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上次我和陳時康通話之後,他也一直在打聽有關西橋街鬼樓的事。一次生意談判的時候,陳時康認識了富成建業的年輕老闆林海東,而林海東也正是購下西橋街kfc後身那塊地皮的人。
林海東最近遇到麻煩了。但凡做地產生意的人都篤信風水,所以在購下那塊地之後,林海東也立刻請了風水先生去現場查斷風水。可是他找來的所有人都是同一個反應,他們去工地裡瞧上一眼,然後轉頭就走,回答也同一樣:離這塊地遠遠的。
陳時康瞭解到這情況之後,就立刻把我推薦給了林海東。巧的是,西橋街鬼樓那的鬼在昨天晚上已經被我清了,所以這就是白拿錢的活兒。
下午5點,我按照陳時康給的地址見到了林海東。
林海東個子不高,戴着金邊眼鏡,斯斯文文的,並不像黑心商人。不過不管他黑不黑心,我在出發前就決定要黑他一筆了,另外我也希望可以從林海東這裡問一些有關那塊地皮的事,比如當年挖地基的時候是否出現過什麼怪事。
可惜,林海東對20年前的事並不清楚,而且當年在西橋街蓋房子的建築公司早就倒閉了。20年說長也長,說不長也不算長,當年的公司雖然倒了,當年的人肯定還在的,於是我跟林海東玩了個心眼。
當天晚上8點,我帶着林海東去工地裡轉了一圈,然後在他面前裝模作樣地撒了幾張符,用“破局”、“流火”、“雷傷”等等的二字訣法術製造了各種玄妙的效果。
林海東看得一愣一愣的,完全被我給唬住了。
“法事”都做完了,我告訴他正西的粗柳樹必須要砍掉,不然樓裡一旦死人,亡魂走不了便會化鬼。之後我又給他提供了一大堆風水建議,這些東西在網上翻翻就能查到一大堆,但從我嘴裡說出來肯定就不是免費的了。
最後,我告訴林海東,這塊地皮在60年前可能是抗戰時期的集中營,地下有萬人坑,20年前蓋樓的建築公司肯定挖出過死人骨頭,不過這事被人蓋下來了,骨頭也沒影了。所以,要想徹底清除這兒的鬼,就必須找到當年建築公司的人,問清楚那些骨頭都弄哪去了。
林海東一邊聽一邊不住地點頭,我清楚地看到冷汗從他額角不停地往下流,他也緊張地一直在擦他的眼鏡。他說:“這事我會去查的,只要查到我立刻就通知您,不過集中營也好,萬人坑也好,這事您可千萬別說出去,不然……”
“我明白的,現在樓市不景氣,這要是再來點鬧鬼傳聞,那你的房子就甭想賣出去了。你放心,做我這行的首要原則就是替客戶保密,你的秘密,我不說,你不說,就永遠不會有人知道。”我拍着胸口向林海東保證。
林海東對我的回答非常滿意,他說三天之後會讓人送支票到樂易堂。我知道,這三天他還要找其他的風水先生過來瞧瞧,看我有沒有騙他,不過他找的人肯定看不出什麼破綻,雖然我確實是在騙他,但在驅鬼這事上我是絕對誠實的。
三天之後,20萬的支票到了手。我看光棍節到了,手下兩個僱員都是單身,我就給他倆一人發了一萬做節日獎金。然後我又請陳時康吃了頓飯,在表示感謝的同時,也是讓他以後再有什麼好活也都介紹給我。
等生意上的事都打點利索了,我便回家開始着手研究做皮。
做皮、畫皮,我覺得這兩個其實就是同一種工藝。關於畫皮的故事,相信是個中國人都知道一二,可是真要說誰精通這裡的門道,那就找不出來了,起碼我認識的人裡沒人知道鬼是怎麼做皮的。
在超度皮匠老頭之前,我特意讓他給我演示了一下做皮的過程,不過這種演示根本沒有意義。
皮匠老頭就是用一根沒有線的針,蘸一點惡臭的油,然後在人皮上縫來縫去,只十幾秒,原本破損的曾麗麗的皮就被重新做好了。他自己把皮往身上一套,活脫脫一個曾麗麗就出現在了我的面前,身高、體態完全變了樣,就連聲音都變了。我想之前那燒死鬼不怕太陽也不怕靈符,應該都跟這張用人皮做成的僞裝有關。
現在,針、油、皮,三樣東西都在我的手裡。針就是普通的鋼針,油如果沒猜錯的話應該是屍油,只有皮不明來路。我也試着動手“縫”了幾下,但結果就是在完整的人皮上穿了幾個孔;我也試着把人皮僞裝往我自己身上套,可是根本穿不進去。
最後我只能無奈地得出一個結論:做皮這玩意就只是針對鬼的,活人應該是玩不轉。
隨後的幾天相對清閒,我一邊等着林海東那邊的消息,一邊接一些風水諮詢、算命卜卦之類的散活。可清閒的日子並沒有持續太久,一個不速之客突然闖進了樂易堂,並將我的日常生活攪得一團糟。
那天我照常到樂易堂,剛一進門就聽到我辦公室那裡有人在吵架,更準確來說一個女人正在進行着單方面的訓斥。
我知道,這肯定又是我的僱員惹禍了。
我僱了兩個員工在樂易堂上班:一個美女前臺王珊,主要負責替我接待一下客人;另一個是計算機專業畢業的大學生羅威,給我做網絡維護,也負責應付網上那些需要免費諮詢的留言。
平時王珊在的時候我還是挺放心的,可是她家裡有事跟我請了三天的假,所以我就讓羅威暫時頂班,在我出門或者沒來的時候替我暫時招呼一下客人。
羅威今天29,大學畢業六年,考研也考了六年,屢敗屢戰的精神在他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他現在依舊沒有放棄考研的念頭,只是迫於家裡的壓力必須邊打工邊複習,而我這裡活少待遇高,所以他從去年就一直在這上班,每週上七天,有時候乾脆就直接住在公司蹭網。
他這種奉獻精神我是很欣賞的,但他有一個毛病卻讓我完全無法忍--他待人實在是太“客氣”了。
剛來上班的時候他叫我老闆,這稱呼我覺得很彆扭,非常土氣,所以我讓他換個稱謂,於是他改口叫我樂哥。
我比羅威小5歲,但鑑於他在我這裡上班,由我給他發工資,所以他叫我一聲“哥”以示尊重,我倒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妥。但後來我發現事情並非如此,當我第一天將王珊僱來上班的時候,羅威竟然非常正經地喊了王珊一聲阿姨!
從那以後我才慢慢弄清楚,原來在羅威的腦部世界當中,有着自己一套與衆不同的稱謂標準:在他看來所有工作的、化妝的成熟女性都是阿姨,所有穿西裝、做生意的成熟男性都是叔叔!
大概是因爲我確實不那麼顯老的關係,所以羅威幾經思考最後將我歸類到了“哥”這個範疇,如果再大兩歲,恐怕我也難逃被一個29歲的男人叫叔叔的命運。
在昨天離開公司之前,我特意叮囑羅威見到女人就叫女士,見到男的就叫先生,無論如何別給我喊出叔叔、阿姨來,而現在看來我的叮囑壓根沒有任何意義。
我急忙跑着到了我的辦公室。
果然,羅威可憐巴巴地站那牆邊低着頭,而一個穿着打扮十分中性化短髮女人正指着羅威的鼻子不停地訓斥着。
“抱歉、抱歉!非常抱歉!我的這個員工他一向對人客氣,其實那是他表達尊敬的一種方式,您千萬別見怪。”我趕緊過去解釋。
“尊敬?喊人大姑算是尊敬?”短髮女反問我。
“大姑?”我頓時一愣,然後忙轉向羅威問他:“你怎麼想的?”
羅威一臉無辜地擡頭說:“樂哥,你不是跟我說嘛,見到女的叫女士。”
“對啊,你就叫啊。”
“是啊,我聽你的叫了,但是她說女士把她叫老了。我一想不能叫阿姨,然後……然後就……就叫了個大姑。”
這可真是讓我哭笑不得!我趕緊衝羅威擺手,讓他回自己的小辦公室做他最擅長的工作。等羅威走了,我又趕緊向那短髮女再次道歉:“實在是對不起,我替他向你賠禮道歉,我這有古巴咖啡,現磨現煮,要不要嚐嚐?味道相當不錯。”
短髮女沒有回答我,而是傲慢地對着我上下打量了一番,好像是警察在檢查犯人,這感覺讓我十分不舒服。
我剛要開口問她有何貴幹,結果她卻先一步朝我亮出了證件。
“我是警察!10月20號、21號,這兩天晚上你在哪?”
靠!我在心裡罵了一句,原來我的第六感也挺準的,這娘們還真是個警察。
這世界上有兩種人是我最討厭的,一種是頑固不化的無神論者,一種就是警察。我的工作經常涉及到死人、凶宅,這就免不了跟警察打交道,而每次跟警察遭遇都不會有什麼好結果,這次恐怕也不會有例外。
“20號……這都快過去一個月了,我得想想。”我敷衍着說。
“如果你想不起來我可以給你一點提示。安起凡這個人你應該認識吧?”
“認識,認識。他是我一個客戶。哦,我想起來了,20號的晚上我去過他家,他生病了,是我把他送去的醫院。該不會是他告我吧?”
“我想應該沒有這種可能了,他死了。”短髮女冷酷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