棲鳳府南部邊緣,沿海地界。
海嘯狂濤,如萬獸奔騰。
李神宗眼神如舊。
無形的劍氣,悄然瓦解了前方的狂風巨浪。
細碎的海風,吹過他的臉頰,髮絲飄揚。
在這短短時日裡,他竟已兩鬢斑白,添了三分滄桑之意。
只是,在他的額頭之處,隱約有星光印記,藏於其中,彷彿有着虛幻的第三隻眼睛。
“你打算在這裡,死扛到什麼時候?”肩上的白鷹,口吐人言,這樣說來。
“應該差不多了。”
李神宗面色冷漠:“我沿着海域邊界,構築劍陣防線,左右延綿百里,抵禦海中妖邪,使得祂們,或死或傷,或是退避……”
“唯獨具備古老神獸血脈的玄尊,攜舊神法物,破了我的防線!”
“玄尊本就是海域之中的一方妖王,乃是海域霸主之一!”
“如今的祂,是海域的諸位妖王之中,唯一打破我防線的存在……想必近來,祂在海域衆妖邪之中,名聲愈發響亮!”
“只要等玄尊死在棲鳳府,那麼汪洋大海深處的無盡妖邪,就不敢再輕易動念,試圖斬殺聖師。”
李神宗這樣說來,撫摸着手中的劍,說道:“待到那時,這沿海防線,就不必再守了。”
白鷹彷彿想到了什麼,恍然道:“所以當初,玄尊攜至寶,擊破防線之後,你沒有攔截,任由祂入棲鳳府……是等着祂死在棲鳳府?”
“可惜還是連累了海崖淨地。”
李神宗這樣說來,緩緩道:“可我沒有其他辦法了,畢竟我無法長久鎮守海域……只能將玄尊捧起來,再讓玄尊死在棲鳳府,才能震懾海域之中,那些超越品階的妖邪。”
白鷹靜靜看着他,忽然嘆息了聲。
李神宗鎮守這沿海百里之地,擊退海域衆多強大妖邪。
就連掀起來的巨浪狂濤,奔騰海嘯,都被李神宗一人一劍,擋了回去。
只是短短時日,便白了雙鬢,冷了眼神。
比之於先前,少了三分人氣,減了三分張揚,缺了一些作爲人族蓋代之才的意氣風發。
恍惚間,多了幾分威嚴,添了三分冷漠。
近日來動用繁星天河,對於李神宗的影響,比預料之中更大。
才這樣想着,便聽得李神宗冷淡的聲音傳來。
“讓你去豐城一趟,帶回來的消息呢?”
“人族聖師,誅滅了那位大長老,摧毀了萬毒邪獄。”白鷹張口,這般說道。
“意料之中的事,不必提及。”李神宗說道:“問的是變故!”
“豐城的舊神,被驚醒了,豐城神廟動用香火,使之沉眠,險些失敗。”那白鷹再度說道:“還是府城監天司指揮使早有所料,帶來了梧桐神廟的香火,方得成功。”
“還有呢?”李神宗神色依然冷淡。
“清靈公福地,生出變故,急缺香火,聖師以身犯險,執意孤身前往福地,敬拜清靈公,試圖挽回其神智。”白鷹這樣說道。
“很好。”李神宗這纔有了些滿意神色,說道:“看來玄尊要死了,你且準備好,過兩日就將玄尊隕落的消息,傳遍臨近的海域……”
“嗯?跟玄尊有什麼關係?”
白鷹有些茫然。
清靈公福地劇變,是有劫燼的手筆,又涉及香火,並引動了聖師,可謂影響巨大……
但在這中間,任何一件事,似乎都跟玄尊搭不上關係!
怎麼玄尊就要死了?
李神宗未有解釋,只是臉色蒼白了一瞬,忽然咳嗽了聲。
他拭去了嘴角溢出的血,問道:“你照我說的做,不用多問……此去豐城,是否還有其他的變故?”
“有,棲鳳府劫燼教主,中了天機旗主的算計,死在了豐城以東的位置。”
白鷹說到這裡,有些嘲諷之意,笑道:“天機旗主,善於測算天機,乃是太玄神山防線的軍師……這劫燼教主,居然對他設局,如此莽撞,死得不冤!”
李神宗忽然開口,說道:“天機旗主不善於正面迎戰,想必誅滅劫燼教主之後,已無力趕赴豐城了!我瞧這位棲鳳府的劫燼教主,死得有些蹊蹺……”
白鷹愈發茫然,道:“什麼意思?”
李神宗緩緩說道:“劫燼教主,若能誅殺天機旗主,自然是劫燼方面的大勝!但如今棲鳳府劫燼教主,死於天機旗主之手,你覺得是什麼局面呢?”
“自然是劫燼大敗!”
白鷹說道:“堂堂棲鳳府劫燼的最高領袖,被天機旗主所殺……這勝敗二字,難道還有什麼爭議?哪來的蹊蹺?”
“首先,劫燼的最高領袖,從來不是人族!而是舊神!”
“其次,目前局勢,尚未塵埃落定,豈能妄下定論?”
李神宗緩緩說道:“也許人家,從一開始,就不是要殺死天機旗主,而是打算絆住天機旗主的腳步呢?”
“你的意思是,劫燼教主不惜一死,而設此局,拖住天機旗主?”
白鷹連忙搖頭,說道:“不對,天機旗主是先遭遇諸多強大妖邪,消耗極大,最後棲鳳府的劫燼教主,纔出面截殺!如果是一開始就求死,那位劫燼教主,又何必多費周折?”
“棲鳳府的這位劫燼教主,自然是不想死,所以才引動了妖邪,提前消耗天機旗主!”
李神宗說道:“這也代表着,棲鳳府劫燼教主,明知道天機旗主不好應付,對他有巨大的威脅……但這位劫燼教主,還是迎上去了!”
“以我對棲鳳府劫燼教主的瞭解,定然有着他不得不去的理由,哪怕此去會有身死的危險。”
停頓了下,才聽李神宗繼續道:“所以,這一步,只是棲鳳府劫燼的教主死了,卻不代表他們的圖謀失敗了。”
白鷹驚愕道:“所以這場謀劃,棲鳳府的劫燼教主,也只是棋子之一,甚至是棄子?”
李神宗微微點頭。
白鷹不由得道:“可三府之地,三大教主,平起平坐,誰能讓棲鳳府的教主,都去送死?”
“你要知道,劫燼衍生於各城,是各自爲戰的。”
李神宗說道:“後來,有人橫空出世,壓服了其他各城區域的劫燼首領,從而達成合作……”
“既然當初有人可以壓服各城誕生的劫燼高手,從而讓各區域的劫燼,達成盟約!”
“那麼有一人,可以壓服三府之地的劫燼,也不稀奇罷?”
說到這裡,李神宗笑了聲,聲音頗是複雜。
白鷹聽到這裡,總算明白了什麼,驚訝道:“你的意思是,冒出了個,擁有至高權力,統御三府劫燼的人物?”
“不!”
李神宗搖頭道:“不是剛冒出來的,他一直都在!”
白鷹沉默了下,又道:“那麼,天機旗主,也被算計了?”
李神宗忽然笑了聲,道:“有沒有可能,我如今猜到的一切,天機旗主都能算得出來,而且更爲精準細緻?”
白鷹愕然道:“他知道是針對他的算計?”
李神宗點了點頭,說道:“在太玄山脈,他見過了不知多少次的生死,時至如今,大限將至,對他而言,生死並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臨死之前,他要親身入局,給後來的傳承者,上最後一課。”
——
殘獄府。
禁地之中。
巨大的肉山,不斷蠕動,趴在一處深淵前方。
祂就是殘獄府的當代教主。
“清靈公,死而復生,其貪念之重,遠超出預料之外。”
“因爲玄尊的關係,祂要追加香火,索要更多寶物!”
“眼下,聖師已經動身,從豐城去往福地。”
“咱們沒有時間考慮了。”
只聽得殘獄府的當代教主,如是說來,語氣有些焦急。
而在深淵之下,忽然爬出一條花紋巨蟒,說道:“清靈公怎會出爾反爾?”
那肉山蠕動臨近,低聲道:“也談不上出爾反爾,道誓之中,確實沒有涉及玄尊的這一環,不算祂違背承諾。”
巨蟒眼眸閃爍,說道:“可主人說過,清靈公的品性,一諾千金。”
這肉山頗是不屑,道:“祂當年還是人族的守護神呢,時隔數千年,死而復生,豈能與當年相同?”
“這倒也是。”
巨蟒沉吟道:“各方神靈此前給出的價錢,已經不少了,如今要向各方神靈追加香火,即便祂們願意答應……可一來一回,也來不及了!”
“所以,這一筆香火,只得我們墊了!”
殘獄府教主沉聲道:“得讓總教主親自決斷!直接動用棲鳳府內我方積存的大量香火……”
巨蟒遲疑了下,說道:“主人還在閉關,這些事情,我可以做主,準了!”
——
茫茫夜色之間,靈佑侯神色平靜。
在他身側,是衆多陰魂,爲祂刺探各方情報。
“從明面上看,劫燼大事,要成了。”
“策反清靈公,讓聖師前來福地。”
“作爲福地之主,清靈公出手,聖師必死無疑!”
“不過清靈公要追加香火,目前棲鳳府教主已死,有資格調用劫燼暗藏香火的,寥寥數人而已,都在我等注視之下。”
隨着各方陰魂以及邪祟的情報。
靈佑侯面色平靜,心中明白……福地之戰,劫燼必敗。
濁靈公都幾乎承了祂麾下顯佑伯之位!
如今福地之主,怎麼可能是清靈公?
劫燼方面,消息有誤!
人族早有定計!
“本座與劫燼,也從來沒多大交情,何苦揭穿此事?”
靈佑侯揹負雙手,暗道:“棲鳳府劫燼積存多年的香火,就歸本座了!”
——
時已入夜,福地之外。
只見一道銀光,自遠處而來。
正是蛟鱗馬疾馳而至。
而駕馬之人,順手一揮,便有真氣遠去,誅殺妖邪。
“又是三十道煞氣……這妖物修爲不算差了。”
林焰這樣想來。
他停下了蛟鱗馬,旋即閉上雙目,一瞬睜開。
而在這一瞬間,他腦海之中,也呈現出了當前的一切。
——
姓名:林焰。
功法:開元造景神功
修爲:造景——冥府(13045/129600)+
神通1:食氣!
神通2:鎮魔!
神通3:金身!
神通4:道場!
神通5:鬥字真言!(3012/93650)
神通6:兵字真言!(3004/93650)
技法如下:
五嶽擒龍(9599/9599)
步步生蓮(5321/36729)
幽冥血煞驚雷刀(1/6390)
晨曦烈陽刀(1000/9527)
風雲翅翼刀(360/3650)
造身(365/365)
變化(100/100)
煞氣:2024
“斬殺大長老,吞噬了萬毒邪獄,收穫比預料之中更大。”
林焰暗道:“只可惜,斬殺大長老着實不易,期間消耗也大……”
從他潛入萬毒邪獄,射出第一箭,到施展步步生蓮,屢次出刀……每一次都耗盡體內真氣,從而以煞氣增補。
他在爭鬥期間,將真氣凝練爲法力,盡展本領,全力施爲!
體內真氣,多次消耗殆盡,全憑食氣神通,隨時補益。
他以食氣神通,吞噬萬毒邪獄的氣機,維持自身狀態鼎盛,也是對大長老的一種削弱。
此消彼長,終於得勝!
但也正是因爲這樣的戰鬥方式,有一半左右的煞氣收穫,都在戰鬥期間,彌補了真氣的消耗。
“我終歸還是不夠強大,否則只要一刀徹底了結大長老,摧毀萬毒邪獄,就能將所有煞氣收入囊中,何須反覆消耗真氣,顯得如此麻煩?”
“老爺這種想法,屬實有些氣人……”
小白猿在涅槃神卵當中,知他心意,暗道:“煉氣境直接造景,勉強算是‘人主’,比起巔峰元神造景的‘神主’,本就弱了一個境界……沒被對方打死,都燒高香了!”
“如今得勝,誅殺大長老,自身完好無損,居然還嫌收穫不夠?”
“誰人殺大敵,不是手段盡出,消耗自身底蘊?”
“偏是老爺,殺敵之後,還能獲益,還嫌不足……若換成別人如此作風,老子非得給他一棒子!”
小白猿這樣想來,又暗自道:“老爺愈發不知足了,這次若與樹仔相見,見過了這福地之主的分量,回頭定然嫌棄我本事低微……我得想辦法,提一提我那位紅衣孃親,嘗試喚醒老爺爲數不多的父愛!”
在小白猿胡思亂想的時候,林焰已經下了馬。
他往前走去。
而福地之中,忽然一人迎來。
“陳鋒,見過聖師!”
“你能活着出來見我,看來清靈公,尚未徹底失控。”
“託聖師洪福,清靈公壓制住了異動,還請聖師入內,主持大局!”
“走罷!”
林焰語氣如常,深深看了這位舊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