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六最後的那記直刺雖然沒有刺中牧村的要害,沒有將牧村的小命要了,但腹部多了這麼大一道傷口,不論如何都不會感覺好受。
牧村捂着自己腹部的這道巨大傷口,用自己的手掌堵住腹部的這血洞,朝“白地”外的繁華大街走去。
剛上到大街,牧村便看到了自己的熟人。
“牧村前輩!終於找到……你怎麼成這個樣子了?”
島田一臉錯愕地朝牧村快步奔來。
“是島田啊……這個就說來話長了,之後再慢慢跟你講我是怎麼變成現在這樣的,先告訴我山鉾的爆彈都拆掉了嗎?”
“已經安全了!”島田用力地點了下頭。
島田大致地講了下他和長谷川是怎麼率領那些被他們動員起來的官差們拆掉山鉾的那些爆彈的經過。
那些被他們動員起來的官差中,不乏一些已經在京都當差數十年的老人。
在那些老人的指引下,他們抄了一條又一條的近路。
同時行使了一遍又一遍官差特有的特權,喝令前方擋路的平民們統統讓開。
看到這麼一大羣烏烏泱泱的官差,任誰都不敢跟這麼一大幫官差對着幹。
在這般不要命地狂奔下,他們總算是趕在山鉾都纔剛走完一半不到的路程時,抵達山鉾巡行的現場。
在抵達山鉾巡行的現場後,他們沒有進行任何的廢話,直接要求暫時中止巡行,然後將那二十幾座山鉾分別包圍,不讓任何人靠近山鉾的同時,官差依照島田和長谷川的描述,在山鉾內尋找所有方形的不明物體。
官差們這種強行衝進山鉾巡行的現場,並如此粗暴地要求巡行暫時停止的行爲,自然是引起了在場的不少市民的反對和厭惡。
一些市民甚至還十分激動地衝官差們嚷着,要求官差們快點滾出去。
因爲沒有那個多餘的時間去跟這些一無所知的市民們解釋都發生什麼事了。
所以官差們也很簡單粗暴——他們將他們的那種類繁多、造型一個比一個驚人的捕具亮出來後,那些剛剛還羣情激憤的市民們立即就安靜、乖巧下來了。
山鉾有大、有小,但不論是什麼大小的山鉾,裡面能裝下爆彈的地方都不多。
沒一會的功夫,官差們便在各座山鉾中找出一個個奇怪的方形物體。
早在看見有官差們衝入山鉾巡行的會場後,一些負責拉動山鉾的曳夫便神色一變。
這些臉上的神色變得古怪的曳夫,有的臉色變得煞白,扔下手中的拉動山鉾的長繩,轉身逃去。
有的面露狠色,也扔下了手中的長繩,不過他們並沒有逃跑,而是朝自己所負責拉動的山鉾跑去,打算就在現在引爆山鉾內的爆彈。
在抓人方面,官差們都是專業的。
對於緒方、牧村這種身手高強的人,官差們可能力不從心。
但應付這種普通人,官差們還是綽綽有餘的。
除了逃了幾個鑽進人羣中,在人羣的掩護下順利逃走的“掘墓人”之外,其餘那些打算逃走的,還是這些打算立即引爆山鉾內的爆彈的,基本都被官差們所擒獲。
確認每座山鉾中不再有爆彈後,官差們便押着那些露出馬腳來的曳夫們離開,並告知周圍的市民們山鉾巡行可以接着進行了。
周圍的市民們直到最後基本都是一頭霧水、弄不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雖然有許多曳夫被抓走,但曳夫的數量還沒有少到會傷筋動骨的地步,山鉾巡行仍能繼續。
官差們的突然闖入,算是今夜的山鉾巡行中的一個不大不小的插曲。
既然官差們都走了,巡行現場的所有人也都重新打起精神,繼續開始巡行。
在長谷川的指揮下,官差們其實並沒有走遠。
他們就待在巡行現場的外圍,監視着現場。
繼續留在巡行現場的外圍——這是長谷川的主意。
雖然已經捉走了不少露出馬腳的有問題的曳夫,但說不定仍有一些“掘墓人”的成員混在曳夫中,只不過剛纔既沒有逃走,也沒有跑去試圖立即引爆爆彈,因此成功繼續藏身在曳夫之中。
等山鉾巡行結束後,將巡行現場的所有曳夫都帶走,然後一個一個地調查,查清是否還有漏網之魚——這便是長谷川的計劃。
而長谷川的這計劃得到了幾乎所有官差的贊同。
在成功將山鉾內的爆彈拆出、化解了這危機後,島田便跑了出來,循着牧村剛纔離開的方向,一點一點地找過去,尋找牧村的身影。
然後就碰上了剛從與順六進行決戰的“白地”那走出來,渾身是血、連路都快走不穩的牧村。
得知山鉾的危機解除後,牧村的表情一鬆,像是心頭的大石頭落下了一般。
但纔剛過一個呼吸不到的時間,牧村臉上的表情便重新緊繃了起來。
“還不能放鬆……”牧村輕聲道,“還有許多‘掘墓人’的成員混在六大劍館之中……得把他們儘快找出來……”
“關於這個……”島田苦笑了下,“牧村前輩,你就不用擔心了。”
“‘掘墓人’的那幫混入六大劍館的成員,應該都已經被幹掉了。”
“什麼?”牧村一臉錯愕地看向島田,“幹掉了?被誰幹掉的?”
“我也是剛剛在四處找你的時候,從路人那聽到的。”
島田言簡意賅地把他剛剛從路人那聽到的給牧村複述了一遍。
六大劍館的館主和許多弟子被不明人士殺害,那些還活着的弟子懷疑緒方是殺人兇手,於是聚集在二向町,要求緒方前來對質。
隨後二條城突然遭到他人的進攻。
那些原本聚集在二向町的六大劍館的弟子們也不知爲何,開始涌向二條城。
然後……死傷大半的六大劍館的弟子們從二條城中逃出……
根據已知的這情報,牧村不難推斷出——聚集在二向町那、要求緒方出來對質的所謂“弟子”應該只是賊喊抓賊,是“掘墓人”中的成員。
畢竟除了那些混在各座劍館中的“掘墓人”的成員之外,沒有誰有那個能力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殺了分散在不同地方的各座劍館中的這麼多人。
聽完島田的複述後,牧村直接愣住了,道:
“攻打二條城的人……該不會是……”
島田苦笑了一下:
“應該是他了……”
“……哈。”牧村在沉默了一會後,發出一聲摻雜着複雜情緒在內的輕笑,“真有他的啊……原來……二條城的火焰是這麼一回事啊……”
嗖……
就在這時,牧村和島田雙雙聽到在不遠處的天空聽到什麼東西升空的聲音。
二人剛循聲望去,便看見一朵紅色的“花朵”在天空綻放。
是煙花。
“開始放煙花了啊……”牧村輕聲道。
牧村也是清楚今夜的活動流程的——先是山鉾巡行,待山鉾巡行結束後,開始神山特意在今年加入的燃放煙花的環節。
現在既然已經有煙花騰起了,便說明——山鉾巡行結束了或是快要結束了。
就像是起了連鎖反應一般,在第一顆煙花騰空後,一顆接一顆的煙花騰起,在天空放出五顏六色的光,將大半個天空照亮。
這些負責燃放煙花的人,都是被官府從民間臨時僱來的“臨時工”。
他們的任務就是待時間差不多了之後,將煙花點燃。
他們中的一些人也看到了二條城冒出火光,也意識到了是不是發生什麼大事了,但因爲沒有人跑來跟他們叫停煙花的燃放,所以他們在看到時間差不多後,便十分盡職盡責地將煙花點燃,令天空放出一團接一團顏色各異的光。
……
……
京都,御池通。
待山鉾巡行開始後,糕婆婆便隨着人流緊跟着山鉾,一起沿街緩緩移動。
待走到御池通這條街道後,年紀畢竟已經大了的糕婆婆便感到氣力有些不濟,再也走不動了,於是走到了一旁休息。
雖然不能跟着山鉾一起走到終點,但糕婆婆倒也非常地滿足了。
待煙花騰起後,糕婆婆、以及她周圍的所有人便都立即擡起頭向天空望去。
……
……
京都,穢原。
“因心大人。”
因心居士的貼身隨從——阿宮單膝跪在因心的身旁,朝因心居士接着恭聲道:
“有不少人想要出去看煙花……”
阿宮的話還沒說完,正在看書的因心居士便不假思索地說道:
“讓他們去吧。穢原這地,的確不是看煙花的好地方呢。一年到頭下來有煙花可看的時候不多,讓那些想好好看煙花的人看個夠吧。”
“是!”
“神山那傢伙可真是敢想敢做啊……”
因心突然發出一聲輕笑。
“爲了能讓這些年過得很苦的京都百姓們能在今年的祇園祭好好地開心一下,而決定在祇園祭增設放煙花的環節……這種有違傳統的事情也就神山那膽子特大的傢伙想得出來了……”
說罷,因心合上了手中的書,站起了身。
“阿宮,走吧。”
“因心大人。”阿宮疑惑道,“我們去哪?”
“當然是去看煙花了。”因心道,“官府花了這麼多錢買了這麼多煙花,不去看兩眼就可惜了。”
……
……
京都,島原。
“姐姐……我聽到煙花的聲音了……”
身上佈滿梅毒特有的紅斑的初風朝身旁正喂她喝藥的蝶音有氣無力地這般說道。
“嗯。”蝶音將手中那剛好已經空了的藥碗放到一邊,“來,初風,我扶你起來。”
蝶音將早就已經沒有辦法靠自己的力量起牀的初風扶起,然後扶着初風來到一旁的窗戶邊上,讓初風得以能夠看到正在遠處的天空綻放的朵朵煙花。
那些仍待在那一面面木柵欄後面的遊女們,此時也將身子貼近身前的木柵欄,好讓自己能更好地看清外面天空的景色。
……
……
京都,某燒燬區內。
剛剛還在觀看火光沖天的二條城的豆助等人,現在紛紛將視線一側,看向在天空各處綻放的煙花。
……
……
京都,西本願寺。
那些原本在今夜舉行宴會的諸位達官貴人們順着二條城的密道逃出了二條城,一口氣逃到了位於二條城的西本願寺才堪堪敢停下腳步。
待煙花燃起後,這些達官貴人也紛紛仰頭觀賞。
當然——也有一些人沒有那個餘力與心情去看煙花。
比如:京都所司代戶田忠寬。
再比如:尾張藩大名德川宗睦。
戶田現在臉色蒼白,冷汗止不住地從他額間冒出。
而德川宗睦則沉着張,緩步走到戶田的身前。
“戶田卿,你有什麼想和我說的嗎?”
聽到德川宗睦的這句話,戶田的臉色變得更加蒼白了起來……
……
……
緒方此時也在看着天空的煙花。
仍舊趴在風魔的背上,還沒抵達風魔的家的緒方,偏轉過頭,看着頂上那被各道光芒染得五顏六色的天空。
風魔正揹着緒方在屋檐上移動。
所以在觀看煙花的同時,緒方也時不時地注意着底下街道上那正在觀看煙花的行人們。
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有穿着華麗、有穿着簡樸。
望着這些人,緒方用只有自己才能聽清的音量低聲說道:
“……不論是什麼樣的人,所看到的煙花景色都是一樣的呢。”
“嗯?”沒聽清緒方在說什麼的風魔反問道,“緒方老弟,你剛剛有說什麼嗎?”
“沒有。”緒方聳了聳肩,“我自言自語而已。”
說罷,緒方將下巴掛在風魔的肩膀上。
“風魔大人……我困了……先睡了……”
“無我境界”的效果,在剛纔已經消去。
疼痛感與疲憊立即如潮水般向緒方涌來。
待說完那句“先睡了”之後,緒方便再也支撐不住,緩緩閉上了雙眼……
……
……
在一片迷糊中,緒方感到似乎……有什麼滑滑的東西在自己的胸口、腹部、肩部等地方滑動。
雖然感覺癢癢的,但竟意外地還有些舒適。
緒方感到這滑滑的東西緩緩地從自己的上身挪開。
在這滑滑地東西從自個的上身滑開後,緒方還感到有些不捨,希望它能在自己的上身繼續滑動。
——嗯?
緒方突然感到有幾分不對。
他突然感到……自己的下半身突然……變涼了起來……
——怎麼回事?!
緒方一邊在心中這般大吼着,一邊猛地睜開了雙眼。
猛地睜開雙眼後,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陌生的天花板。
能看到天花板——說明正躺着。
把頭一低,緒方便看到自己正光着上半身。
正坐在緒方的牀邊的,是手中正抓着緒方下身的袴,正把緒方的袴往下扯的風魔。
緒方的袴已經被風魔扯落至膝蓋的位置,白色的兜襠布都已經露了出來。
緒方看着風魔。
正扯着緒方的袴的風魔也正看着緒方。
二人就這樣直直地對視着。
空氣中瀰漫的氣氛非常地……嗯,怪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