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生平!”我衝着天上的黑月亮喊了一聲,其實我在往這片林子裡趕的時候我腦子裡始終都在想,當我見到艾生平的時候我到底要跟他說些什麼,要問他什麼問題。可是到現在這時候我竟然只喊出了他的名字。接下來腦子裡便一片空白了。
倒不是我突然覺得沒什麼可講的,而是周圍這片火焰地獄給了我一種無形的壓力。
不過我並不害怕,大風大浪都經歷過了,人都死了一次了,如果周圍這些火會把我嚇到那可真是天底下最可笑的事情了。
說來也奇怪,腦子裡在胡思亂想,我剛剛還緊繃的神經這時竟奇蹟般地放鬆了一下。巨叼歲扛。
我輕呼了一口氣,然後繼續衝着黑月亮喊道:“你說你會在地獄裡等我,說的就是現在,就是這個地方嗎?現在我來了,你倒是現身啊!”
激將法,艾生平很聰明,他絕對知道我這樣說的用意,他完全可以選擇藏起來根本不露面,讓我在這個根本沒可能找到出口的地方困到死。不過他似乎並不打算這樣做。在我喊過那一聲之後,從空中嗖地一下掉落下來一塊巨大的球形岩石。
岩石撞擊地面的時候形成了強烈的震動,我差點因爲重心不穩而摔倒。
那塊球形岩石很快便碎裂開來,不過碎掉的只是表層的石塊,在裡面依舊存在着一些棱角分明的石頭,這些石頭堆疊在那裡,好像好幾個石頭人跪在那裡抱成一團。
不,不是好像,那就是一個個石頭人,它們很快便從跪地相擁的姿勢恢復成了正立,在這幾個石頭人中間有一個人盤腿坐在那裡,他身上披掛着異國緞帶,腿上穿着肥大的褲子,感覺好像是個印度僧侶一樣,如果不是那張臉太有特點了。我可能會認不出他。
死亡助理艾生平。我終於跟他在地獄裡見面了!
燭龍沒有跟過來,虎爺變成了一隻貓,只靠我左臂上的窮奇根本對抗不了那幾個石頭人。我索性放棄了跟艾生平動武的念頭,讓虎爺先收退場休息,然後讓混沌出來幫我撐一下場面,儘管我很清楚那些石頭人不可能會有“睡覺”這個功能。
艾生平並沒有因爲我所做這些動作而做出任何反應,他只是平靜地坐在那裡看着我,那種一切盡在掌握中的感覺着實讓我不爽。
乾脆,我也學着他的樣子盤腿往地上一坐,然後朝他揚了一下下巴道:“丁當在哪?”
“她比你先來了一步。依舊那麼頑固。不過我也是個頑固的人,所以我非常瞭解她的心情,也知道她想要什麼。她對我做了非常多的研究,這句話或許你並不愛聽。但她真的比你精明,只是她並不愛說話,所以給你的感覺大概有點不那麼靈光。”
艾生平的話我確實不愛聽!雖然我已經不是當初第一次跟丁當遭遇時的那個我了,但他說我不如丁當精明,這點我完全沒辦法接受,因爲我一直是以“智將”的身份自詡的!
不過我沒跟他計較這些,而是擡手示意他繼續說。
艾生平衝我笑了笑道:“你還記得丁冬這個人吧。”
“丁當的哥哥!在博物館裡我差點栽在他手上!”我道。
“對,就是他。丁當所做的一切都爲了丁冬,如果我告訴她,丁冬現在依舊活得好好的,而且當我的計劃按部就班地實施後,丁冬將完好無損地回到新世界中,你覺得她會做什麼樣的選擇?”艾生平向我提問道。
我沒有着急回答,而是盯着艾生平的眼睛,同時在腦中默默地思考着。
丁當這個人我並不能說有多瞭解她,我其實只知道她因爲自己的哥哥走火入魔而追蹤死亡助理,尤其是丁冬自殺之後,她更是拋棄了一切想要破壞死亡助理的計劃,或許從某種意義上說,她所有行動的初衷都是爲了她哥哥丁冬。
不過她並不是因爲丁冬的死而憤怒,她甚至跟我說過已經做好了大義滅親的準備,她想過要親手了結丁冬。
在丁當的心中存在着正義,而且她對“正義”有着清晰的概念,我並不相信這概念會因爲丁冬的復生而發生改變。
“她會選擇破壞陣眼,破壞掉你的計劃!”我做出了選擇。
艾生平輕笑着點了點頭,“我果然騙不了你,她確實並沒有那麼容易就範,所以嘛,我對她做了些小小的懲罰。”說着,艾生平朝着身旁的石頭人擡了下手。
一個石頭慢慢轉過身來,在它身體的另一邊竟銬着一個人。丁當從頭到腳都被一道道鎖鏈牢牢固定在了那個石頭人的身上,只露出眼、口、鼻,不過她的眼睛一直閉着,更沒有說話的意思。
“你殺了她?”我騰地一下從地上站了起來。
“別緊張!她只是暈過去了,我並不會做任何沒有意義的殺戮。”艾生平立刻擡手安撫我。
“你把她放下來!”我站在原地用命令的口吻說道,同時我也在心裡暗暗告誡自己不要輕易衝過去,不然吃虧的只能是我自己。
艾生平倒是挺好說話的,他再次衝那石頭人做了個手勢,石頭人聽話地拆掉了所有的鎖鏈,並輕輕抓起丁當,在朝我走了幾步之後便將丁當平放在地上,然後它自己又退回到了艾生平身邊。
我趕緊跑過去探了下丁當的鼻息。
有氣!
我又拍了幾下她的臉,同時喊了幾聲她的名字,可是丁當並沒有醒過來,似乎睡得更沉了。我這纔想起來混沌還在我身邊“發功”呢,我趕緊讓它哪涼快哪呆着去,然後繼續去喊丁當。
過了一會,丁當緊緊皺了下眉,然後慢慢睜開了眼睛。她看到我之後明顯有些驚訝,而在驚訝過後她的神情也突然變得緊張起來,並且迅速翻身從地上爬了起來。
丁當看了艾生平一眼,隨後便抓住我的衣領喊道:“跟我來,快!”
我有些不知所以,不過我並沒有去問,因爲丁當比我先進到這裡,也一定有所發現,我跟着她走絕對不會有錯的。只不過在我跑起來的同時我一直頻繁地回頭去看艾生平,他坐在那裡一動都沒動,身邊的石頭人也沒有追擊過來的意思,我不知道他葫蘆裡到底在賣什麼藥,或許他覺得在這裡我和丁當根本不能對他構成任何威脅。
丁當一口氣跑出了足有一里地,艾生平的身影已經完全消失在我的視野中了。
她好像也累了,彎着腰手扶着膝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等她緩上來這口氣才擡起頭對我說:“我找到陣眼了,找到了,不過我破不了。”
“陣眼在哪?”我忙問。
丁當伸手朝上一指。
我擡頭往天上看了眼--其實我也不確定在我頭頂籠罩着的是不是天空,或許那隻不過是一層昏暗的穹頂。
“你的意思是要衝破‘天’?”我問。
“不是,你沒看到那個球嗎?”丁當邊說邊擡起頭,然後伸手進一步精確地指向了那個掛在穹頂處的黑色圓球,那個特別的月亮。
“不會吧,那個是陣眼?它到底離我們有多遠?”我不禁嘆了一句,同時也明白了爲什麼艾生平沒有追過來。
陣眼掛在那麼高的地方,燭龍也沒跟過來,我實在想不出我有什麼辦法可以飛上去把那個黑月亮給摘下來。我在地上找了塊籃球大小的石頭,然後藉着窮奇的力量把它抓起來用力丟向空中的黑月亮。
石頭筆直地朝着黑月亮飛了出去,不過明顯還沒飛到地方它已經開始下落了。
“這根本沒可能碰到啊。”我有些喪氣地說道。
“你這樣肯定是碰不到,不過我已經找到辦法了,只是……”丁當說到一半停住了,並且緊鎖着眉頭盯着我看。
她這個眼神顯然說明難題來了,而且這個難題恐怕又是跟“命”有關,估計我們兩個人之間會有一個人掛掉纔可能衝破那陣眼。
“只是有一個人得死?”我順着我的預感猜測道。
丁當點了點頭。
媽的!
我在心裡暗罵了一句,同時也在心裡對丁當問了句:這個送命的人你來行不行?
當然,這話我也只能在心裡想想,身爲一個男人,這句話無論如何我也不可能講出口的,既然已經義無反顧衝進地獄了,現在就更不用想什麼死活的問題!何況就算把陣眼破壞了我們也未必出得去,說來說去結果都是一樣的。
“地獄、陣眼什麼的你比我有研究,如果需要獻祭什麼的就我來,反正我這條命本來就已經終結了,也是時候去我該去的地方了。”我說着並不情願說的話,同時做出大義凜然的表情。
丁當衝我笑了下,“你這傢伙還真是虛僞,明明心裡想的是讓我去死。”
“你就不能假裝沒看出來,讓我最後也做一回英雄嗎?”我笑着問丁當,我的心情好像也因爲這兩句話而放鬆了下來。
丁當搖了搖頭,然後正色說:“不用等到最後一回,你從始至終都是好樣的,雖然有點虛僞,不過你是個好人。”
說完,丁當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轉頭朝着不遠處一座紅色石頭堆成的小山指了一下說:“就在那裡,我找到了陣眼的倒影,不過有個東西在那裡守着,我們沒有辦法過去,只能獻上靈魂讓它給我們放行,所以必須有一個人要死在這。本來我想自己獻上靈魂,然後讓我的式鬼去破壞那倒影,結果死亡助理突然出來阻止了我,還把我的式鬼給抓走了。”
丁當或許只是陳述一下過程,但她的這句話卻給我了一個重要的提示。
死亡助理並不是要阻止丁當破壞陣眼,他似乎是有意讓我和丁當匯合,並且讓丁當帶我來這裡,他知道我會替丁當進行靈魂獻祭,他想讓我跟守在山裡的那個要人靈魂的東西碰面。
那裡等着我的究竟是誰?這難道纔是死亡助理的最終計劃?
算了,我不打算再去想這些了,一切答案就在前邊,我要做的只是走過去親眼看一看,親耳聽一聽,然後所有的一切就都結束了。
“走吧,再耽誤我怕我會後悔。”我催促了丁當一句,然後先她一步朝着紅石山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