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種惡因得惡果(求月票)
任喜蓮所承受的痛苦,陽九能夠理解。
她終其一生都在追尋真兇,想爲她的孩子們報仇。
但造化弄人,直到白髮蒼蒼行將就木也沒能找到,最後反而還被真兇給砍死。
老天不開眼的時候,可能不是瞎了,而是老天爺的眼睛都被人挖走了。
難怪任喜蓮會有那麼大的怨氣, 攤上這種事,誰能瞑目?
陽九搬起棺蓋合上。
【縫屍一百零一具,獎勵宿主九色神功(五層)。】
九色神功的第五層,相當於擁有了百年功力。
放眼江湖,擁有百年功力的人,若非一派掌門, 也是德高望重的長老護法。
陽九默默感受, 如今他的功力之深厚,絕對可算得上是江湖中的一流高手。
雖說系統經常獎勵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但只要堅持縫屍,變強那是必然。
儘管還有時間再縫一具屍體,但陽九覺得任喜蓮着實可憐,便拿出冥紙紮了個小紙人。
然後他撕開拘鬼符,放出任喜蓮。
任喜蓮有點懵,無法理解,陽九明明都抓住了她,又爲何要放了她?
“任前輩,我知道你在執着什麼,若能手刃仇人, 你是否就會安然離開?”陽九看着手中的小紙人, 輕聲詢問。
任喜蓮有些懵, 陽九如何知道她的姓?
她能操控自己的屍體,這也是意外的發現, 然後她就讓身體吞掉了放在桌子上的縫屍記錄。
陽九進來的時候找過,既然桌案上沒有, 倒也不會影響他縫屍。
“我能幫前輩找到殺害孩子的真兇。”陽九現在就盼那傢伙還活着。
任喜蓮身上的黑氣慢慢消失, 嘎聲問道:“此話當真?”
陽九將手裡的小紙人的臉慢慢轉向任喜蓮, 問道:“可是這傢伙?”
看到那張臉,任喜蓮的臉上再次浮現出黑氣。
這張臉正是她臨死前看到的那張臉,可在那時,即便知道真兇是誰,又有何用?
陽九掀開棺蓋,取兩滴任喜蓮的血,給這小紙人點睛。
小紙人伸展雙臂,眼睛轉動。
任喜蓮呆呆看着。
“帶我們找到這張臉的主人。”陽九冷聲吩咐。
小紙人一擡手,便開始指方向。
陽九走出房間,回頭看到任喜蓮還站在那裡,便道:“前輩莫非不想報仇?”
任喜蓮攥緊雙拳,默默跟在陽九身後。
途中碰到東廠差役,都是笑着跟陽九打招呼。
但這些差役根本看不到任喜蓮。
“萬一此人在千里之外呢?”出東廠大門後,任喜蓮皺眉問道。
陽九笑道:“前輩的運氣不錯,此人還活着,而且距長安城不遠。”
任喜蓮半信半疑。
現在除了跟着陽九走,她也別無選擇。
若陽九想要殺她,其實很容易,剛纔不將她放出來, 直接將靈符燒掉, 她就會魂飛魄散。
出長安城後,陽九展開輕鬆,很快就來到了一座小山村。
夜深人靜。
村中偶爾傳出幾聲狗吠。
在小紙人的指引下,陽九來到了位於村子正中的一戶人家。
“那傢伙就住在這裡?”任喜蓮頗感意外。
陽九道:“相信我。”說着已是翻牆進入。
院中有三間屋子,正中的主屋居然還亮着燈。
陽九來到窗戶前,看到砍死任喜蓮的那個老頭,此刻正坐在牀頭,對着痰盂猛烈咳嗽。
在他旁邊坐着一個老太太,蒼老的手不斷輕拍老頭的後背,臉上滿是擔憂。
人一旦上了年紀,身體就會出各種各樣的毛病。
這老頭在砍殺任喜蓮的時候,面目猙獰,感覺很爽。
但此刻卻被疾病纏身,夤夜難眠,看着又有點可憐。
不過任喜蓮看到他,卻是殺氣浮現,嗖一聲就想進屋,卻見門上有金芒一閃,直接將任喜蓮彈飛。
陽九無語道:“前輩你瞎啊,沒看到有門神?”
大門那裡沒有門神,但在這房門上,卻貼着兩張門神,手持神兵利器,威風凜凜。
任喜蓮道:“我要讓他不得好死。”
就是這畜生不如的傢伙,將她的七個孩子吊死在屋檐下。
若能報得此仇,任喜蓮寧可下地獄,或者魂飛魄散。
陽九指指小紙人,道:“前輩可借它的身軀,達成所願。”
“這麼小?”任喜蓮微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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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九笑道:“紙人雖小,但有前輩的武功加持,殺一個將死的老頭,難道還做不到?”
任喜蓮覺得此話在理,當即閃身進入小紙人,再次擁有身體的感覺,非常好。
陽九道:“在後腰彆着一把斧頭。”
任喜蓮摸出來,很想罵人。
這是一把紙糊的斧頭,而且非常小。
但不管怎麼說,像武器這種東西,有總好過沒有。
陽九上前輕輕敲門,屋中暗自神傷的老兩口,雙雙有些懵逼,這大半夜的會是誰來找?
關鍵是聽這聲音,來人已經進入院子直接來到了他們的房間外。
“別去。”那老頭一把攔住老太太,低聲囑咐老太太無論如何都要躲在牀上,千萬不可亂動。
老頭從牀下摸出一把鋒利的斧頭,緊握在手裡,慢慢靠近門口。
他打開門,輕輕一拉,看清站在門外的陽九的臉。
“有事?”老頭很警覺,將斧頭藏在身後。
陽九道:“任喜蓮任前輩讓我來看看你。”
任喜蓮聽得很疑惑,那老頭卻是魂飛魄散,踉蹌後退。
“任喜蓮”這三個字,乃是他最不想聽到的。
最近他總是在夢裡見到任喜蓮,任喜蓮將所有的怒火全都傾瀉到他的身上,那種痛苦,哪怕夢醒了,也是非常嚇人。
陽九側身讓開,露出站在他身後的小紙人。
那老頭看到小紙人,面露訝色,只因這小紙人的臉跟他長得很像。
“殺我兒,殺我女,今夜,我也要殺你全家。”任喜蓮一字一句,恨意滿滿。
聽到這聲音,那老頭踉蹌後退,將斧頭亮出來,滿臉驚駭。
“沒想到我死了,也能來找你報仇吧?”任喜蓮大笑。
她的笑聲很是瘮人,將睡在別屋的人全都吵醒。
這老頭只有一個兒子,早已娶妻,也給他生了四個孫子。
老頭平日裡最愛做的事就是跟孫子們玩。
現在任喜蓮找上門來,他的心怦怦狂跳,慌得不知所措。
老頭的兒子兒媳,還有三個孫子一個孫女,全都從屋子裡走出來。
任喜蓮的笑聲太嚇人了,嚇得他們不敢睡,便出來看看情況。
任喜蓮亮出紙糊的斧頭,扭頭看向老頭的孫子們,寒聲道:“先殺幼兒,以解……”
呼。
老頭別無選擇,掄起斧頭砍向小紙人。
任喜蓮肯定死了,腦袋都快被他砍掉,不可能還活着。
哪怕她的靈魂能夠依附在這個小紙人上,如此脆弱的紙人,他一斧頭就能砸扁。
實在不行,就放火燒。
紙最怕火,一點就着。
爲了保護家人,老頭心無畏懼,唯有拼死戰鬥。
“前輩,冤有頭,債有主……”陽九看得出來,這老頭的兒子兒媳都很善良。
要是任喜蓮非得殺他們,可能陽九會出手阻止。
任喜蓮的孩子很是無辜,很是可憐,可若她也殺了這老頭的孫子,那老頭的孫子就不可憐,不無辜?
任喜蓮道:“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
此話倒也不假。
看這老頭病入膏肓,也沒幾天好活,殺了他,對他來說反而是解脫。
想要狠狠折磨這老頭,最好的法子是先殺他的老伴,再殺他的兒子兒媳,最後再將他的孫子一個一個殺掉。
老頭眼睜睜看着這一切發生,卻是無力阻止,內心的痛苦,絕對不會比任喜蓮當時看到自己的孩子被吊死時差。
畢竟任喜蓮沒有親眼看到孩子們的垂死掙扎。
任喜蓮身子一扭,已是繞過那老頭,凌空躍起,掄起紙做的斧頭,劈向站在門口的老太太。
老太太早已被嚇傻,雙眼睜得很大。
老頭也沒料到,紙人雖小,速度竟如此快。
老頭剛轉身,就看到小紙人一斧頭劈在老太太的脖子上。
鮮血飛濺。
老太太立馬倒了下去。
任喜蓮看到這一幕,心情大好,想不到這紙斧頭居然如此鋒利。
任喜蓮避開老頭的斧頭,轉而撲向了老頭的兒子兒媳。
砰砰兩斧頭,那兩人也倒了下去。
“啊……”老頭歇斯底里地發出怒吼。
那四個孩子已被嚇傻了,莫不哇哇大哭。
老頭將他們護在身後,無論如何,都不能再讓厲鬼殺了他最疼愛的孫子。
眼睜睜看着所愛之人被殺,這世上沒有比這更痛苦的事了。
陽九雙手抱胸,站在旁邊看着,嘴角掛着笑容。
只要任喜蓮玩得開心就好。
在他的操控下,看似鮮血飛濺,實則那三人只是暫時暈了過去,沒一人死掉。
不過那老頭作惡多端,死有餘辜。
陽九並不打算保他,任喜蓮的仇需要報。
老頭掄起斧頭,想要將任喜蓮砸扁。
但任喜蓮的身形非常靈活,輕輕鬆鬆就避開了他的攻擊。
“啊……”
“爺爺……”
被老頭護在身後的孩子們,又哭又叫。
任喜蓮早已繞到老頭的身後,對那四個孩子也下了毒手。
老頭轉過身時,看到孫子全都倒下,仰天怒吼。
任喜蓮站在不遠處,尖聲笑着,笑聲陰冷瘮人。
“現在知道當時的我有多痛苦了吧?”任喜蓮想要好好享受這一刻。
老頭怒道:“你殺我一歲多的孫子,可見你跟我是同一種人。”
“不一樣,是你先來招惹我的。”任喜蓮心情暢快。
老頭癱在地上,斧頭也落到一側,哂笑道:“當年你殺我爹孃,就連我也差點死在你手中,恐怕這些事,你都忘了吧?”
“我殺你爹孃,定然是他們爲禍一方……”任喜蓮義正言辭。
當年她仗劍走江湖的時候,從未殺過一個好人,所殺之人,全都是十惡不赦的惡人。
老頭哈哈笑道:“你只是聽那狗官的一派胡言,查也不查,就來殺我全家,你怎知那狗官說的就是真的?”
任喜蓮頓時語塞。
當時她剛行走江湖,的確經常這樣做,總覺得官府所說就是對的。
可到了後來,她才發現,官老爺其實才是最大的惡人。
他們手握滔天權勢,翻個掌,就能讓無數百姓顛沛流離,客死異鄉。
等她真正成熟起來,就不再相信官府。
但此前因信任官府被她殺掉的那些人,她努力說服自己,那些都是壞人,全都該死。
時間久了,她將這部分記憶也給淡化了。
此刻被老頭的話給勾起,讓她瞬間覺得,或許一切的惡因,真是當年她一手種下。
“那狗官害死了多少人,你可知道?當時我家有幾畝地,被那狗官看上,爹孃不肯賤賣,狗官就編造謠言……”老頭淚下如雨,哽咽難語。
沒哭幾聲,就猛烈咳嗽起來。
任喜蓮道:“即便你所說是真的,也是我一人之錯,你殺我的孩子,就是死罪。”
“沒錯,是我沒膽,是我沒本事,纔會……”老頭看着自己孫子的屍體,冤有頭債有主,孩子何其無辜啊,我還真是畜生不如啊。
任喜蓮無法原諒這老頭,猛地飛撲過去,紙斧頭重重劈在老頭的脖子上。
鮮血濺出,將她暫住的紙人身軀給染得通紅。
但她並未就此停手,而是繼續揮動紙斧頭,就像老頭曾經砍掉她的頭那般,她也要砍掉老頭的頭。
任喜蓮不斷揮斧,到最後,竟真的將老頭的腦袋砍了下來。
她扔掉紙斧頭,張臂跑向院中,哈哈狂笑。
大仇得報的感覺,竟是如此舒暢。
想來那老頭當年殺掉她的孩子時,心情也是如此。
冷靜下來,任喜蓮離開紙人,看着陽九說道:“你這後生,倒是有幾分本事。”
陽九笑道:“前輩過獎了。”
“我殺那幾個孩子錯了嗎?”任喜蓮看了一眼四個孩子的屍體。
陽九道:“相信前輩心裡已有答案。”
“沒錯,我知道這麼做是錯的,但我還是要這麼做,若不這麼做,又如何能懲罰那混蛋?”任喜蓮已經做好了下地獄的準備。
再次給陽九道謝後,她便消散消失。
《功德簿》隨即出現在陽九的腦海:
宿主幫任喜蓮了卻遺願,獲得五十點功德,目前剩餘功德點數爲九百一十。
陽九來到老頭兒子的旁邊,在其人中掐了掐。
其子很快甦醒。
陽九又將其餘人叫醒,嘆道:“此人罪有應得。”
那老太太跑出來,將幾個孫子護在身後,不讓他們看老頭的屍體。
老頭的頭被砍掉,鮮血流得到處都是,非常恐怖。
“少俠,我爹他老實本分……”老頭的兒子跪在地上,淚流滿面。
陽九道:“來找你爹尋仇的人叫任喜蓮,當年你爹爲了報仇,將任喜蓮的五個孩子吊死,其中最小的剛滿兩歲。”
“不可能……”老頭的兒子死不相信。
老太太哽咽道:“是真的,這件事,你爹在夢中不止一次說過……”
說服這家人後,陽九決定就在這裡將老頭的屍體縫好。
雖說官府懶得管這些江湖仇殺,但有時候難免會閒得蛋疼,想要起身活動活動。
爲了避免麻煩,將屍體縫好,好讓這家人及時安葬。
陽九將老頭的屍體挪到一側的柴房,不讓任何人靠近,很快就將老頭的腦袋縫了上去。
《生死簿》現。
老頭叫劉延平,正如他自己所說,從小跟爹孃種着幾畝良田吃飯,日子雖哭,倒也幸福。
後來縣太爺盯上了他家的地,多次派人來商量。
但縣太爺給的錢,實在是太少了。
只要他們好好種地,一年就能賺到那些錢。
正好任喜蓮經過這裡,被縣太爺一慫恿,登門拔劍,見人就殺。
爹孃相繼被殺,劉延平躲到暗處,還是被發現。
在逃跑的途中,他不小心從山崖上掉落。
普通人從那麼高的山崖上掉下去,必死無疑。
任喜蓮沒去尋找屍體就離開了。
劉延平自然沒死,此後活着,就是爲了復仇。
他知道自己打不過任喜蓮,只能等任喜蓮出門時,將她的五個孩子全都殺死,然後銷聲匿跡,娶妻生子,從此過着普通人的正常日子。
直到陽九帶着任喜蓮的靈魂來尋仇,劉延平才慘死在紙斧下。
陽九走出柴房,道:“屍身已被縫好,還請節哀。”說完便大步離去。
【縫屍一百零二具,獎勵宿主鎖雲線。】
先前系統獎勵的鎖雲線,陽九沒捨得用。
在縫任喜蓮的屍體時,若紙糊的皮沒有效果,他就打算用鎖雲線。
像任喜蓮這種皮肉裝不了線的情況,鎖雲線就能大顯身手。
現在有兩捆鎖雲線,以後有機會,一定要試試看。
回到縫屍鋪時,天將曉。
橘貓和白雲已經離開了。
陽九將被子丟到一側,直接躺到上面,閉上眼睛。
沒睡多久,陽九突然驚醒。
天已大亮,該上路了。
甘思思早已準備好,就坐在門口等待。
此次去揚州,無論如何都要請回狄居易。
相信狄居易雖然遠離朝堂,必然也知道,新政的實施遇到了天大的困難。
狄居易肯定也在想法子。
只要讓他想到,他定會想方設法傳給聖人。
新政是他畢生的心血,斷然不能就這麼夭折。
坐在門口,吃完包子,陽九便去東廠請了兩匹馬。
只要馬兒中途跑累了,就能隨便到驛館取用精神飽滿的駿馬。
都說煙花三月下揚州,如今已近五月,揚州的風景反而更美。
揚州城中,人來人往,叫賣聲交織在一起,非常熱鬧。
陽九無心逛街,倒是甘思思,逛得非常帶勁。
揚州街頭的一些小玩意,在長安的南市都找不到。
揚州城中最有名的地方,正是狄居易的府邸。
陽九站在狄府外,看着高大的朱漆大,朗聲道:“勞煩通報一聲,就說東廠縫屍人陽九求見狄閣老。”
東廠沒人敢惹。
一個看門的家丁立馬跑去通知。
見不見是狄居易的事,他們要做的就是多跑腿,少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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