淵蒙前線軍營大帳之中,這裡神道規則匯聚,幽深暗藍,彷彿一個巨大的冷氣旋渦,將北方的寒氣吸引過來,再一股腦地吹向落日關。
三位二品神將身披戰甲,其中以玄冥神將爲首,他鼻樑高挺,皮膚白皙若雪,容貌異於中原之人,玉京山的變故他們同樣也感受到了。
不過因爲上次兵冢失利,學宮內的禁制本來就比兵冢更多,還有一個周鐵衣在,所以神道這次並沒有派人前去,因此也只能夠遙遙感知其中發生的事情,不能夠知道全部的信息。
過了一會兒,一道信息從淵蒙神庭之中傳遞過來,三位二品神將都輕舒了一口氣。
玄冥神將開口道,“沒想到儒聖遺骸這麼多年都是假的,不僅遺骸內的聖力被盜走,連聖物也不知所蹤,中原儒家倒是瞞了天下人好久!”
他旁邊,刑殺神將奮起手臂,提起腳旁的戰斧,“既然那儒聖是假的,那麼就該戰場上見真招了。”
另外一位古猿神將是三人之中唯一一位異種成神,他用毛茸茸的手掌撓了撓下巴,“不過那件新出世的絕世神兵該怎麼應付?”
他們三人同樣也感知到了太極陰陽鐲橫跨歷史長河,從過去延伸到此時的氣息。
玄冥神將說道,“那畢竟不是完整的絕世神兵,吾主正在從神庭趕來,會親自鎮壓這件秘寶。”
聽到玄冥神將的神主將親自過來鎮壓這件絕世神兵,古猿神將露出笑意,“有玄武大神親自出手,自然萬無一失,不過……”
古猿神將語氣仍然遲疑,旁邊的刑殺冷哼一聲,“有話就說,你這老猿的心思比凡人還多。”
古猿神將呵呵一笑,“我只是擔憂,祂畢竟是神尊轉世,這次竟然只派了祂的道侶前來,這其中會不會有詐?”
對於周鐵衣的身份,其實天下二品以上的人物們都已經各自推測出來,畢竟很多猜測並不需要完整的證據,只需要有符合事實的猜測就行。
刑殺神將哂笑道,“祂即使是神尊,但現在也跌落聖位了,而且戰場最後關頭,還不是一刀一斧殺出來,祂親自前來,僅僅只是想要派一個女人就讓我們退去嗎?若是這樣,我們還打什麼仗,乾脆俯首稱臣得了。”
玄冥神將思考了一會兒,說出了一個更加合理的猜測,“你們說他不親自前來,會不會有當初荒古九神契約的原因在?”
神尊是神道之主,承其權,護其道。
“這次我們和大夏的爭鬥,歸根到底還是神道和人道之間的爭鬥,他作爲神尊出手阻止神道,肯定對祂自身有莫大的影響,祂在人道和神道之間搖擺不定,這次如果親自出手,那麼神庭這邊肯定想要利用這次機會,殺死或者重創祂,所以吾主前來,也有可能只是一個引子。”
“吾主表面上是爲了對付那件絕世神兵,但如果祂敢暗中出手,那麼後面還有人會對付祂。”
聽到玄冥神將的猜測,兩神都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雖然那三條盟約極其模糊,平常狀態下根本不會對神尊自身造成影響,但現在關乎天下人道和神道之間的爭鬥。
雖然周鐵衣是神尊轉世,但在天下未必沒有別的神尊已經轉世,暗中隱藏起來,祂如果先一步親自出手,在關鍵的時候其他神尊就能夠藉助盟約殺死此時不在聖位之上的祂,最不濟也能夠重創祂。
畢竟神尊之間,本來就互相在伯仲之間,一方藉助神道契約,一方摻和進入人道和神道之間的爭鬥,此消彼長之下,就會成爲決定勝負的關鍵。
玄冥神將的猜測十分合理,讓兩神都微微頷首,古猿神將沉吟片刻說道,“怪不得神庭沒有通知我們這件事呢,看來如果他親自出手的話,我們就要成爲兌子了。”
兌子是棋道的一種說法,在雙方戰局處在糾纏之中的時候,就需要用兌子戰術,利用弱勢兵力引出對方的優勢兵力,然後趁機殲滅。
而想要引出周鐵衣這位神尊轉世,三品肯定都不夠格,也就唯有二品神將才有機會作爲祭品。
刑殺滿不在乎地說道,“殺人者,人恆殺之,我們早就該料到這一天,不過死亡也是一種榮耀,如果真的兌子成功,神庭會很快將我們復活的。”
這也是前線大夏處於守勢的原因之一,神將被殺死,是有很大的機會復活,即使會處於漫長的虛弱期,但大夏諸子百家這邊,一旦被殺死了,就沒有復活的機會。
入夜,落日關西的一處陰陽間隙,這裡靠近月牙湖古戰場,在兩千多年前就有一位現在已經不知道姓名的二品神將隕落,之後又因爲淵蒙和中原各國長期廝殺,屍骸堆積沉湖,形成了一座連通幽冥和陽世的險境,籠罩周圍百里地界,若鬼霧瀰漫,或者是夜間,甚至可以影響周圍千里。
其中還出現過淵蒙和大夏白天廝殺,夜晚陰兵過境,無差別襲殺兩軍的情況。
妙玉飄然而至,此處天空中陰雲常年籠罩,戰場上煞氣凝而不散,形成血色迷霧,因此可以陰兵日行。
黃泉落魄陣和軍陣不同,最核心的不是人,而是地,需要牽引黃泉支流到陣中,才能夠知曉真名,顛倒生死。
而妙玉和周鐵戈不同,她無法自帶黃泉支流,所以需要找到陰陽間隙,引出其中的黃泉幽冥之水到陽世,然後再借助災厄煞氣佈陣。
妙玉摩挲着手腕上混混沌沌的鐲子,陰陽輪轉,她自身旺盛至極的生氣瞬間轉化成爲死氣,白色灰白,如同飄行於戰場中的女鬼。
藉着死氣的掩護,妙玉深入月牙湖,果然發現了一條通往幽冥的道路,而且這條幽冥通道的另外一端直接連通一條洶涌的黃泉支流,其中轉世之力強橫異常,因此無論是大夏還是淵蒙,這麼多年都沒有利用此處。
妙玉取出一杆白幡,幡面之上死氣形成飄帶,一共七條,象徵着七魄。
同時放出一千兩百位軍士,讓其按照指示佈陣,聚集無量死氣,煞氣,災厄之氣。
而後她散作太陰少陰之氣,利用此地的無量死氣,死氣通過妙玉匯聚到白幡之上,下一刻白幡迎風就漲,化作一座小山般大小,落在這條洶涌澎湃的黃泉支流之中,有了黃泉支流的相助,落魄幡周圍陰風迴旋,白霧慘淡。
黑色的太陰少陰之氣化作濃墨,直接在上面書寫神文,“玄冥神將呼延啓,古猿神將左丘,刑殺神將北星。”
神道修行的好處已經無需多說,但同時神道也有一個致命弱點,那就是其真實姓名無法隱藏,因爲神祇需要真實的姓名將信仰匯聚到自身。
三道神名書寫上去之後,妙玉重新化爲人形,只不過她白皙的臉上有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灰霧,咒殺之法歷來損人不利己,施術者必然會消耗自身氣運福澤,所以非到必要時刻,一般都不會動用咒殺之術。
但妙玉不同,她此時孕育地母,地母一脈的氣運源源不斷從古今匯聚而來,有着地母氣運作爲依憑,咒殺三位二品神將並不是難以承受的代價。
寫下姓名之後,妙玉腳踏罡步,對着旗幟一拜,那白幡七尾之中象徵着屍狗的幡尾搖動,震落三人氣魄之屍狗,讓三人遇險而不知,落難而不明。
兩日後。
宋明鏡將原本駐守在落日關西北面虎牙山上的一支擅長五行軍陣的部隊開始撤換。
現在整個落日關本來就處在極爲緊繃的狀態,西面守軍開始撤換,自然被淵蒙知曉。
“看來他們是想要在元旦之前完成虎牙山的撤換,不然元旦大祭,徹底移除五帝祭祀,就是他們軍陣最薄弱的時候,本來也是我們選擇的進攻之時。”
落日關雖然依仗萬里雄城而守,但是山川地脈並非一路坦途,所以修建之時,也需要依據地脈的走勢而動。
其中虎牙山高千丈,是落日關西北門戶,需要一支強軍出關鎮守,佔據制高點,不然虎牙山失守,那麼落日關就全在敵人眼皮底下。
“他們想要換,哪有那麼容易。”
本來就躍躍欲試的刑殺神將這次直接提起戰斧,掀開大帳,只見他從虛空之中掏出一柄黃金號角,嗚咽蒼茫的號角聲隨着北風呼嘯,席捲千里曠野。
只見一匹匹神異的駿馬載着淵蒙狼騎,從地面上奔騰向天空,攪動着風雲匯聚成爲輔翼,足有五千騎!
這些駿馬每一匹都有六品以上的實力,才能夠乘風而起,即使是淵蒙,想要湊足這五千騎的中品戰馬也不容易,連打通拒馬城,已經深入大夏境內的天狼神將,手中都沒有這麼多戰馬,可見這次因爲大夏移除五帝祭祀,淵蒙神庭有多麼希望能夠正面攻破落日關,洗刷當年落日恥辱。
刑殺神將化作一道彗星,同樣從地面上沖霄而起,在千丈高空之中與五千騎精銳會和,祂舉起手中的山嶽巨斧,一道道赤紅色的神力從祂身上流淌而出,形成流蘇一樣的飄帶,與身後的五千騎精銳會和,讓五千騎和祂恍若一體,形成一道真正的赤色長虹,橫跨千里長空。
“破山!”
刑殺神將發出如同雷霆般的怒吼,祂身後一位位騎士同樣怒吼,他們的願望匯聚在一起,與刑殺神將的神力結合,開始借用規則之力改變現實。
軍陣不只是有固定陣法,也有衝殺之陣,刑殺神將以身後五千精銳爲依託,藉助神道的變化,讓其殺戮神力籠罩整個戰場,也影響着整個戰場。
五千精銳還沒有真正行動,那赤色的長虹就從天空橫擊向虎牙山。
赤色光華籠罩之下,山上覆蓋的白雪瞬間被灼熱的氣息消融,不過還沒有等赤色光華徹底沁入山體,一道流光從虎牙山上射出,那是一柄箭矢,璀璨奪目,從地上升起,直擊落下的長虹。
箭矢破滅萬道,直取中軍軍旗。
“轟隆。”
天空中忽然炸起一道驚雷,刑殺神將手中的巨斧橫劈,掃斷了如彗星一般的箭矢,祂看了一眼仍然微微顫抖着的手臂,但卻轉頭對着虎牙山大笑道,“二十多年過去了,你也終於老了!當年萬軍取旗之威不再,這虎牙山看來你也守不住!”
刑殺神將的目光落在虎牙山上,那裡一位老將手持盤龍彎弓,他雖然身材雄壯至極,與整個虎牙山山脈相連,但是須發皆白,射出弓箭的手臂同樣微微顫抖。
虎牙山作爲落日關的門牙,本身又不在落日關內,自然需要一位絕頂的兵家人物鎮守,這鎮守落日關的是之前大將軍李隆,他最爲出名的事情,就是當年落日關淵蒙壓境,天可汗率領三萬騎來襲,他彎弓射天,在萬軍之中直取中旗。
即使當年雄心勃勃的天可汗,看到這一箭,都停下兵鋒,休整三日,因此這位大將軍又有李三日的美名。
但就像是刑殺神將說的一樣,他總歸是已經年老了,兵家修行之法本來就不注重長生之道,更何況常年征戰,留下的隱疾不知道有多少。
如果不是已經達到油盡燈枯的階段,兵家的修行者是絕對不會出現老態,而李隆此時鬚髮皆白,剛好就說明他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