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的老者,精壯而有力,目如老鵰,整個人充滿了攻擊性,但在現在,被捆綁也最緊,氣色最差,給人一種隨時都會死去的感覺,若非那一瞬間從其眼底閃過陰狠,那抹衝着符屠去的陰狠。
怕是朱允熥都無法將前後兩個印象聯繫到一起。
這是清算嗎,斬斷過去的清算?
還是一場戲碼?
朱允熥非常的不確定,若是清算玩的有些大,這是在自毀根基盤,若是戲碼,玩的也大了,看來這些年對於小五指峰自治區的關注是真的少了!
看着眼前的場景,悠悠的蛋疼襲上心頭。
是按照符屠的劇本走?
還是打斷眼前這場完全不受控制的鬧劇?
因隔閡,爲關注不夠,瓊海對小五指峰內發生的事,無不是概括性的,鬼知道符屠是哪門子神經搭錯,搞出這門子清算。
是的,這是就一門清算!
但清算,不一定就是好事的……
在沒有信息支持,沒有時間全盤考慮的情況,一切的抉擇都失去了支撐。
順着符屠劇本下去,如果符屠要自我清算?
朱允熥是答應還是不答應?
不順着符屠劇本走,事後會不會有變故?
有所付出必有所需求,付出這麼大的代價,後續的要求是否要滿足?
滿足?
滿足多少纔算一個夠?
多了,是否會對外界發出一錯誤信號,少了,是否會因此心生怨恨?
一系列的問題!
他之前怎麼就將解縉,常森,郭清,這幫人給放走了呢,哪怕留一個蔣瓛在身邊,他也不至於現在怎麼被架着啊!
沒時間考慮這些有的沒得,將符屠綁完的兩年輕人,已捧着兩堆賬本跪了下來,賬本高舉與過頭頂,一副任由審閱的摸樣,四周黎族青壯亦是擡頭看向朱允熥,眼神不明,有驚恐,有惶恐,有不安,但更有幾分期待。
“麻煩,但我現在必須支棱起來!”
心中一聲長嘆,朱允熥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走下座位來到符屠面前,目光居高臨下看着跪在面前的符屠,“瓊海一應事務都有規矩,你爲自治區長官,在審計,司法未出之時,你還是我瓊海小五指峰自治區的長官,黎族小五指峰一脈的首領,這一點不會因爲本王的到來而改變。
你既然有刮骨療傷,斬斷過去,破你我隔閡的念頭,那就請你站起來,按照瓊海的規矩,站好最後一班崗,做好最後一件事。
至於關於你本人的問題,自然由其他人來說。
但還請你別忘了一點,瓊海立國方四載。
前朝的法斬不得本朝的官,現在的法也治不了無法之年的事!”
鍋接不得那就是甩,從哪來回到哪裡去,以問題換時間,他倒要看看的符屠究竟是怎麼想的?其接下來又會怎麼做的?
若是其念與自己所想相符,符合瓊海的規章,留下符屠,則好過換人在位置上。
反之,就算會引起某些誤會,耽誤一些事情,他也將這一片鏟了!
聞言,符屠臉色變換數次,尤其是最後一句,前朝的法斬不了本朝的官,現在的法治不了無法之年,他如何不明白?
只是……
一聲長嘆,符屠直愣愣的從地上站了起來,“臣符屠,明白!”
讀書四載,符屠的腦子可沒被書中的東西影響,做出今日舉動,更大的緣自外界壓力。
高層對其的態度,如懸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天知道是什麼落下來?
直刀子四年不曾有,可軟刀子卻是不斷。
三亞,自由城,石碌,乃至大五指峰的影響力,逐漸而明顯。
就像當年他不得不向朱允熥低頭,三年前,他雖不滿外界的軟刀子,卻無法制止族人離開。
到了如今,外流的族人越來越多,其實際控制的族人越來越少。
見過了市面,活得有了人樣的族人,又怎麼可能會繼續忍受,哪怕他從去年開始提高了種植園的月薪,哪怕製糖產業豐富了其口袋,讓他足夠的金錢去拉攏人。
過去怎麼做,可視爲恩典,眼下怎麼做,在那些拿錢族人眼中,不過是應得,甚至還有人覺得少了。
操蛋的現實!
他符屠是反抗也不得!
終究小五指峰左右都是被包着的,熟悉山路的族人,只要有心想出去,便可以走出。
加之一幫在外界讀過書,當了兵的精英族人出現。
符屠清楚的認識到,再怎麼搞下去,他指不定要被吊挖脖子樹,而且造反都沒人跟,他就是甕中之鱉,什麼都不做便是慢性自殺。
做吧!
無異於造自己的反,第一個要面對不是被自己打壓多年的族人,而是原本扶持,自己支持的長者。
說過,但說不通!
那就別怪他符屠來玩狠的,他是死定了,可符屠還不想就此賭上全家的性命。
因此纔有了今天這一手,別說是打了朱允熥一個措手不及,這些長老,宿老也是懵逼的。
“那就開始吧,不管發生什麼,本王都站在你身後!”
幫助符屠解開身上的繩索,別說,這捆綁的真緊,若非跟着張定邊學了幾年武藝,還真沒法輕易的解開。
“多謝大王恩典!”
符屠在這裡面表現忠心,跪着的長老們則一個個死死看着符屠,那架勢,那眼神,那面部表情,也就身子被捆,嘴角被堵,不然得跳起來錘死符屠這個叛徒。
回到座位,常門,藍星野警戒不減,浮屠則換上衣物,招呼着寨子中年輕人架起篝火,發出信號,閆然是打算玩一波大的。
時間一點點過去,夕陽落,明月升,無數人頭竄動,篝火所照不到的地方,都有一雙雙泛光的眼睛。
相較於符屠接下來的行事,這些後來出現的黎族,反倒更得朱允熥關注。
怎麼說呢?
太慘了!
完全就是奴隸,除開眼睛還是亮的,其他地方要多暗有多暗,皮包骨頭的形容詞,在這一刻顯得生動,且人數上佔了在場的三成。
這還是他治理瓊海後的四年,四年前,這人數,這慘狀是否要烈?
無法想象,這些可都是同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