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 我不想殺你！
這次接風洗塵的午宴，林磊並未參與，而是徑直往家裡去。
先前離城時，他告訴自家婆娘，短則十天半月，長則一月，便可歸來。
但未想，這次在入冬前離城，卻在開春後歸來，他能夠想象得到，等自己回家之後，會是什麼樣的狂風暴雨，不由得萬般頭疼。
還未回到家中，只在街道巷頭，就被一個女孩兒攔在了身前。
這女孩兒皮膚粉嫩，肉嘟嘟，胖墩墩，身高差不多到自己的腰身處。
“小姑娘，你是哪家的孩子，攔着我作甚麼？”
林磊不由得笑了聲，道：“阿叔這裡沒有冰糖葫蘆哦，給你個銅錢，你自己去後邊買？”
小姑娘目光微眯，神色不善。
林磊不由覺得詫異，正要開口，就聽得小姑娘不滿地道：“怎麼出門一趟，還六親不認了？有你這麼當爹的？”
“……”
林磊怔了一下，又仔細看了下這小姑娘。
鄉里街道的孩子，他都認得，這小姑娘也確實是極爲眼熟。
但一時間，卻沒能辨認出來。
細看之下，眉眼跟自己的女兒林小月，頗爲相似。
但小月這兩三歲的孩童，蹣跚學步，牙牙學語，才過膝蓋高。
而這小女孩兒，怎麼着也有個五六歲了，而且更加白胖，顯然家境不差，油水不缺。
“你……”
林磊頓時口乾舌燥，吶吶道：“小月？”
他眼神有些恍惚。
他記得自己應該是出門幾個月，不是出門好幾年。
怎麼自家女兒，還長了好幾歲的樣子？
“好渾厚的武道根底。”
就在此刻，濁靈公聲音傳來，道：“這小姑娘，根骨上佳，氣血渾厚，將來若是習練武道功法，必遠勝同輩，堪稱天賦異稟之才！”
林磊依舊有些茫然，但在這一刻，心中便想到了那些丹丸。
那是陸公煉製的丹丸，能夠增益氣血。
按道理說，這一類的丹丸，是給武夫修行而吞服的，藥效頗爲霸烈，並非孩童可以承受。
但經過陸公的改進，可以讓孩童服用，於幼年打定根基，待開始習武之時，便有雄厚底蘊。
可陸公也沒說，服用丹藥，個子長這麼快啊？
這要是他出門一年半載，豈不是長成了個大姑娘？
“林磊！”
就在這時，巷子盡頭，傳來一名女子的怒喝之聲：“你還知道回來？老孃還以爲你死外頭了！要不是臨江司那邊，隔三差五來報平安，你的靈位都擺上了！”
——
林焰沒有回家，因爲他預料到，今日家中必有狂風暴雨。
到了今夜，多半還要添個侄兒。
他武道修爲不俗，耳聰目明，不適合回家。
“我家那小女娃兒，是怎麼回事？”林焰恢復了原本面貌，偏過頭看向身邊的馮暉。
“那小姑娘，個子長得很快，惹來不少閒言碎語，後來請韓總旗使看過，他老人家說這是好事，不用理會。”
小暉出聲說道：“好像是五爺留下的丹丸，讓她氣血過於飽和，根骨舒展，所以就長得快，但目前已經穩定下來了。”
“陸公的丹丸，居然還有這般效用？”林焰皺眉道：“這麼說來，我家近來，確實惹了不少風言風語了？”
“一開始確實有人感到害怕，將她當成妖邪，但韓總旗使第二日，便帶着第二廟祝，親自到臨江坊澄清了謠言。”
小暉出聲說道：“畢竟你們林家兩位兄弟，跟隨五爺同行，外界都已知曉！何況，林磊老兄，還是陸公的親傳弟子！”
“這些時日以來，無論是城守府還是監天司，都對林家頗爲關注。”
“日巡使，巡夜使，還有臨江司的小旗，都有挑出人來，專門巡察這一片街巷，期間還抓了幾個心懷歹意之人。”
“有一個是劫燼的眼線，是打算從林家入手，探查五爺的線索。”
“其餘幾個，是覺得林家的男人都不在，居心不良，不過上面早有交代，准許我們先斬後奏，便將他們都就地正法了。”
他這樣說來，又看了林焰一眼。
他心中有些羨慕林家兄弟，竟然得以跟隨五爺身側，走南闖北，立下顯赫功績。
作爲臨江司的一員，韓總旗使並未對他們隱瞞“聖師”之名。
五爺此次離城，斬劫燼高層，破三神谷，鎮東山府禁地，交還薪火，推辭神物，並回轉府城，創立新法，得蒼天賜福，成萬世之師！
他先前若是有幸，能跟隨在五爺身側，那麼這些足以載入人族史冊的事蹟，便能親眼目睹了。
“終究是我福薄，雖有幸追隨五爺門下，卻無緣親見這曠世之功……”
馮暉心中嘆道：“若能親見，將來晚年壽盡時，憑此番見識，都可稱得死而無憾了！”
隨後林焰便又詢問了一些家中瑣碎之事。
得知年節之時，姐姐帶着外甥，還在嫂子這裡，住了幾日。
他心中倒也並不意外，近來內城風起雲涌，餘家雖非大族，但隨着風波傳揚，想必已經知曉一些事情。
林焰是臨江司的小旗，林磊是陸公的弟子，其實談不上什麼隱秘。
那位姐夫過往雖然高傲，但也曾對林家兄弟有所幫襯，林焰跟他談不上親近，但也並沒有厭惡之意。
“行了，你繼續照看着，我隨五爺入內城一趟。”
林焰這樣說來，拍了拍馮暉的肩膀，道：“得了五爺的丹藥，你要儘快突破，刻苦修行，目前這邊人手欠缺，你立功不少，如今唯一的短板，就是修爲不足！等你修爲夠了，五爺會任命你爲新城的外坊掌旗使！”
隨後林焰便即離開，放出小白猿，駕馬前往外南司。
見過了韓徵與許青，也給鄭流賜了一瓶丹丸，隨後才啓程，前往內城。
而在途中，林焰也提及了餘家。
“無常的行事風格，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韓徵笑着道：“明面上，餘家的妻舅，跟無常有些來往，所以扯一張虎皮，狐假虎威，在所難免的。”
“無常之名，剛正不阿，鐵面無情……所以，餘家也不敢仗勢欺人，做事算是規矩。”
“怕你爲難，指揮使早就有過交代，偶爾敲打一下餘家，免得將來需要你大義滅親。”
“近來餘家，也算是表現不錯，常有行善，名聲頗佳，例如上次……”
韓徵說道：“此前有個病重的男孩兒，跪在菜市口，不斷扇着自己的耳光……此事惹得各方議論紛紛，憤怒至極，其中不少人發了善心，給了些銀兩，最後是餘家的藥堂把人救治起來，分文不取，掙得不少好名聲。”
“還有這樣的事兒？”
林焰皺眉道：“怎麼回事？”
韓徵繼續說道：“據說是有個中年人，見那孩子走投無路，起了戲耍之心，要他扇夠了一千個耳光，就願意施救。”
小白猿惱怒道：“願意救人，那就施救……不願救人，這般折辱，是爲何故？若知曉此人身份，老子得要給他兩千個耳光！”
林焰皺眉道：“後來呢？”
韓徵笑着道：“後來，有一些人，也覺得可恨，便要尋那中年男子的麻煩！哪知，這個中年人，早在當日，就離城去了！”
小白猿怒道：“他讓人自己扇自己一千個耳光，扇夠了就要施救，結果早就走了？這狗東西，從一開始，就是戲耍，而不是有心救人！”
“……”
林焰沉默了下來，旋即說道：“雖說此人並未施救，但最終這孩子，也被餘家藥堂救了……”
韓徵點了點頭，說道：“此人善於操弄人心，以一千個耳光爲噱頭，再以欺辱之名，引得衆人憐憫那孩子！”
停頓了下，韓徵說道：“他就是你要找的人。”
林焰目光微挑，說道：“指揮使的故友？來自於殘獄府那座福地的高層人物？”
韓徵點頭說道：“不錯，就是此人，他在豐城也做過幾件這類玩弄人心的事，但結果大多都是好的，勉強算是個善人。”
停頓了下，韓徵笑着道：“我知道你懷疑他的來歷，怕他給予指揮使大人的法門有問題，所以跟豐城那邊也覈實了下，此人風評還算不差。”
林焰聞言，微微點頭，說道：“監天司總樓快要到了。”
韓徵稍微點頭，應道：“指揮使正在閉關，以他如今的狀態，不好打攪，萬一壞了修行，異種真氣爆發，便會真正失控，得等他親自出關。”
——
到了監天司總樓。
這一夜，內城各方人物，設宴相邀。
例如五大家族，包括被林焰砍了腦袋的白家與孫家，都送來了請柬。
但林焰今夜，並沒有赴宴的想法。
他見了監天司高層之外，唯一接見的便是那位大城守。
多日不見，大城守神態萎靡，似乎極爲疲憊，詢問了一番新法的事情，露出了感慨之色，便匆匆離去。
“他大限將至，早年傷重，壽元短缺，此前準備閉關突破煉神境的，如若失敗，必將身死道消。”
韓總旗使嘆了一聲，說道：“所以他近期，在安排身後事，避免在他死後，城守府自亂陣腳！”
林焰深吸口氣，說道：“新法正在逐步完善，應該很快就能攻克難關的……”
如能以煉氣境巔峰，造景功成，隱患將會被壓制下去。
可若是等不及，大城守也就只能嘗試煉氣化神，走上舊法的道路了。
而指揮使當下，其實也是這樣的狀態。
林焰很希望指揮使那位故友的法門，是真的可以暫時壓制隱患。
這樣一來，就能夠等到新法的進一步完善，讓指揮使有希望憑着新法，造就內景神域！
這也是他想要見那位高人一面的原因。
——
一夜過去。
林焰盡心修行。
憑着開元造景神功，一夜的修煉，道行有所增長。
姓名：林焰。
功法：開元造景神功
修爲：造景——冥府（3045/129600）+
神通1：食氣！
神通2：鎮魔！
神通3：金身！
神通4：道場！
神通5：鬥字真言！（3012/93650）
神通6：兵字真言！（3004/93650）
“這一路歸返高柳城，斬妖除魔，真氣有所損耗，但整體有所收穫，接近上萬煞氣。”
林焰暗道：“我將煞氣，一分爲三，增長修爲，並修持兩大真言神通！而一夜修行，道行應該是增長了十三點！”
若沒有食氣神通，不能以煞氣堆積修爲，那麼憑着功法修行，他一夜修行，進益十三。
這十二萬九千六百的進度，大約得要將近三十年的光景。
這還是他本身資質極高，纔能有這般進益。
他這樣想着，嘆了一聲，只希望隨着功法的完善，可以讓修行的進度，更快一些。
修行完畢，他洗漱了一番，穿好衣服，帶上照夜神刀，揹負神弓，走出院外。
周元、徐節、高奎等三位副指揮使，以及韓總旗使，還有指揮使大人的心腹主事，都已經在外等候。
“指揮使大人何時出關？”
“根據過往，他修持那位故友給予的法門，每次閉關，約莫三日，會在正午時分出關。”周元低聲說道。
“帶我過去。”
林焰這般說道。
“是！”
周元施了一禮，旋即在前領路。
而韓徵在內的其他監天司高層，則跟隨在林焰身後。
期間遇見不少監天司的成員，有着小旗、掌旗使、總旗使、鎮守使等人物。
他們都知道這位五爺，已經成了聖師，盡都見禮，萬般恭敬。
但其中仍有些人，心緒有些恍惚，因爲他們是認得這位聖師的，甚至曾經以“前輩”或者“上司”的身份，共同緝拿過兇犯！
在一年前，無常還是一名小旗。
在半年多前，也才升任掌旗使。
去年冬季之前，先後升任總旗使，兼任新城巡察使。
到了如今，連三位副指揮使，都已經對他畢恭畢敬。
這讓不少歲至中年，還依然是個小旗的武夫，感到難以言喻的複雜之感。
隨着這一路行去，終於來到了指揮使所在院落。
“其實這裡原本不是指揮使大人的居所。”
周元低聲道：“之前被五爺斬落頭顱的那位老先生，是住在這兒的，他身死之後，指揮使大人便搬了過來。”
林焰嘆了一聲，低頭看了下照夜神刀。
那老先生，便是前任大廟祝的首徒，以神物隕金，助自己重煉佩刀。
後來以身爲器皿，容納劫燼火種，一心求死，而消除劫燼的火種。
這老先生，跟指揮使大人，也有六十年的交情了。
他這樣想着，推開院門，便聽得房中傳來聲音。
“本座無事，仍需再修持三日，爾等不得叨擾，立即退下！”
“……”
林焰腳步一頓，眼神微凝，旋即看向身後衆人，道：“你們都退下，圍着這院落，不許任何人靠近！”
“聖師欲傳新法於指揮使大人？”
周元不由得露出激動之色，這般問道。
“若是可以，我自當盡力傳法。”
林焰這樣說來，語氣冷淡，只是眼神逐漸黯淡。
他往前一步，入了院中，旋即關上院門，又走到房門之外，停步下來。
“人族已開創新法，煉氣境之後的道路，再無隱患！”
林焰緩緩開口，語氣平和，輕聲道：“此法名爲開元造景神功，乃是我等衆人合力，共同成就。”
“我開此法之源頭，成爲此法修行第一人，有幸受得衆人之認可，又得古仙遺旨賜福，而今被譽爲萬世之師。”
“修行此法的百世鏡，我已經帶過來了。”
“你若是能夠撐得住，將會走上新的道路，可以杜絕失控隱患的修行路。”
停頓了下，林焰的手，放在了刀柄上，聲音有了些許顫動：“我不想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