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入行開始,我就沒做過任何上門推銷的事,所有的工作都是客戶自己上門。當然。我並不是不擅長推銷自己,恰恰相反。這正是我所擅長的,但這並不意味着我願意去做這件事情,尤其是推銷的並不是我自己,而是一羣小孩做的玩偶、手工藝品。
昨天王珊給我送來了一個通知,說是我所在的這棟寫字樓裡所有的老闆準備聯名做慈善獻愛心。這次獻愛心活動的對象是那些孤兒,活動不僅要捐錢。還要陪同孤兒們一起推銷他們製作的手工藝品。
樓裡比我有錢的老闆多的是,但他們全都參加了,我自然也不能推脫,不然就顯得我好像很不合羣一樣。
於是在今天一大早我就跟着其他幾個公司的老總們一起到了孤兒院。然後各自帶着幾個孩子去掃樓推銷。
那幾個老闆都很興奮,尤其是幾個白手起家的,他們說自己年輕的時候就幹過掃樓推銷,現在回味一下曾經的那段經歷也是一次不錯的體驗,而且他們還要比賽一下。看誰帶着隊伍賣的錢多。
本來我是不想參加的,但硬是被樂易堂對門那家雜誌社的老闆給拽去一起玩,鑑於我剛起步的時候他在雜誌上給我免費打過廣告,我也不好拒絕。只能硬着頭皮參加了。
跟我一組的是兩個13、4歲的男孩,他們做了很多彩色玻璃日用品,很小巧也很漂亮,我覺得比起上門推銷更適合擺地攤來賣,但活動的目的不是爲了賣錢,而是鍛鍊這些孤兒與陌生人交流的能力,所以我還是帶着他倆去掃樓。
既然目的不是爲了賺錢,我也不在乎比賽的輸贏,所以我就帶着兩個男孩在附近隨便找了一棟公寓式的大樓,然後挨家挨戶的開始敲門推銷。
兩個小孩一開始並不敢開口,後來我給他們做了個示範,他們也漸漸發現跟陌生人打交道也不是特別難的,雖然過程中也有一些人並不願意跟我們多說什麼,一看是推銷的就立刻關門了,但大多數人還是願意聽我們把話說完的,儘管他們最後依舊不會選擇購買。
我們連續掃完了兩棟樓後,燈罩只賣出去一個,但兩個男孩依舊非常高興,這也讓我很願意陪他們去掃第三棟樓。
起初的幾層並沒有什麼特別的,依舊是有人願意開門,有人不願意搭理,當我們來到四樓並敲了左邊第一家的房門時,門竟然吱呀一聲自己敞開了。
兩個男孩被嚇了一跳,他倆一起向後退了一步,而同樣感覺驚訝的還有我自己,因爲屋裡的地板上明顯有一團陰氣在匍匐着。
白日見鬼!
現在這個時間段可不是鬼活躍的時候,屋裡的情況恐怕不一般!
想罷,我趕緊把兩個男孩拽到我身後,拿了兩張符讓他倆拿好了,並告訴他們不要靠近門口。隨後我轉回頭將門推開,然後小心地走到屋內。
屋子裡有一股怪味,像是什麼東西發黴了,同時還有一股血腥味。
我什麼都沒碰,只是沿着玄關往前走,在玄關盡頭左轉是屋子的客廳,一個赤裸上身的男人躺在客廳裡,頭上、身上全是血,在後腦下的地面留着擴散成一灘,在牆上也到處都是飛濺出的血點,還有血手印。
男人的手上都是血,地上也有走動時留下的凌亂血跡,看樣子牆上的血手印也是他自己留下來的。臺縱麗劃。
這是謀殺案的現場嗎?
地上的血跡還沒有完全乾涸,這個人應該剛死不久的,從地上的陰氣來看,他應該是死後立刻化鬼,並且徘徊不散。
“你在嗎?我在跟你說話,如果你聽到了就出來,我沒有惡意的,只是想幫你的忙。”我對着空蕩的屋子說道。
我的話音剛落,屋子裡的陰氣開始慢慢朝着客廳無光的角落裡匯聚,不一會一個模糊的人影出現在了牆角。就鬼魂來說,他實在太模糊了,我根本看不清他的相貌,也沒辦法知道那鬼到底是不是屋子裡趴着的這個人的靈魂。
“你認識這個人嗎?”我指着地上趴着的那具屍體向角落的鬼魂提問道。
那個鬼影僵在那裡好半天才回答:“我……我……那是……我難道……難道已經死了?”
他的回答有些含糊,不過從聲音可以判斷那是個男人的鬼魂,而從內容來看,他應該就是地上趴着的這個人的靈魂了。
“對,你已經死了,能告訴我是誰把你弄成這樣的嗎?”我繼續問。
“誰?我……我……我不記得了,我……我……”男人結結巴巴地回答着,但說了卻跟沒說完全一樣。
新鬼確實會出現一些意識模糊的情況,但這男人的情況貌似有些不同,我見過不少失去記憶的鬼,但那絕對不是他這樣的。
於是我試探性地問道:“你是不是得病了?記憶出問題了?”
牆角的鬼魂好像恍惚了一下,然後便站着一動不動了。
我以爲他是在考慮如何回答所以我也不打擾他,可等了一會我發現好像不對勁,於是我就又問了下:“你是不是得病了?”
這次那鬼魂有了反應,他轉了下頭說:“我想不起來了,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叫孫澤,我的老婆叫單蕾,我在一家浩東日用化工廠上班,是做財務的……我……我只記得這些。”
我朝屋子四周看了看,這屋子裡亂七八糟的,垃圾袋、碎紙扔得到處都是,而且屋子裡發黴一樣的臭味並不是因爲屍體造成的,這是屋子裡本來就有的臭味。雖然女人也有邋遢的,但在我的印象裡大多數女人都喜歡乾乾淨淨的環境,這種亂七八糟的屋子是女人沒辦法容忍的。
我又回頭往玄關的方向看了一眼,旁邊的鞋架上沒有女鞋,拖鞋都沒有小號的,這就是一個普通的單人公寓,而且並沒有女人住在這裡。
“你多大?”我再次問孫澤。
“我……27。”孫澤回答。
我看了眼地上躺着的屍體,雖然面部肌肉有些扭曲,但眼角的褶皺以及脖子上鬆垮的皮膚都可以看出死者的年齡絕對在50歲以上,如果躺在這裡的人真的是孫澤,而牆角的也是孫澤的亡魂,那唯一的解釋只有一個--孫澤得了失憶症。
“你27歲的時候……不,就是最近一段時間,你有沒有發生過什麼事?比如意外之類的?”我問。
孫澤的鬼魂又出現了恍惚的情況,這次我沒有等他自己清醒過來,而是立刻將問題重複了一遍。
孫澤的身體明顯晃動了一下,好像是猛地回過神來,接着他便用激動的語氣說:“對了,工廠爆炸了,着火了,我往樓下跑的時候摔倒了,從樓梯上滾下去了!難道……難道我是被摔死的?對了,我是被摔死的嗎?”
這下清楚了,20多年前他上班的時候遇到意外摔傷了腦袋,他只記得意外之前的事情,隨後發生的事他一概不知。
爲了證明我的推斷,我起身在屋子裡四下看了看,不需要我動手去找任何東西,在屋裡非常醒目的位置都帖着便籤。
便籤的內容都是些瑣碎的事情,而且都是命令的口吻。
比如:去看日曆,在下面畫記號!
或者:3月的房租交過了,他再來收就罵他!
等等等等。
這些便籤很好地證明了孫澤確實有失憶症,而且他的失憶症很奇怪,他不是忘記了從前的事,而是記不住短期內發生的事。不過找出孫澤恍惚狀態的原因並不會讓我高興,因爲他這種狀況根本不可能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
我看了看地上的屍體,又看了眼牆角那模模糊糊的鬼魂,不由得嘆了口氣,然後對孫澤說:“孫澤,你聽我跟你說,爆炸、着火那是20多年前的事,你因爲那次事故得了失憶症。現在你已經死了,應該是被人殺死的,不過從現在開始所有事情你都能記住了。你記住了,我叫常樂,是個陰陽先生,我們遇見了那也是一種緣分,我來幫你查清楚到底你是怎麼死的,但你必須老老實實留在這,不要到處亂跑,明白嗎?”
孫澤依舊沒有立刻對我的話做出迴應,這可能是因爲他沒有習慣記住一些事情的感覺,但我清楚他已經聽到我的話了,我要做的只是重複一下我剛纔的話,加深一下他的印象。
在我將同一句話重複說了三遍之後,孫澤終於有了反應,他衝我點了點頭道:“好……好的,我會留在這。另外,我想知道單蕾在哪,我想見我老婆。”
“單蕾我會幫你去找,你的死因我也會幫你查,但你不能亂動,不能出這個房間,也不能隨隨便便就湊到進這個房間的人身邊,如果你做不到這些的話,我不但不幫你,還會把你直接送到陰曹地府去!”我威脅着孫澤道。
孫澤猶豫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
我也跟着鬆了一口氣,因爲我如果不這麼做,孫澤極有可能變成厲鬼,當警察進來的時候這個厲鬼有可能附體傷人,這一點從屋子裡濃密的陰氣上就能看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