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月要塞’裡面的蝦夷極度排外。”老頭接着道,“很討厭和希薩姆往來。”
“希薩姆?”阿町問。
“是蝦夷語。”老頭道,“蝦夷們將除他們之外的外族人都統稱爲‘希薩姆’。”
“你竟然還懂得蝦夷語啊?”緒方因驚訝而輕輕地挑了下眉。
“只懂幾個簡單的詞彙而已。”老頭聳聳肩,“是我之前跟某夥在我們這裡借宿、專門跟蝦夷做生意的商人們學的。”
“總而言之,二位客官等到了蝦夷地後,要小心‘紅月要塞’,那裡的蝦夷不怎麼歡迎外族人。”
“據說幕府已經招降‘紅月要塞’的蝦夷們很多次了,但‘紅月要塞’的蝦夷們對幕府提出的招降一直都置之不理,一直保持着獨立狀態。”
“雖然我聽說‘紅月要塞’的蝦夷們並沒有排外到見外族人就殺的地步,但還是能不要靠近就不要靠近了。”
“我知道了。”緒方輕輕地點了點頭,“謝謝你的提醒。我們之後會留意的。”
“我有一個地方不是很明白啊。”阿町此時突然插話進來,“你剛纔說那個地方的蝦夷們有着大量鐵炮對吧?”
“這很奇怪啊,據我所知蝦夷們不都還是一幫未開化的蠻族嗎?他們哪來的能力製作鐵炮啊?”
“這我就不知道了。”老頭苦笑着搖了搖頭,“也許是什麼人賣給他們的吧。”
說罷,老頭擡手朝緒方和阿町做出了“請”的動作。
“抱歉,我好像說地有些太多了,打擾到二位用餐了。”
“二位,請用餐吧。”
想問的問題都問完了。
緒方現在剛好也有肚子餓了。
剛纔只忙着向老頭問問題,所以都沒能來得及好好看看老頭口中的“陸奧特色美食”。
在老頭對他們做出“請”的動作後,緒方也就順勢朝下一看。
他和阿町的餐桌上所擺着的食物都是一樣的。
一個碗、一個較大的碟子、以及一個較小的碟子。
那個碗裡面盛着滿滿的麪條。
那個較大的碟子裡面放置着4片被捏成葉子形狀的魚肉餅。
至於那個較小的碟子裡面則放置着3枚綠色的麻薯。
“這麪條名叫‘碗子蕎麥麪’。”老頭朝緒方和阿町介紹道,“魚肉餅名爲‘竹葉魚板’,那綠色的麻薯名爲‘毛豆麻薯’。”
這是緒方第一次接觸到奧羽地區的當地食物,望着身前的這3種此前從未吃過的食物,不禁既感到好奇又感到期待。
雙手合十,唸叨了一聲“我開動”後,緒方拿起筷子,然後捧起那碗麪條。
用筷子撈起一把麪條塞進口中,然後用牙齒將這些麪條咬斷後。
這道食物的名字就已經透露了這是什麼麪條了——是這個時代十分大衆的食物:蕎麥麪。
但此時手中的這碗蕎麥麪卻和緒方此前所吃過的任何一種蕎麥麪的口感都不一樣。
手中的這碗“碗子蕎麥麪”有不可思議的口感,十分彈牙。柔軟而且帶有粘度的麪條,有着恰到好處的鹹味,很合緒方的胃口。
嘗完一口麪條後,緒方夾起那塊“竹葉魚板”。
剛將其遞到鼻前,就嗅到了一股淡淡的魚味。
僅僅只是輕輕咬下一塊,魚肉的香氣便在口腔內散了開來,令人不快的魚腥味一直沒有出現。
一旁的阿町此時也正好在品嚐這“竹葉魚板”。
阿町似乎很中意這道食物,剛將這“竹葉魚板”送進口中,她的雙眼就立即放出了欣喜的光亮。
“這魚肉餅是用鱈魚做成的嗎?”阿町問。
“沒錯。正是鱈魚。”老頭立即應道,“先將鱈魚肉捏成竹葉的形狀,然後放在火上烘烤,再加上酒、砂糖等調料進行調味。”
“客官你的舌頭很厲害啊,竟然能夠嚐出這是鱈魚肉。”
“嗯。因爲我比較喜歡吃魚。”因爲嘴巴里面塞滿了這個“竹葉魚板”的緣故,阿町講起話來有些含糊。
緒方此時正在品嚐那個“毛豆麻薯”。
這個“毛豆麻薯”光看它的名字都能看出它是什麼樣的料理:毛豆餡的麻薯。
甜甜的,倒也挺合緒方的口味。
“那麼——我就先行告退了。”老頭俯身朝緒方和阿町行了一禮,“請二位客官慢慢品嚐。”
……
……
老頭離開後,房間內僅剩下緒方和阿町二人的咀嚼聲,以及筷子和碗碟相碰的聲音。
唯一的背景音樂,就只有窗外的風雪呼嘯聲而已。
“今夜好像還真的只有我們兩個在這裡借宿呢……”阿町嘟囔道。
從進入這座“新田宿”後,緒方和阿町就有留意四周。
發現這新田宿還真如老頭之前所說的那樣——今夜只有他們兩個客人。
從進入新田宿到現在,緒方和阿町只見到以老頭爲首的一些驛宿的工作人員,沒見着除他們之外的其他客人。
“客人少不是理所當然的嗎?”緒方輕聲感慨道,“這片地區的治安糟成這個樣子,旅行者和小規模的商隊對這裡肯定都是敬而遠之了。”
在此前,緒方就聽聞過不少和奧羽地區有關的各種情報。
比如:奧羽地區面積雖廣,但它有七成以上的土地都是山地,適合住人的地方並沒有多少。
所以奧羽地區的地界雖廣,但人口並不多。
再比如:奧羽地區現在很亂。到處都是爲非作歹的匪徒。
直到數日前踏入陸奧地區後,緒方真切地感受到了這片土地到底是怎麼個亂法。
謀財害命的匪徒層出不窮。
這些靠打劫爲生的匪徒,基本就是一幫賭徒——賭自己正在搶劫的這人是個好捏的軟柿子。
只要能搶到一個既有錢又好欺負的軟柿子,就賺大了。
而相對的,如果搶到相當不好惹的硬茬……運氣好的話說不定能逃掉,運氣不好的話就只能去見閻羅王了。
這些天來找緒方麻煩的那些匪徒,就屬於好運走到頭的那種。
其實也不能怪他們作死。
畢竟在這個武道廢弛、絕大部分的武士不是耽於享樂,就是爲了掙扎求生的時代裡,具有以一敵多的實力的武士能有幾個?
緒方孤身一人,而且還帶着一個那麼漂亮的女人在身旁——想不讓那些匪徒起歹念都很難。
自進入陸奧地區到現在,緒方已經解決了好幾撥規模不一的劫匪。
解決掉一夥匪徒,還沒走多遠,便又會蹦出一夥新的匪徒。
緒方對奧羽地區並不怎麼了解,所以也不知道爲什麼會有那麼多的匪徒。
一塊遍地都是匪徒的地方,又怎麼會有旅行者、小規模的商隊敢來呢?
只怕是連當地人都不敢出遠門了。
……
……
因爲這是這2天來二人所吃到的第一頓熱食,所以不論是緒方還是阿町都很珍惜今夜的這頓飯。
抱着悠閒的心情,美美地將今夜的這些美食都吃了個一乾二淨。
在這樣的古代社會,夜晚一向是很無聊的。
沒有電視可看,沒有電動可打。
在那些大的城町裡面,如果有錢的話,倒也還能找到一些能夠打發時間的事情。
但在這座除了雪之外,周圍就什麼也沒有的驛宿裡面,除了立即上牀睡覺,也沒有什麼其他的事情可幹了。
緒方和阿町大概是在18點出頭的時候開始吃晚飯。然後在18點30分左右的時候吃完晚飯。
簡單地休息了一會後,緒方便在差不多19點的時候將一牀被褥拉了出來並鋪好。
……
……
緒方和阿町在晚上19點的時候進入牀鋪。
一直到臨近23點的時候才雙雙進入夢鄉。
……
……
今夜不用再露宿野外了,所以不論是緒方和阿町都睡得很香。
沒有做夢,也沒有半夜驚醒,一直睡到第二天的7點才醒了過來。
醒來後,簡單地洗漱了下,吃了點乾糧充作早餐後,緒方和阿町便準備離開這座新田宿,繼續出發。
他們今日的目標,是趕在今日傍晚之前,抵達老頭昨夜跟他們所說的那個“錦野町”。
在緒方和阿町在新田宿的大門前整裝待發時,那個老頭親自來給緒方他們送行。
“二位客官,祝你們一路順風。”老頭朝緒方和阿町微笑道。
“嗯。”緒方也跟着微笑着,“借你吉言。”
“除了祝你們一路順風之外,也祝你們平安。”
說到這,老頭突然長嘆了一口氣。
“最近陸奧這邊是越來越不太平了……作奸犯科的浪人越來越多。”
“如二位客官所見,我們這裡昨夜只有你們二位借宿。”
一抹自嘲的苦笑在老頭的臉上浮現。
“我們這裡算是惡名遠揚了,都沒有多少旅行者願意途徑我們這兒。”
“就連那些進行武者修行的武士們,也都對我們這兒敬而遠之。”
“現在整個奧羽地區,足夠安全的地方可能就只有城町以及像這座新田宿一樣的由幕府所建成的驛宿了。”
老頭伸出手指指了指腳下。
“那些靠作奸犯科爲生的賊人們是沒有膽量靠近城町或是幕府所建的驛宿的。”
“所以二位要借宿的話,儘可能像昨夜那樣,在我們這種由幕府所建的驛宿內借宿。”
“在幕府所建的驛宿內借宿,要比在由私人所建的旅店內借宿要安全。”
“嗯。”緒方默默地記下了老頭的忠告,“謝謝你的提醒。”
“爲什麼東北這裡那麼亂啊?”阿町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問出了她和緒方一直都很困惑的問題。
“因爲窮唄。”老頭苦笑着聳聳肩,“陸奧、出羽這邊一直都並不富裕。”
“絕大部分的土地都是山地,氣候又冷,絕大部分的地方的農作物都長不好。就只有那麼一小片地方稱得上是富庶。”
“窮歸窮,但在光景夠好的時日裡,日子倒也還能馬馬虎虎過得下去。”
“只不過光景這種東西不可能一直都好的……”
“7年前的那場‘天明饑饉’就把我們奧羽的百姓們給折磨得夠嗆……”
“我們奧羽現在之所以會這麼亂,也都是拜7年前的那場‘天明饑饉’所賜。”
從老頭的口中聽到“天明饑饉”這個詞後,緒方和阿町的臉色紛紛一變。
天明饑饉——這個詞彙來這個時代的人來說,是一個沉重至極的詞彙。
都可以用談虎色變來形容。
緒方沒有經歷過天明饑饉,在他於去年穿越到這個時代時,天明饑饉已經結束2年了。
不過——雖然沒有經歷過,但他一直都有從很多人的口中聽說過這場恐怖的饑荒。
“7年前的‘天明饑饉’,我們奧羽地區受災最重。”
“我完完整整地見證過這場歷時4年的災害……”
老頭的臉色漸漸變得鐵青了起來。
像是回憶起了什麼不好的回憶。
“在災害發生後,幕府也好,奧羽的諸藩也罷,都無力應對應對饑荒,沒辦法填飽那麼多人的肚子。”
“絕大部分的藩國的藩政基本陷入癱瘓狀態,無力救助飢腸轆轆的災民。”
“爲了求存,大量農民變成了流離失所的難民。”
“據我所知,光是一小小的弘前藩就流失了近一半的人口。”
“在‘天明饑饉’爆發前,弘前藩還有13萬人口。在天明饑饉結束後就只剩7萬人。”
“消失不見的這一半人口要麼是逃難、逃到別的地方去了,要麼就是已經活活餓死了。”
“在‘天明饑饉’開始時,就有很多中下級武士爲了求活而落草爲寇。”
“現在在奧羽各地肆虐、把奧羽攪得雞犬不寧的那些匪徒,基本都是在‘天明饑饉’爆發後,爲了吃飽飯而落草爲寇的中下級武士們或是當初逃難的農民們。”
“真希望幕府和奧羽諸藩能快點將這些可惡的匪徒給清剿乾淨啊。”
老頭髮出長長的嘆息。
“‘天明饑饉’已經在3年前結束了。”
“我們漸漸的又重新可以吃上碗子蕎麥麪、竹葉魚板這樣的當地美食。”
“接下來,只要再將這些可惡的匪徒都給殺乾淨了,我們奧羽就能重返‘天明饑饉’爆發前的安定了。”
說到這,老頭的嘴角微微上翹。
雙眼的眼瞳中迸射出懷念的光芒,眼睛怔怔地看着前方。
他的這副模樣,就像是在看着過去。
又像是在看着離現在不遠的美好未來。
……
……
今天的天氣很不錯。
向大地投射出柔和日光的太陽,高高地懸掛在蔚藍色的天空之上。
棉花一樣鬆散的白雲,將本不強烈的陽光遮掩得更加柔和,時常還伴以一陣並不寒冷的清風,掛滿白雪的樹梢,便順從地搖起了腰肢,將樹梢上的雪塊抖落。
這樣的好天氣,實在是讓人難以想象昨天晚上竟然出現了一場那麼恐怖的暴風雪。
這樣好的天氣,讓緒方不由自主地深吸了一口這清新的空氣。
剛纔在旅店裡……準確點來說,是在以那名老頭爲首的外人面前,緒方一直都戴着那張掩飾身份的人皮面具,化身爲“真島吾郎”。
在出了旅店,重新來到四下無人的野外後,緒方便將這副人皮面具揭下,露出了自己的本來面貌。
清風吹拂在自己真正的臉皮上,相當地舒服。
緒方和阿町邁動着套着鹿皮靴的雙腳,在鋪滿白雪的道路上猜出一道接一道“吱呀吱呀”的聲響。
二人腳上的這雙鹿皮靴,是前些天在途徑某個小城町時,從一家有販賣蝦夷的衣物的服裝店內所購買的。
據那個店鋪的店主所言,二人所買的這雙鹿皮靴是貨真價實的蝦夷貨,蝦夷們平常都穿這種靴子。
這靴子到底是不是蝦夷貨,緒方不知道。
但這鹿皮靴卻真的是好用。
穿着它在雪地上行走,一點也不覺得冷。簡直是這個時代的“雪地行走神器”。
在緒方和阿町拄着柺杖,在雪地上深一腳淺一腳地向前行進時,阿町突然輕聲唏噓道:
“雖然‘天明饑饉’已經過去3年了,但這場大饑荒所帶來的後續影響直到現代都還沒有中斷啊……”
二人剛纔靜靜地聽完老頭講述完奧羽地區現在爲什麼會這麼亂的前因後,便跟老頭道了別,然後重新踏上了旅途。
雖說二人已經走到已經完全看不到新田宿的影子的地帶了,但老頭剛剛所講的那些話,仍舊殘留在阿町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我對‘天明饑饉’的印象很深刻啊……”
阿町長出了一口氣,臉上浮現出回憶之色。
“我記得很清楚呢……”
“那段時間,每頓飯都吃不飽……”
“因爲我們關西那邊受災較輕的緣故,所以有大量難民涌入了關西。”
“在難民來了後,我們關西就亂起來了。”
“雖然沒有親眼見過,但我聽說在那段時間有大量的難民攻擊米店搶米,或是直接攻擊奉行所或藩府,要求當官的把米交出來……”
說罷,阿町再次長出了一口氣,然後硬擠出一抹淺淺的笑。
“幸好這場饑荒已經過去了。”
“老百姓們現在也重新吃得上飯了。”
“大家又漸漸地重新過上好日子了啊。”
阿町的話音剛落,緒方便露出一抹淺淺的微笑,隨後用平靜的語氣輕聲道:
“好日子嗎……”
“等大家都過上能夠吃飽飯的日子,就會有新的煩惱出現了。”
“在吃飽飯後,就想要穿上更好的衣服。”
“在穿上更好的衣服後,就想要住上更大的房子。”
“在住上更大的房子後,就想要吃上更好的食物。”
“在吃上更好的食物後,就想要穿上更加好的衣服……”
“‘知足’這種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啊。”
“現在大家都覺得能吃飽飯的生活就是‘好日子’。”
“但等大家都能輕鬆吃飽飯後,大家就會開始覺得既能吃飽飯、又能穿上好衣服、住大房子的生活纔是‘好日子’。”
“所以‘好日子’可能永遠也沒有辦法到來了啊……”
“千年以後,老百姓們可能仍舊在辛辛苦苦地追求那個時代的‘好日子’。”
“不愧是‘御前試合’的文試頭名啊……”阿町怔怔地看着身旁的緒方,“講出來的話就和我這種連漢字都不認幾個的文盲不一樣。”
“雖然不是很能聽懂你剛纔所說的那些話是什麼意思,但總感覺你剛纔所講的話很厲害……”
“聽不懂也無所謂。”緒方笑着聳了聳肩,“把我剛纔的那些話當成我一時興起所講的瘋人瘋語便好。”
……
……
昨天晚上,那個老頭跟緒方和阿町說:只要腳程夠快的話,就能趕在傍晚之前抵達錦野町。
而緒方和阿町剛好是那種腳程夠快的人。
除了在上午、中午、下午各短暫地休息了一會之外,二人一直馬不停蹄地朝錦野町趕去。
一直到下午15點、近16點的時候,二人終於在前方的地平線見到了縷縷炊煙。
在見着炊煙後,二人感覺體內的力氣又足了幾分,將腳步再加快了一點。
與此同時,緒方也重新戴上了那張人皮面具。
在靠近並進入錦野町後,城町特有的喧鬧聲久違地傳入了緒方和阿町二人的耳中。
或許是因爲靠近城町的緣故吧,今天一天下來,緒方都沒有碰上打算謀財害命的匪徒。
錦野町比緒方想象中要大,人口也比緒方想象中的要多。
他與阿町現在正走在一條不知名字的街道上,放眼望去,周圍有相當多的路人在往來穿梭。
“我們現在要先找旅店嗎?”阿町問。
“當然。”緒方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先找個落腳的旅店,然後再去尋找那個‘源橘屋’。”
緒方隨便問了個路人,便問出了離這兒最近的旅店在哪。
這家離緒方和阿町最近的旅店是一家只有2層樓高,不論是面積還是價格都中規中矩的普通旅店。
看了看這旅店的房間,發現房間的質量還算不錯後,二人便開了一間雙人房。
找好了落腳的旅店後,二人便開始尋找源橘屋。
源橘屋在這座錦野町內似乎很有人氣。
緒方隨便找人問了一下,便問出了源橘屋的位置,然後快步抵達了源橘屋的門前。
能夠擁有2條商船的商人,其商鋪肯定不會寒酸到哪去。
緒方此前就想象得到源橘屋應該會很氣派。
在真的親眼看到源橘屋的模樣後,緒方發現——果真如此。
源橘屋足有3層樓高,佔地範圍極廣。是緒方所見過的最氣派的商鋪之一。
緒方和阿町踏進源橘屋,便在正前方見着一名正坐在一張櫃檯後面的年輕人。
這名年輕人在見着進店的緒方與阿町後,立即站起身,然後擺出柔和的微笑。
“歡迎光臨,請問二位需要什麼?我們源橘屋專賣蝦夷貨,各種類型的蝦夷貨應有盡有,請二位隨意挑選。”
緒方緩步走到櫃檯前,然後開始跟站在櫃檯後面的這名年輕人交涉。
“什麼?”年輕人微微皺起眉頭,“你們想見我們源橘屋的東家?”
“嗯。”緒方點了點頭,“我們有筆……生意想和源橘屋做。”
“生意?”年輕人挑了挑眉。
在沉默片刻後,年輕人出聲道:
“很遺憾,我們不能隨隨便便放兩個外人去見東家。”
“如果你們有什麼事的話,可以直接和我談。”
“我是東家的長子——西野一郎。”
“我之後可以替你們將你們的話轉述給我父親。”
緒方沒想到這名正坐在櫃檯後面看店的人竟然是這座源橘屋的少主,臉上閃過幾分驚訝。
思考了片刻後,緒方便將他想和源橘屋談的生意娓娓道出。
“……也就是說,你們想搭我們的商船去蝦夷地?”西野一郎剛舒展開來沒多久的眉頭再次皺緊。
“嗯。”緒方點了點頭,“我們因爲一些事情,想去蝦夷地一趟,所以想讓貴鋪的商船捎我們一程。”
緒方的話剛說完,西野一郎便立即朝緒方和阿町鞠躬道歉着:
“很抱歉,我們不能帶你們去蝦夷地。”
緒方:“價錢好商量……”
“這不是價錢的問題。”西野一郎打斷道,“我們的那2艘商船可是我們源橘屋的命。”
“是不能隨隨便便讓外人登上的。”
“請你們放心。”緒方立即說道,“我和內子都不是什麼壞人!絕對會安分守己的!絕不給你們帶來麻煩!”
雖然緒方極力證明他和阿町不會給他們帶來麻煩,但西野一郎的態度相當堅決,不爲所動。
見始終無法說動西野一郎,緒方也只能發出一聲無奈的輕嘆。
“我知道了。”緒方苦笑了一下,朝西野一郎輕鞠一躬,“抱歉,打擾你們了。”
而西野一郎也趕忙還禮:“沒能幫上你們的忙,非常抱歉。”
……
……
緒方和阿町緩步走出源橘屋。
剛離開源橘屋,阿町便用無奈的口吻說道:
“出師不利啊……第一次請求商家捎我們一程,就被人給拒絕了。”
“被拒絕了是正常的。”緒方安慰着阿町,“畢竟剛剛那人說得很對,商船這麼昂貴的東西,可以說是這些專門跟蝦夷做生意的商家們的命。”
“怎麼會隨隨便便讓我們這些不知底細的外人上船?”
因爲緒方早就料到了“搭順風船之旅”肯定不會太順利,所以他現在也不怎麼沮喪。
“總之,今夜就現在這座錦野町內休息一夜吧。”
緒方接着道。
“明天早上就離開這兒,再去尋找那些有商船的其他商家。”
……
……
緒方和阿町剛離開——
源橘屋內——
“大哥。剛纔那2個客人是來幹嘛的?是來問路的嗎?”
一道年輕的男聲自櫃檯後面的走廊傳出。
隨後,一名容貌和西野一郎有幾分相似的年輕人自走廊後走出,緩步來到了西野一郎的身前。
“哦,是二郎啊。”西野一郎微笑道,“剛纔那2個外地來的客人想去蝦夷地,所以想讓我們的商船捎他們一程。”
“外地來的客人?借我們的商船?”被稱作“二郎”的年輕人眼睛稍稍一亮,“那2個客人是來自哪裡的?”
“不知道。我沒怎麼接觸過外鄉人,所以也聽不出他們的口音是哪裡人。”
“大哥,您還記得那2個客人長什麼樣子嗎?”
“嗯?你問這個幹嘛?”
“是一男一女。”雖然不知道自己的弟弟想做什麼,但一郎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道,“男的挺高的,留着總髮,是名武士,腰間插着打刀和脅差。”
“至於那女人很漂亮,腰間則插着柄脅差。”
“大哥!多謝了!我出去一下!馬上就回來!”
說罷,不待西野一郎做出迴應,被他稱作“二郎”的這名年輕人便衝出了源橘屋。
在西野一郎喊出“喂!你去哪?”這句話時,年輕人已經徹底跑沒影了。
……
……
“喂!喂!”
緒方和阿町突然聽到身後傳來陌生的呼喊聲。
循聲向後望去,只見一名年輕人一邊朝他們招着手,一邊快步朝他們這兒奔來。
快步奔到了緒方和阿町的跟前後,這名年輕人一邊喘着氣,一邊朝二人問道:
“哈……你們兩個……哈……就是剛纔……哈……到我們源橘屋……哈……來借船的人吧?”年輕人一邊喘着氣,一邊問道。
阿町點點頭:“沒錯。請問你是?”
“我想請問下你們!”年輕人沒有理會阿町對他身份的詢問,而是將熱烈如火的目光投向緒方和阿町後,急聲問道,“你們是哪裡出身的?”
“你問這個做什麼?”緒方的眉頭微蹙。
“實不相瞞。”年輕人此時漸漸調勻了呼吸,“我是源橘屋東家的次子——西野二郎!”
“次子?”緒方挑了下眉。
認真地打量了下眼前的這名年輕人的臉後,緒方發現這年輕人的五官的確和他剛纔所見的那名“西野一郎”很像。
“雖是商人的兒子。但我其實無心於經商。”
“我一直以來,都想成爲一名歌舞伎劇作家!”
“我現在正在寫一本足以名留青史的名作!”
“但因苦於沒有素材的緣故。一直寫不順暢。”
“所以我現在急需出雲出身的人來協助我完成我的劇本!”
說罷,西野二郎再次將熱烈如火的目光投向緒方和阿町。
“所以我想知道二位是哪裡出身的!若你們當中有出身自出雲的話,請務必助我一臂之力!”
“出雲嗎……”阿町的臉上出現了古怪的笑意。
擡起手拍了拍緒方的後,說道:
“真巧呢,外子的老家剛好就在出雲呢。”
阿町話音剛落,西野二郎望向緒方的目光變得更加火熱了些。
“你是出雲出身嗎?”
“嗯,我的確是出雲出身。你現在正在寫的劇本是什麼劇本啊?”緒方將雙手環抱在胸前,“竟然還需要出雲出身的人來協助你?”
“因爲我現在正在寫的這個歌舞伎劇本,主角是出雲人。”西野二郎抓了抓頭髮,“但我從沒去過出雲,所以不知道出雲人是怎麼講話的,也不知道出雲人平常都吃些什麼。”
“如果不弄懂出雲那邊的生活習俗以及講話習慣的話,那我筆下的這個主角是沒有實感的。”
“所以我一直想找個出身自出雲的人來教我出雲那邊的生活習俗,已經出雲人的講話習慣。”
“主角是出雲人?”緒方的臉上閃過幾分錯愕。
不僅僅是緒方,一旁的阿町,其臉上也同樣浮現出錯愕。
二人的腦海中不約而同地浮出了一個猜想……
“……容我冒昧一問。”緒方緩緩道,“可以透露一下你正在寫的這個歌舞伎劇本是什麼劇本嗎?”
聽到緒方的這個問題,西野二郎的臉上浮現出得意與驕傲之色。
“以‘劊子手一刀齋’緒方逸勢替天行道、誅殺暴君的義舉爲原型的劇本!”
“我打算趕在新年之前編寫好劇本。”
“然後拿給相熟的歌舞伎朋友們,讓他們在除夜那天演出我的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