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一聲巨響!
高七的腦袋狠狠撞在了柱子上,頓時鮮血四濺。
但是……他沒有死。
他本來是必死的,因爲撞頭的氣勢太猛烈了,幾乎要直接腦袋迸裂。
在最後關頭,元鵠大人飛快地拉了他一把,將他從鬼門關扯了回來。
但就算如此,他也滿臉鮮血,顯得尤爲刺眼。
全場寂靜。
元鵠大人將高七教授攙扶在牆邊坐下來。
然後,他掃視全場緩緩道:“我在考場上不知道說了多少遍,爲良心,爲天空書城,爲東方文明。”
“我能看得出來,所有考生都聽得熱血沸騰。”
“但是現在……”
“我相信諸君也都有過熱血沸騰的年代,但是現在……”
“一個帝國,一個文明,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走向滑坡,走向滅亡的?”元鵠大人緩緩問道:“諸君能否告訴我?”
全場靜寂。
元鵠大人厲聲道:“我來告訴諸位,一個帝國,一個文明是什麼時候開始走向腐朽和滑坡的?就是當內心的公義,抵不過三兩利益的時候。”
“對,就是三兩利益。”
“羋道元沒有收買你們,傅劍之也沒有收買你們,傅采薇也沒有收買你們,沒有人收買你們。”
“因爲所有人都覺得傅鐵衣必勝無疑,誰也沒有想到申無缺橫空出世,他們不必收買考官。”
“但這纔是可悲的地方,人家還沒有收買,有人就將自己的良心和公義給賣了。”
“當心中的良知和公義,還抵不過三兩利益的時候,這個文明就要走向末路了。”
接着,元鵠大人舉起自己手中的尚方寶劍。
“這是天空書城給我尚方寶劍,讓我一旦遇到大考舞弊,對於學城相關人員可以先斬後奏。對於帝國的官員,也可以先關押起來,再稟報帝國中樞。”
“但是現在這把尚方寶劍,我拔不出來了,因爲它不鋒利了,他斬殺不了人了。”
“什麼是尚方寶劍?它何以鋒利?它需要萬民敬仰,需要公平正義爲利刃,才能斬斷囫圇。”
“那它現在鋒利嗎?”
“它不鋒利了。”
全場依舊靜寂,九十幾人大部分低下頭。
元鵠大人沙啞道:“那麼我在最後一問一遍,這次學城大考,該以何標準定第一?是考生的年齡?還是三門主科的成績?”
“是傅鐵衣第一?還是申無缺第一?”
問完之後,元鵠大人目光灼灼,盯着全場每一個人。
全場所有人低頭不語。
南方三省監察御史杜文龍緩緩舉手道:“傅鐵衣不僅年齡更小,而且在最後一科武道考試,他其實遠超申無缺,因爲他只花了不到三分之一刻鐘,就輕而易舉滅掉了四個傀儡武士。所以傅鐵衣第一。”
接着,他目光望向另外一個副考官,帝國禮部同文寺卿李文長道:“李大人,你覺得呢?”
李文長思考了好一會兒,然後緩緩道:“我也覺得傅鐵衣第一。”
“傅鐵衣第一。”
“傅鐵衣第一。”
“傅鐵衣第一。”
最後,全場九十幾人依舊超過大多數人,全部舉手表示傅鐵衣第一。
良知太貴了。
沒錯,不管是傅劍之,羋道元還是傅采薇,亦或者保守派都沒有人收買過這些人。
但是,如果他們不選傅鐵衣第一,那就徹底得罪了這幾方勢力。
面對這權勢滔天的勢力集團?誰敢得罪?
兩個副主考,加上全場八成以上考官,全部選傅鐵衣。
瞬間,作爲主考的元鵠大人直接被孤立了。
甚至,大部分都冷眼看他。尤其杜文龍和李文長,閉目養神。因爲最終紅榜,是需要三名考官一起簽字蓋印的。
之前還支持申無缺的人,看到這幅架勢,反而不敢表態了。
元鵠大人渾身顫抖,閉上了眼睛。
徹底的無助。
但是好一會兒後!
他的臉色忽然變得溫和起來,彷彿之前冷肅發怒的人不是他一般,變得笑意融融。
“諸君,有分歧非常正常嘛,那就先擱置吧,我彙報天空書城,讓上面定奪可好?”
接着,元鵠大人厲聲道:“所有學城士兵,封鎖考場,不許任何人進出。一旦有人想要離開考場,格殺勿論!”
頓時,幾名學城將領高呼:“是!”
兩三千名士兵,頓時將整個考場,包圍得水泄不通。
任何人等,不得離開半步!
所有考官臉色劇變,元鵠大人這是瘋了?冒天下之大不韙,要將所有人軟禁?
元鵠大人笑道:“諸位同仁莫急,明日放榜,便可自由離去了。”
“把高七大人擡到我房間去。”
然後,元鵠大人離開,返回自己的房間。
………………………………………………
大夫爲高七治療傷口。
高七依舊義憤填膺,顫抖道:“恥辱,今日發生的一切是莫大的恥辱。全場無君子,盡是無恥小人。元鵠大人,天空書城的裁定什麼時候會下來?”
元鵠大人道:“不能等天空書城的裁定,誰都知道天空書城現在保守派當道,怎麼可能讓申無缺贏?所以這件事情,要我們自己搞定。”
高七顫抖道:“我們?”
元鵠大人道:“對,我們!”
高七道:“就我們兩人?”
元鵠大人道:“對,就我們兩人。”
高七不顧頭上的傷勢,猛地坐起道:“好,我這條命賣給您了。”
元鵠大人道:“如今八九成的考官,閱卷官,尤其是兩個副考官都站在我們的對立面,在這個考場之內,我們處於絕對的弱勢。”
“羋道元會用最快時間去天空書城,讓高層直接裁定,這會非常不利。爲了拖延時間,羋道元等人會不惜發動考生,發動天水書院的學子來包圍考場,甚至衝擊考場,反而將我們軟禁!”
要知道,瀛州是羋氏和傅劍之的地盤。
一旦他們發動力量,就會有成千上萬人來衝擊考場。
屆時,元鵠大人就算想要一人獨斷也不可能了,明日也無法正常放榜。
然後,羋道元帶着天空書城的旨意下來,屆時局面無法逆轉。
申無缺就輸定了。
在天空書城高層的力量上,元鵠大人是絕對不如羋道元的保守派的。
元鵠大人道:“在考場之內,我們勢單力薄,敵不過幾十名考官。而在考場之外,羋道元一系很可能組織學子衝擊考場,包圍我們。我們內外夾擊,唯一的辦法就是化被動爲主動,給對方致命一擊!”
接着,元鵠大人問道:“高七,你外面有朋友嗎?”
高七道:“我這個人放蕩形骸,無權無勢,別的沒有,朋友不計其數。酒樓裡面的說書先生,落魄的學子,衙門不得志的小官,很多很多。尤其青樓第一才子,無數學子的偶像,天水行省第一詩詞天才,他是我知己密友,我們在是同嫖中人。”
元鵠大人望着高七,道:“讓做一件大事,你敢做嗎?天大的事情,甚至有可能被殺頭。但一旦做成了,我們兩人就能扭轉乾坤,把申無缺推到第一。”
高七道:“什麼事?”
元鵠大人在高七耳邊細細說道。
頓時,高七臉色劇變。
這,這真是天大的事情啊,真的可能會殺頭的。
但,這確實能化被動爲主動,直接扭轉乾坤。
高七沉默良久,問道:“元鵠大人,這件大事一旦發生,您也脫不了干係。您和申無缺非親非故,爲何要爲他付出這麼多?就只是爲良心,爲東方文明嗎?”
元鵠大人道:“非常慚愧,我不如高七大人純粹。你知道聞仲大人嗎?”
高七:“知道,他是改革派最大的靠山,是聞道子的父親。”
元鵠大人眼圈發紅道:“他,曾經救過我全家的性命。臨死前,他……他託孤於我。”
高七道:“知曉了。”
元鵠大人道:“這天大的事情,你做嗎?就只有我們兩人,給羋道元派系致命一擊,反客爲主。”
高七嘶聲道:“做!大不了掉腦袋,我喝酒喝壞了腦袋,又有何懼?”
元鵠大人道:“你說的那個萬衆學子偶像,他會做嗎?他敢做嗎?”
高七道:“他是徹頭徹尾的瘋子,越瘋狂的事情,他越着魔。”
元鵠大人深深拜下道:“那麼拜託了。”
高七道:“那下官去了,這就去把天捅下來,把天捅破!哈哈哈哈哈!”
元鵠大人派人秘密將喬裝打扮的高七送了出去。
……………………
元鵠大人望着天空書城的方向,跪下磕頭。
“聞仲老師,我年輕的時候不敢瘋狂,退縮不前。年老了,沒有家人孑然一身,我敢瘋狂了。”
“但我做的是對的,當一個文明,公平正義敵不過三兩利益的時候,就真的要完了。”
接着,元鵠大人起身,洗淨雙手。
拿出一張紅紙。
撰寫榜單。
前十名的榜單。
申無缺和傅鐵衣兩人的名字和分數豎着寫,看着是並列第一。
但是申無缺在左,傅鐵衣在右。
所以申無缺第一,傅鐵衣第二。
剩下八人的名單橫着寫,第三寧立人,三百八十九分。第四名李秀夫,三百七十一分。
每一個字,都力透紙背。
讓人一眼就看出,這是主考元鵠的筆跡。
前十名紅榜名單寫完了。
元鵠大人問道:“現在考場外面的人多嗎?”
手下道:“多,有兩千多人,儘管距離放榜還有七個多時辰,但已經有很多人連夜來等着放榜了。”
元鵠大人道:“將這份前十紅榜,貼出去!”
手下道:“可是,按照規定是明日上午再放榜的啊,還有七個多時辰。”
元鵠大人道:“立刻貼出去。”
手下又道:“這個紅榜,需要兩位副考官一起簽字蓋印啊。您這樣貼出去,會出大事的!”
元鵠道:“你別管,貼出去。”
“是!”
手下的武士拿着前十名的紅榜,飛奔而出。
元鵠大人張開雙臂,緩緩道:“讓暴風雨來的更猛烈一些吧。”
…………………………
此時,考場外面一兩千多人等在外面。
其中幾百人無比期待,又無比心焦,等着放榜。
學城大考,能改變所有人的命運。
一旦高中直接鯉魚跳龍門,不管以前有多窮多麼卑微,一下子就成爲統治階級了。
儘管距離放榜還有好幾個時辰,要明日天亮才放榜,但很多人覺得心誠則靈。覺得自己在考場外面連夜等能感動上蒼,能夠讓自己高中。
畢竟這場大考太太重要了。
這個世界一旦超過三十五歲,就不能再參加學城大考,就要認命了。
考中了就能做官,就直接榮華富貴了。
所以考生甚至跪在地上,望着貼紅榜的牆面,心中不斷祈禱。
而就在這個時候,有人發現。
考場外面的牆壁上,忽然多了一張紅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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