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餘院使正在檢查江月白的傷勢,“怕是因爲失血過多。箭頭位置很深。所幸沒有中毒。先服用點雲南白藥止血。晚點時候再取箭頭。”
李北辰目露憂色,“很嚴重?”
姜餘垂下眸子,違心地安慰道,“應該問題不大。”
李北辰沉默不語,他還有很多事情需要考慮。江月白交給韓子謙他很放心。
姜院使從左邊袖子裡面拿出一個標有硃紅色標記的小盒子,打開來是一個蠟封的灰黑色蜜丸。是他在雲南白藥基礎上自己研發的一種止血藥物。
鄭重地交到韓子謙手上,“韓大人,這是吾秘製的止血藥丸。”
江月白禁不住睜開眼好奇地問道:“姜院使把常見的藥物都帶身上了?”
立馬暴露了她方纔是裝暈。
“回娘娘,確實如此。”姜院使淡定而禮貌地答道。
他淡定地從口袋裡依次掏出一堆小盒子,每個小盒子上都做了個特殊顏色的標記,依次告訴大家這個是止瀉的、那個是止吐的、另一個是保胎的.
光從孝服的各個口袋中掏出這一堆花花綠綠的小盒子時,身邊所有的人就已經驚得目瞪口呆。更不要提聽姜院使深沉的低音炮娓娓道來每種藥的用途。
什麼叫做專業?這就是。
乖乖,妥妥一個行走的24小時藥店。
這就跟老總彙報工作,除了把自己的ppt講好,老總問起來,除了自己的本職工作外,部門的、公司的、宏觀政策、行業動態等各項需要掌握的數據全都門清,回答得條理清晰,乾脆準確。
電腦裡按照規則分門別類,整整齊齊,乾乾淨淨。要找任何歷史文件,都可以隨時給老闆找出來。而不是桌面上堆滿了一堆文件。大部分文件不是在下載裡躺着,就是在微信目錄下的文件夾裡。
江月白一邊吃着蜜丸,一邊琢磨着姜院使。她覺得這個人不簡單,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姜院使不光只是突出的條理性令人傾佩。
同樣是一天,同樣是在側殿待命。人家也是早上新換上的孝服,裡面卻縫製了各種小口袋,便於分門別類存放這些小盒子。
這樣做即使有在皇上面前作秀的動機,但從更專業的角度上看,是愛崗敬業,是醫者仁心。
即使因爲他是院長,不用自己親自動手縫製。但多少人會有這樣的職業意識,這樣的職業習慣呢?
他的院使確實是因爲他是姜老太爺的後人,才被任命的。但僅僅只是如此嗎?
所謂世家門閥傳承的不僅僅是社會資源,更是一種家族文化,一種如何爲人處世的智慧,一種如何把點滴小事做好的態度。
江月白從內心底對姜院使生出欣賞和敬佩,對皇上的知人善用亦生出敬佩。
李北辰目光沉沉地看了江月白一眼,又掃了一眼姜餘,再又掃了一眼韓子謙,沒有說話。
方纔江月白眼裡流露出對姜餘的敬佩,令他微微有些吃醋,但又很快釋然。還生出好勝心來,想要叫江月白今後也如此這般敬佩他。
說實在的,讓長得如此高大帥氣的韓少傅抱着江月白,李北辰感覺有些彆扭,儘管瞭解韓少傅沒有了作爲男人的功能。
但有太多的事要忙,李北辰的心思立刻轉到更重要的事情上,方纔的小情緒很快拋在了腦後。
侍衛們已經將被江月白藥倒的刺客們全都五花大綁起來,加起來竟然有十五人之多。
這些被迷魂散藥倒的刺客們完全處於挺屍狀態,任人擺佈。
爲了防止他們吞毒藥自盡,有經驗的侍衛已經提前取出他們牙間塞着的藥囊,再塞上布條防止他們咬舌。
媽欸。
竟然是十五比三。
江月白露出了一抹劫後餘生的笑容,暗暗有些得意。
韓子謙掃了眼江月白,嘴角勾起譏諷的嘲笑。不擔心自己的傷勢,還在那爲活抓到刺客感到高興。這時他突然反應過來,原來這是江月白的傑作。不然爲何就她沒有中招。其他人都中招了。
李北辰顯然也想到了這點,與韓子謙交換了個神色,意思是千萬不要提。
儘管是以少勝多的絕佳妙計,最終的結果也是好的。但畢竟涉嫌毒害皇上和王爺的重罪。而且稍有不慎,就會造成皇上和王爺葬身火海的慘劇。
就像韓昭侯酒醉睡着處罰蓋衣人的故事。
韓昭侯酒醉睡着了,典衣不在,典冠怕昭侯着涼,就拿衣服蓋在韓昭侯身上。
韓昭侯醒來後很高興下屬對他很關心,但得知是典冠蓋的後,反而處死了典冠,因爲典冠越權,他沒有蓋衣服的權力。反而只是處罰了失職的典衣。
越權比失職在職場後果更嚴重。對於不能幹政的後宮嬪妃更加如此。
如果說出來是江月白乾的,恐怕就會迫於輿論不得不按照律法懲罰江月白。
在場的四個大佬心照不宣地都想要保護江月白,畢竟如果沒有她想出來這條計謀,在火海中,三個人想要打敗十五個有準備的亡命之徒,非常難。
至於這些祥瑞,因爲有太后常年吃齋唸佛,慈寧宮金魚池的祥瑞打底,他們寧願相信這是太后的功德顯化。尤其是皇帝本人,於公於私都會把祥瑞歸結於母后。
他發自內心希望母后福德圓滿,離苦得樂,往生西方世界。
然而想明白這裡面道道的不止是在場的四人,還有謝夫人。
謝夫人把所有的事情回想了一遍後,突然發現江月白渾身都是破綻。
這就不是個人!
比如桃蕊宮爲何突然全部花開了,爲何出現了仙鶴齊飛,又爲何出聲喊出少她的大名,說是她的孃親,要自己去救她。
尤其是最後一條,很像是傳說中鬼怪纔會做出的事情。深夜喊對方的名字,如果答應了,就把對方的魂給勾走(作者說:如果深夜尤其子時,無論現實還是夢裡別人喊你或許讓你許諾去找她玩,全部都不要答應)。
謝夫人把江月白的履歷過了一遍,越想越不對勁。
比如手刃三四十名殺手的傳聞,比如不想生孩子的傳聞,比如白日宣淫的傳聞,比如度一口仙氣救活和妃的傳聞,比如身後有佛菩薩一樣光暈的傳聞
越聽越像是來報恩的狐狸精。
不然怎麼解釋她這樣無私無畏不怕死地到處救人,還有各種各樣效果逆天的靈丹妙藥。
但再怎麼報恩,那也是妖精,尤其是跟女兒搶男人的妖精。
謝夫人腦子裡浮現出一套捉妖方案。
謝夫人的立場決定了,她不可能相信江月白是神仙,她最先排除了這種可能。
同時打定主意,假如這些都是巧合,江月白真的只是個普通人,那就更好辦了,直接找機會殺了便是。或者順勢而爲,一步步把她捏造成狐狸精。
江月白冷靜下來後,覆盤今日種種,想到了對謝夫人使用“孝子符”這茬。
當時純粹就是“無限制自救”,命懸一線,馬上就要掛了的情況下當然什麼辦法都要去試一試。
就跟陳鶴阜創立的“無限制格鬥流一樣”,壞人搞事的時候根本不會考慮底線問題,達成目的爲準。好人若有底線畏手畏腳不敢反殺,往往成爲受害者。
所以如果重新來過,她還是會像此前那樣什麼法子都試一試,不過會把子孝符換成母慈符。
謝夫人今日既然出手殺她,那之前暫時平衡的關係就被瞬間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