大家也都沒有被他騙了。
“他害了那麼多人,都是罪有應得!”蘇強很有正義感地說道。
蘇沉香用力點頭!
“還有,林總家最近沒有傭人敢上門,我想推薦小白過去打打工。她不是要結婚了麼,想攢點私房錢。”
她輕快地和蘇強說着自己生活裡的每一件有趣的事,抱怨了一下這麼多搞事的傢伙都要影響自己的學習了。
蘇強一邊憨憨地應着,說着自己都覺得傻傻的見解,一邊笑得傻乎乎的。
父女倆的談話一直到蘇強把衣服全都清洗好,掛在陽臺上,蘇沉香這纔打着哈欠說道,“那我回去睡了。明天還得問陳天北大長老的事呢。”
“大長老?”
“白雲觀的大長老,陳天北說比觀主還長了兩倍,觀主得管他老人家叫師叔祖來着。德高望重,而且特別厲害。”
“特別厲害。”蘇強本來也要睡了,聽到這話,停留在房門口不動了。
“應該是吧。能生魂在厲鬼中生存十幾年,還活着生魂歸位,的確不是一般人。而且陳天北很尊敬他,說他嫉惡如仇,捨己爲人,反正是值得尊重的老人家。”
“比,比觀主還厲害麼?”蘇強磕磕巴巴問道。
“那肯定的。”
“你見過這位大長老麼?”蘇強有些不安地問道。
看到他不安地看着自己,蘇沉香眨了眨眼睛,疑惑地說道,“我今天不是有工作麼。”
“是,是啊。那小香,這麼厲害的大長老,你都是晚輩裡的晚輩,拜見他的機會,不要和你師兄們爭。人際關係得搞好啊。你最晚進白雲觀,就算是比師兄們都厲害,可他們還是你的前輩,我是說……”
蘇強本來也不是很聰明的人,頓時磕磕絆絆起來。
蘇沉香就笑。
“知道啦,知道啦。我不和師兄們爭,您放心。”
她一口答應,蘇強這才放心地去睡了。
第二天,他早早地給蘇沉香做了早飯,就送她上學。
蘇沉香到了學校,陳天北已經到了。
等她開口問起大長老的事,陳天北抿了抿嘴角,拿筆飛快地划動,之後,把白紙推到她的面前。
蘇沉香看了一眼,茫然地看向臉色異樣的陳天北。
他給她寫了個“艹”字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