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對上那一刻, 小姑娘的眼睛瞪圓。
受到了驚嚇,她一下子垂頭。
雖然看不到她的表情,可這明顯是害怕。畫像嘴臉的笑更加獰惡, 一滴滴的鮮血, 從她的嘴角順着畫布, 流淌下來, 即將落在女孩子的肩膀上……
黑髮小姑娘回頭看了看關得緊緊的別墅大門, 瑟縮着往臉色不好看的英俊男生身邊走了兩步。
避開了那幾滴鮮血。
牆壁上的畫像們在她恐懼地動了動後,慢慢地,紛紛將眼睛斜視了過來。
有那麼一刻, 所有的相框都發出了咔擦咔擦的振動聲,像是有什麼要從相框裡爬出來。
“我這衣服可貴, 滴了血怎麼穿啊!你知道我爸多努力賺錢養家麼?你還浪費我的衣服……你有點過分了啊。”
就在這整個別墅都變得詭異的時候, 軟軟的聲音發出了接地氣的抗議。
畫像們, 畫像們頓了頓。
它們的視線都落在這小姑娘的身上。
她卻沒擡頭,抗議了一聲, 回頭走到了別墅的大門前,小手落在了別墅的門把手上,像是想要拉開大門奪路而逃。
看見她這個動作,從進入別墅就感覺到身體寒冷得幾乎結冰,透不過氣的陳天北艱難地說道, “這是厲鬼的力量, 你打不開門的。”
厲鬼既然把門關上, 不收拾了厲鬼, 這門上覆蓋着厲鬼的力量, 他們是沒有辦法將門打開的。
“不是,我就是想鎖個門。”別墅的門鎖發出卡巴一聲。
在死寂的別墅, 這一聲格外清晰,莫名驚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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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像們:?
蘇沉香正忙着又握着門把手試了試,發現鎖上了門的確更不好開門了,這才轉頭對陳天北眯起眼睛笑,歡快地說道,“要是讓它給跑了,那我不白來了麼!”
她得確保自己的飯飛不了是不是?
蘇沉香覺得這別墅裡的厲鬼特別貼心。
還知道幫自己關門。
她都差點忘了。
這麼有覺悟的厲鬼,不多見了。
得珍惜。
蘇沉香,欣慰!
陳天北看着蘇沉香,冷到僵硬的嘴角瘋狂抽搐。
昏暗的別墅大廳裡,面容雪白精緻,像是人偶娃娃的黑髮女孩兒站在滴血的畫像旁笑眯眯的,看起來……他艱難地揉了揉自己的胸口,想起來了。
對了,蘇沉香比這別墅裡的那玩意兒兇多了。
可女孩子脆生生,完全沒有懼怕驚慌的聲音,讓一排笑容詭異,眼睛亂轉的畫像僵硬了一瞬。
就在這個時候,蘇沉香依舊握着別墅大門的手上,陰冷的,屬於她的氣息彌散,順着別墅的整個牆壁擴散延伸。
幾乎是一瞬間,就將這個別墅都包圍在陰冷的氣息之中。
刺骨的陰冷中,蘇沉香臉上的笑容依舊甜甜蜜蜜。
“幾隻小鬼而已……都留下來當我的飯,不好麼?”
陰氣順着牆壁侵襲的一瞬間,陳天北看着站在別墅裡笑得可甜,可姿態卻比畫像還詭異的小姑娘,動了動嘴角。
此時此刻,牆壁上的畫像同時發出了尖銳的慘叫。
陰氣掠過,一顆顆五香瓜子浮現出來,當慘叫還有求饒的聲音消失,蘇沉香開心地從書包裡翻出一個塑料袋,看着落進塑料袋裡的五香瓜子顛了巔。
喝!起碼五斤!
“今年看春晚時候的零食有了。你冷啊?”蘇沉香滿意地把五香瓜子收好,決定忍一忍,當年貨留到過年的時候吃,看着春晚,吃着厲鬼瓜子,那才叫有年味兒是不是?
她眼睛都笑成一條縫,貼心地湊過來,關心了一下自己的食堂。
感受着她身上的陰冷氣息,陳天北再看看她鼓鼓的書包,搖了搖頭。
“我沒事。現在好多了。”當純粹的惡意與壓抑的陰氣褪去,讓他感到詫異的是,蘇沉香的陰氣除了讓人覺得冷一點,就沒有其他會傷害他的那種危機感。
他緩了緩,忍不住去看現在的客廳的牆壁,就見衆多的畫像上,那些剛剛還很鮮豔,栩栩如生的人物畫像,現在已經褪去了顏色,像是已經經歷過漫長歲月之後變得黯淡腐朽。
畫像的下方,那些看起來扭曲的人形也紛紛粉碎,失去了那種莫名的不協調感。
別墅裡靜悄悄的。
完全沒有聲息。
他拿出電話,繼續撥通張師兄的電話。
“一樓沒人。”蘇沉香的陰氣已經覆蓋在整個別墅,而且專心地先把一樓搜刮了一遍,不在意地看着那些已經沒什麼價值的畫像還有雕像說道,“怪不得小白之前來的時候說詭異,還真的挺詭異。”
畫像和雕塑裡有着扭曲的小鬼。
不過之前小白提過,她在別墅裡看到的詭異的裝飾裡,並沒有小鬼的存在。
這說明短短几天,就有人把這些小鬼封在了畫像與雕塑裡,匯聚出了一個小型的鬼氣森森的鬼域。
而且,突然傳得到處都是的都市傳說,像是在引人過來……
這是損失了一個無臉鬼,急了,想要立刻速成一個新的強大的厲鬼?
這麼着急,甚至都沒有之前那種隱忍謹慎的感覺了。
畢竟之前無臉鬼在別墅裡存在了那麼久也沒有什麼都市傳說,沒有引人注目。
可現在,無論是這明顯有問題的別墅還是所謂的都市傳說,都像是急眼了。
他急了,背後的人他急了。
蘇沉香哼哼了一聲。
“上二樓吧。”她身上的氣息已經爬升到了二樓去,一路上細細地搜刮,將別墅裡的鬼氣都搜刮成了五香瓜子,還有一小口袋奶油松子。
這巨大的收穫讓蘇沉香吐出一口氣,和點了點頭的陳天北一起上了二樓,就看見二樓微微扭曲。
空間的扭曲感充滿違和,可這種厲鬼形成的異度空間,對蘇沉香來說啥也不是。
古宅裡,不會異度空間的厲鬼,好意思管自己叫厲鬼麼?!
“怪不得失聯了。這是進了厲鬼的異度空間。”
“你……你行麼?”陳天北走到蘇沉香的前面,護着她,盯着看起來平平常常卻讓人覺得莫名恐懼的走廊。
蘇沉香歪頭好奇地看着他曾經的英俊側臉。
無論是陳天北,還是李嫣,還是她爸她哥……弱小的活人,明知道她很強大,卻還是要站在她的面前保護她。
像是羊羔在保護獅子。
可她卻忍不住笑了一下。
“沒事。說是厲鬼空間,其實欺負你們這些活人……欺負普通人。”蘇沉香漫不經心地站在走廊,眼睛微微泛起了血色的光。
那血色的視線落在哪裡,陳天北就彷彿聽到了空空蕩蕩走廊裡,似乎傳來了細微的破碎聲。
就像是虛無裡傳來一聲淒厲的非男非女的哭聲,他眼前一花,卻發現面前的走廊還是那條走廊。
沒有變化。
“打電話。”蘇沉香垂着頭,長長的的頭髮垂在她的臉孔前,背對着陳天北慢吞吞地說道。
她垂着頭,把雪白的臉全都掩蓋,就這樣直直地站在走廊裡。
陳天北二話不說,直接給張師兄打電話。
他一邊打電話,一邊對蘇沉香說道,“等出去了,我給你……給你補補。”
她那麼辛苦。
等回家,他放開陰氣,給她吃頓飽的。
僵直的女孩子的背影依舊在沉默。
似乎無動於衷。
也像是剛剛用盡力氣,說不出話。
陳天北不由感覺到自己太過分。
這別墅裡的東西這麼兇,非常危險,可是他竟然只想用吃飯來糊弄蘇沉香……
“三頓!”片刻,一根泛起淡淡黑氣的手指豎起來,跟陳天北討價還價。
陳天北瞪着這根黑氣繚繞下極爲青白的手指。
“給你吃五頓!”
一聲歡呼。
蘇沉香扒拉開覆蓋在臉上的黑髮,眼睛亮晶晶地圍着陳天北繞圈圈。
“陳天北,你是這世上最好的人!”
“你,你剛纔不是……”剛纔蘇沉香一副力竭,甚至陰氣侵襲,犧牲大發了,連身體都控不住了的樣子,一轉眼就神氣活現。
陳天北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就看見這熊孩子已經美滋滋地對他說道,“看起來贏得艱難,不是容易收穫同情還有關注麼!要不然,大家怎麼知道我工作也很辛苦。”
俗稱,賣慘!
陳天北只覺得一番感動的心當頭潑了一盆黑狗血。
要不是手機信號在這一刻接通了,陳天北非把蘇沉香吊起來打。
他瞬間理解了蘇沉香她哥蘇銘那種隱忍着的情緒。
“別忘了,五頓飯哈。你答應了的。”蘇沉香纔不管自己剛纔騙吃騙喝呢。
吃喝上的小心機,那能叫騙麼。
陳天北已經捂着心口,咬牙切齒地聽着手機被接通,傳來張師兄那虛弱的聲音,順着他的指點,走進了二樓走廊的第二個房間。
房間的門被打開,就看見張師兄還有一個普普通通,可身上揹着一把巨大桃木劍的中年人坐在地上。
他們倆的中間,一個戴着眼睛,看起來格外斯文的年輕人無聲無息地躺在地上。
“師兄!”陳天北看了一眼那巨大的桃木劍,回頭看了蘇沉香一眼。
蘇沉香已經毫不在意地走過去,迎着張師兄痛苦的眼睛,看着地上那個沒有了聲息的年輕人。
“小香,你們怎麼來了?”張師兄顧不得自己,急忙對陳天北和蘇沉香問道,“和觀主聯繫上沒有?!這別墅大凶,厲鬼竟然都形成異度空間了。”
他沒有想到陳天北和蘇沉香會跑到別墅裡,甚至還跑到了厲鬼空間,唯恐他們遇到危險,他急忙把他們給引到了自己停留的房間。
雖然出不了這個房間,可至少在這個房間他們都是安全的。
“他生魂不見了,不過好在人還活着。”蘇沉香卻端詳了一下那個臉色發青,沒有知覺了的年輕人,看着張師兄問道,“要把他的生魂找回來麼?”
她記得王立恆的表弟說過,當初遇到危險,有一隻鬼爲了讓他們脫困,闖到了鏡子裡。
“鏡子……”這說明鏡子裡的纔是厲鬼,蘇沉香不理張師兄,走出了房間,抽着小鼻子,慢慢地走到了另一間大開的房間門口。
門口,一個有些乾癟了的蘋果在那裡。
蘇沉香眼睛一亮,俯身,把地上的蘋果和水果刀拿起來,走進房間,直接坐在顯眼萬分的梳妝檯前,面對着鏡子,吞了吞口水,彎起眼睛笑。
她拿起刀子。
這麼愛吃蘋果。
她削給它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