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朱允熥通知了很多人,都是爲了寶鈔的事。
至於朱允熥本人則換來常向東在身邊,一邊撰寫明日的奏摺以作稱述所用,一邊就自己寫到的內容向常向東解釋。
當然徹底的改變方案,朱允熥是不可能在明日通盤拿出來的,這倒不是要藏私實乃是老朱也沒那個心力來完成。
“爺,找到了,這是關於當年大理的奏報,的確有銀礦和銅礦的記錄!”
深夜,李漆捧着一份洪武二十五年的文書走了進來。
“複寫一本,留着明天用!”
想要改變寶鈔的命運,就需要要增加錨定物,使得寶鈔與現錢的價值逐漸對等。
天底下銅錢有數,每年都在增多,但每年有大量銅錢被深埋進地裡,加上宋朝
南下貿易帶走了大量銅錢,這纔是後世皇朝缺錢的根本。
如今民衆對寶鈔的信心不足,地裡的錢別想有人主動的給你挖出來,海陸斷絕海外也別
想運回來。
唯一的辦法就是開採,找到一處存量驚人銅銀礦石做錨定,加大開採穩定寶鈔的價值。
“是!”
“繼續讓人找相關的資料,越多越好!”
徹底拿下大理是在洪武二十四,二十五年左右,早期的大理國偏安一隅,爲多民族融合政權,全國尊崇佛教,廣建寺廟,歷代國主多於暮年禪位爲僧。
因重佛的原因,大理多有銅佛,銀佛,玉佛相,號稱千佛之國。
如此一個小國怎能鑄造出怎麼貴金屬佛像,其原因在於雲南銅銀礦良多,後世滇銅亦是我國主要的銅礦來源。
“看完了?”
看到常向東放下奏摺,朱允熥笑道。
“意猶未盡,向東從沒想到,寶鈔竟然有如此危害,簡直就是在不斷吸取民間的財力,可以說現在寶鈔的價值完全是建立在陛下身上,陛下但凡出點問題,惶恐之下寶鈔將一文不值!”
常向東看的是一頭冷汗,他真的沒想到自家殿下竟然能考慮的怎麼遠。
這世界難道真的有天授智慧存在?
“只是……”
“只是爲什麼要告訴大明,爲什麼不看着寶鈔徹底貶值下去,這樣好處有什麼,對嗎?”朱允熥不等常向東說完,直接給補充道。
“向東不敢,只是覺得有所不值!”
朱允熥從沒說過要染指中原的話,更沒表現過逐鹿中原的意思,可瓊海國核心人馬誰都能感受到,瓊海的發展勢必會將自家國主推向那張位置。
有這種可能,誰心裡沒點想法?
更別說自己還代表更進步的思想,天賦職權,就是要將更好的生活帶進中原,創造人間沃土!
對於這樣的思想,朱允熥都搞不清楚究竟是從哪來的,但其就真實的存在與瓊海國官場,並且此言論的市場還不小。
“寶鈔的價值來自哪裡?”
“共識,只要有共識狗屎都有價值!”
“沒錯,思想很開闊,要是換了大明官員他們可不想這麼幹,那麼在問你,共識源自哪裡?”
“人心!”
常向東及一反三。
“寶鈔的共識丟了,人心也就丟了,日後我們在發行寶鈔類的貨幣,你覺得建立這個共識需要多久?寶鈔已經有二十多年曆史,是現在挽回他容易,還是在寶鈔徹底變成廢紙後,重建這個共識來的容易?”
“……”
常向東沉默,掙扎的說道,“可是向東還是覺得不甘心!”
“不甘心就對了,我也不甘心,但是別忘了我們的理想,如果這個理論建立在自我之上,這理想不要也罷,再說我們也不是沒有好處,想一想現在受到寶鈔之苦的是百姓多還是商賈多?”
“……”
短暫的失語之後,常向東好似想通了什麼,“我明白,這奏章裡殿下還有東西沒寫出來!”
“聰明,先讓大明做完這些再說,後續的東西未來一年我會慢慢教給你,其實我能想到也不是很多,彼此智慧碰撞一下,或許會有更大的收穫!”
一套能完善運行的金融體系,絕不是一蹴而就,別說朱允熥這一金融韭菜,就算是後世的金融高手,也無法憑藉一個人,徹底改變封建王朝的金融體系,只能朝着一個相對正確的大方向去摸石頭過河。
時間有的是,古人的智慧也不缺,慢慢完善就是了,不過正如常向東說的那樣,這份奏章縮水了!
“多謝大王提攜,向東絕對……”
“行了,時間不早點,早點休息!”
最看不得就是跪跪服服,最聽不得就是忠心的話,真要有心做就是了,說沒意思,瞧見常向東來這一出,朱允熥當即趕人。
面對朱允熥趕人,常向東快速爬了起來,帶着一臉笑意退出書房,最後還是說道,“三爺,你也早點休息!”
“一派胡言!”
次日午後奉先殿內,原本爺孫一起用膳的祥和氣氛,伴隨着奏章從朱元璋手中飛出,徹底化爲泡影。
“朱允熥,你太讓咱失望了,來人!叉出去!”
寶鈔之策,在朱元璋心中歷來都是善政,便民之政,這樣好的政策卻在自己孫子書寫的奏摺中寫了害民之政,是破民家財之策……
後面的都不需要看了,老朱下意識的就將朱允熥與商人聯繫到一起。
好好一個皇孫,整天和商賈混在一起,如今竟大膽爲商賈說話,簡直不知所謂!
“陛下息怒,還請陛下看完奏摺後面的內容,臣認爲有理!”
面對朱元璋的滔天之怒,常升一把撿起奏摺,欲重新將奏摺遞給朱元璋。
“好膽!”
看着常升的舉動,朱元璋的怒火進一步被激起,“好一個侄舅相親……將他們一起叉出去!”
第一聲叉出去,大漢將軍行動緩慢,畢竟都知道殿內有誰,皇孫,開國公,信國公,蔣瓛,哪一位不是大明高高在上的人物,自然不會立馬動手。
可當第二聲叉出去出來,大漢將軍們的動作一下子加快,四位高大的大漢將軍跨入大殿,目光先後落在朱允熥和常升身上。
“帝王終究是帝王,我本以爺孫之情建言,既然皇爺爺不想聽了……”朱允熥走到常升身邊,一把將奏摺搶到手上,上下一撕,“那就算了,就讓寶鈔之毒繼續流害下去吧!”
“不可!”
常升看着撕成碎片的奏摺,整個人撲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