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壽宮裡面香菸繚繞,那是因爲裡面在做法打醮請神……當然,在康飛看來,等於幾個初中女生在玩筆仙。
雖然玩這個在這個時代很流行,你瞧紅樓夢裡面的妙玉不就擅長這個而聞名麼!但是,你嘉靖一國首腦,也玩這個,真真是,可憐夜半虛前席,不問蒼生問鬼神……格局小了。
那些殺人的土匪拜佛可勤快了,黑手黨教父去教堂的時候看起來也很虔誠,這說明什麼?虧心事做多了,然後自己給自己洗腦,等於心理藉慰,至於村夫愚婦……正應了那句話,不是壞就是蠢。
康飛覺得自己既不壞也不蠢,看着這些既壞又蠢的,心理上的優越感油然而生……你看我,到底是接受過九年制義務教育的,跟你們這些土著就是不一樣。
宗教的問題,大約就是基督耶穌還沒生的時候祖龍已經統一七國……各論各的沒法說。
他覺得好笑,裡面那個喊【今日奸臣奏事】的典型就屬於壞,靠着這個媚上……那神仙得多無聊才下凡說這麼一句話?嘉靖就是蠢,幾十年如一日,天天修仙,你以爲你生活在修仙網絡小說裡面?再過幾十年你且看他?再過幾十年他掛你也掛好不好……就不能學學劉皇叔麼,繼續奏樂繼續舞。
要不然他兒子隆慶皇帝被人喊聖君呢,隆慶皇帝最愛幹什麼?在後宮繼續奏樂繼續舞,這個,就很符合聖天子垂拱而治的標準了,大臣們都滿意,陛下你只管在後宮玩耍即可,天下大事有臣等……然後內閣開會,高肅卿高閣老還要戲謔天子,跟別的閣老吹牛逼,給天子起個綽號叫小蜜蜂。
反正,你們都不行,我來我肯定行。
他這一笑,裡面頓時一亂。
十幾個小太監亂哄哄地把皇帝一圍,恨不得對方衝上來他們再踹倒在地,不如此不顯示自己的忠心。
祝真仙頭上汗珠直冒,他不是着急褻瀆神仙,他這個前道士以前也不虔誠,就好像我們以爲藝術家們都是德藝雙馨,實際上是一種錯覺一般,但,如果把換七個太太看做藝術家的標配,便能理解道士們是多麼迫切想在朝堂上糊弄天子了,沒糊弄過天子的道士,那就相當於的德藝雙馨的老藝術家沒換過七個太太,太失敗了。
道士糊弄天子,打算的是,舔狗舔狗,舔到最後,應有盡有……可康飛哥哥的打算是,一腳踹翻,然後居高臨下在道德制高點盡情嘲笑。
以祝太監對康飛哥哥的瞭解,他能不滿頭大汗麼!
倒是那道士,把手上叉棍一收,嘆一口氣,“神仙迴歸宮闕矣!”不慌不忙,儼然是個老藝術家了。
康飛看個空手變蛇說我十米之外發功弄死你的都要噴對方,何況這種假模假式講神仙的?
他當即一擡腿,大模大樣就走進殿堂,嘉靖身後呂芳剛要走上去呵斥,卻被嘉靖一伸手攔住了,眯着眼睛,在煙霧繚繞中饒有興趣就看着康飛。
“你說你這個道士,想糊弄人,好歹空手變一條蛇出來,拿個叉棍就想唬人,被你唬住的人那是得有多蠢?”康飛一句話把所有人都罵了,那祝太監腦子一懵,哎呦我滴個乖乖,哥哥,你是我的親哥行不行,求求你了,趕緊閉上你的嘴罷!
嘉靖被人這麼指着鼻子罵,也不能無動聲色,當下乾咳了一聲,“那你到是說說,朕,怎麼個蠢法?”
康飛一愣,辣塊媽媽,我只是習慣性開炮噴人,你別對號入座呀!
幸好他是老噴子了,遇上這種情況那也是不怵,大大咧咧一拱手,“敢問陛下,如果嚴閣老他老孃死了……”他一張嘴,就讓嚴嵩承受了喪母之痛,讓衆人齊齊一滯。
康飛不慌不忙,繼續說道:“然後嚴閣老回家守孝三年……”這時候有個太監忍不住尖聲就道:“就不許朝廷奪情麼?”
嗯?誰這麼大膽?
呂芳一瞪自家乾兒子,把馮保拉到自己身後去了。
康飛也沒在乎,笑眯眯就說,“那,按照咱們大明的規矩,這豈不是讓嚴閣老做畜生麼?嚴閣老肯定不能做畜生的……”明明說的很有道理,但是,衆人都覺得臉皮子疼。
說道這兒,他看了一眼站在煙霧繚繞中的嘉靖,這位爺們太好認了,披頭散髮的,很有中老年藝術家的範兒。
“過了一年,陛下覺得國事艱難,請問,陛下懷念嚴閣老麼?”
講真,嚴嵩柄權二十年,翻翻史書,好像一堆人抨擊他,可前宋時候新黨舊黨,不也互相罵對方是小人?
古代的君子和小人怎麼這麼多?
都是政客,屁股下面都一樣……嚴嵩是壞蛋,徐階就是好人?別逗了,徐階比嚴嵩還能貪污,松江府第一大地主怎麼來的?
康飛不至於爲嚴閣老翻案,但是,他敢肯定,嘉靖很欣賞嚴閣老,難道是因爲嚴閣老長得帥?當然是辦事穩妥啊!
對面嘉靖下意識就點了點頭,嚴嵩並非一味曲意媚上,和天子對着幹的事情又不是沒有,像是因爲裕王景王開府之事,跟天子互相噴,弄得天子大吼,你別拐彎抹角,跟朕明說。
即便如此,諸臣當中,嚴嵩獨邀聖寵,那是他辦事穩妥,做到閣老這個位置,難道真就拍天子幾句馬屁就能穩坐?
換了作者老爺來,天天在家拍老頭子馬屁,還要被老頭子罵哩!可見兒子都做不好,更勿論閣老了。
康飛看嘉靖點頭,當下一拍手,“那不就得了,我也不明白陛下這個天子,代天巡撫天下的人,天天拍自家老子馬屁有神馬用?”
這話,在場大多數人沒聽明白,但是,嘉靖是個聰明人啊!不聰明,他當年十幾歲一個初中生都不如,進京面對一整個朝堂的老油條們,怎麼熬過來的。
嘉靖頓時就聽明白了,這小子,居然跟那些道德先生們一個嘴臉,是勸諫朕不要崇道齋醮?
他都有些迷糊了,忍不住往旁邊偏殿那邊瞧了一眼,要知道,錦衣衛指揮使陸炳彙報的那些,跟眼前不符哇!不是說這小子仗着自己是神仙弟子,見誰懟誰麼?
康飛看對面嘉靖這個動作,未免一咧嘴,開玩笑就說:“陛下不會在偏殿埋伏八百刀斧手,準備摔杯爲號罷!”
他這麼一說,對面呂芳背脊上寒毛一豎,下意識就把嘉靖帝給攔到了自己的身後。
看對面老太監突然站出來把嘉靖攔在身後,康飛不由一怔,“不是罷?我只是說着玩玩的,還真埋伏了八百刀斧手?”
嘉靖作爲天子,早就超脫了【只要自己不尷尬尷尬的就是旁人】的境界,理直氣壯就說:“卿陣斬一千,朕本以爲,那是下面人虛報,卻不曾想,是個真的,面對卿這樣人等,朕,不論怎麼準備,都不算過分罷!”
他這麼一說,康飛居然無話可說,看着眼前這位中老年藝術家一臉理所當然的表情,想發脾氣都不好意思,有氣沒處撒,看看旁邊道士,忍不住就罵道:“看什麼看,你們這些臭道士,糊弄天子都不專業一點,好歹空手變條蛇出來,拿個叉棍就說自己請神上身,你以爲是鄉下婦女……”他終究還是拐彎抹角把嘉靖罵了。
對面藍道行不服氣了,他這個道士的性質,大約跟後世【熟雞蛋返生】的校長差不多,有相當大的行政成分在裡面,都不需要多說,只要知道,舉薦他的是禮部侍郎徐階,就能說明一切。
大明的黨爭,手段無所不用其極。
作者老爺舉一個例子,後來的崇禎皇帝,他的周皇后,啓蒙老師是誰?陳仁錫,東林黨大佬,中過探花郎……但凡知道點明史的都曉得,大明皇帝出名的娶寒門小戶,史書說道周皇后一致都是【家貧】,問題來了,不是說你家家貧,你老子都出去做遊方郎中了,你家怎麼請得起一個探花郎做家庭教師?
關鍵是,你嫁的是信王,沒可能當皇帝的一個王爺,怎麼後來偏偏信王他哥就【溺水】了?信王就順理成章做皇帝了?
真真是一個越想越可怕……東林佈局之深,到了這兒,便可想而知了。
反過來再看看舉薦藍道行的徐階,道理就不消說了,不要粉飾,我們大家都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你不是啥好鳥,別說的自己好像是黑暗中的一束黎明曙光,連自己都信了。
康飛最討厭的就是這種人,出來苦錢,這不丟人,但是,你非得編織一個家裡面弟弟上大學,母親改嫁父親癱瘓在牀,你不得已纔出來苦錢……這個,好罷,看你說得這麼辛苦,我再多點你一個鐘。
藍道行未免就問他,真神仙是個什麼樣。
康飛本想召喚胖迪,但是,看看藍道行那躍躍欲試的表情,想想算了,我家胖迪,那是隨隨便便讓你看見的麼?
故此他嗤之以鼻,不屑回答。
他不回答,可把祝太監給急壞了,哥哥哎!我滴親哥哥,你是我的親老子,我把脫脫都把你睡了……你這時候,就不能拿出點真本事出來麼!
急得跳腳的祝太監忍不住就喊,“康飛哥哥,你怎麼就不拿上次千里傳音的手段出來,也好羞羞這道士……省得恁輕瞧了哥哥。”
康飛未免給他一個白眼,“你懂啥……我給天子送十萬兩銀子,那只是我心情好,我樂意,可天子要是逼着我送他十萬兩,那就不行了……”
親哥,你別說破呀!你這二甩子的模樣,這是要我死啊!
祝太監着急上火,恨不得一頭撞死在當場……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是好。
到底康飛看了一眼嘉靖,給天子留了一點臉面,補了一句,“我記得二十七年前,有一位,跟我差不多,不也放了一句狂話,我進京,不是來當兒子的……”
他這麼一說,嘉靖頓時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