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華齋有夜總管的子靈在,迅速就給宓八月安排了一個臨時實驗室。哪怕比不上她在春風殿裡的專屬實驗室,其效果也是數一數二,靈材方面更是豐富。
宓八月之所以讓宓飛雪一起來論道,不是爲了遷就小傢伙的情緒,而是有意讓兩者交流器道。
對蘇娉娉來說,宓飛雪的某些特質和思路會給她帶來幫助,對宓飛雪而言,頭次和蘇娉娉論道,也會給她帶來很多新奇的體會。
蘇娉娉在自己擅長的領域裡非常細緻能言,尤其是被宓八月打通某種關竅後,不再侷限於正統之路,靈活多變起來,哪怕是不懂器道的人也會被她所言吸引。
這段時間蘇娉娉一直在凡俗大陸游歷,有無毒的靈氣環境讓她大膽發揮,不用擔心過度沉迷造器而忽略了靈毒的感染,又有永夢鄉可以交易靈材,還隨時可以觀測各類詭怪,以及圈好的訓練地鍛鍊自身和本命法器,實在是讓蘇娉娉樂不思蜀,成長的速度極快。
論道中,宓八月就從蘇娉娉的言論中,發現她內心被激發出來的瘋狂勁。
宓八月並不排斥這種瘋狂,某種程度來說,她本身也是個瘋狂的技術人員。
這世上許多令人驚豔的發明就是瘋想中誕生,沒有瘋狂的想象和嘗試,又如何有創新。
也幸好宓八月的知識儲備跟得上蘇娉娉的瘋想,兩人一言一語交流得越來越深入,旁邊宓飛雪一直在認真聽着,直到蘇娉娉提到本命法器的一個要點。
“我能看看嗎?”
突如其來的一句話打斷宓八月和蘇娉娉的交流。
蘇娉娉愣了下,反應過來說話的是宓飛雪。
“可以。”蘇娉娉回神後就將本命法器放出。
雙目閉合的女子安靜站立,外貌氣韻都和真人無異。
宓八月也有一段時間沒有見過蘇娉娉的本命法器了。
這一看就發現‘匠娘’相較上回見到又有差別,貌不驚人的手腳膚質瑩潤,看起來柔弱白皙,實則暗藏玄機。
宓八月道:“金雨石融了全身?”
蘇娉娉露出笑容,“嗯,自上次在金石淵試成後,我就想整身融入,還得多虧八月的提議,金雨石的融性特別穩。”
宓八月點頭,“我只是提了點建議,最後成功還是看器師本人的本領。”
蘇娉娉笑得更開心,卻也沒忘記宓飛雪,轉頭對宓飛雪道:“殿下可隨意觀看。”
宓飛雪眼裡灰霧漂浮。
蘇娉娉好奇的多看了一眼就被驚悚住,想到有關於宓飛雪的傳聞,知道對方眼睛的厲害之處,馬上收回視線。
這時宓飛雪往匠娘伸出手。
匠娘身體向後退了一步。
宓飛雪的動作也隨之停下,向蘇娉娉望去。
蘇娉娉解釋道:“不是我所爲,匠娘應該是……”怕了你。
後面三個字沒有說出口。
蘇娉娉並不想引起宓飛雪的誤會。
她到底是和宓飛雪不熟悉,沒辦法做到和宓八月那樣隨意言語。
宓八月誇讚道:“匠娘這靈性遠超你所說。”
蘇娉娉不好意思道:“還好。偶爾就會出現這種失控情況。”
說着她已經自發靈控匠女,再對宓飛雪說:“殿下,請。”
蘇娉娉的誠意十足,在未知的情況下把本命法器交由宓飛雪。
宓飛雪感受到了,特地解釋道:“我不會傷害它。”
蘇娉娉道:“當然。”
這兩人一本正經的對話,只看得宓八月好笑。
然後就見宓飛雪伸手來到匠孃的身前,隔空徒手一抓就從匠孃的體內掏出了一團血肉和青銅相交的詭物。
蘇娉娉被此景驚住。
宓八月則想起初來乍到時,瘦骨嶙峋的小孩徒手抓出詭器【共感】的那一幕。
自從把宓飛雪養得白白高高開始,宓八月就許久沒回憶過過往。此時忽然想起來,心底泛起憐愛,就在宓飛雪的頭頂摸了摸——這一摸就發現宓飛雪真的長高了許多,過去可以隨便摸到的腦袋,現在摸不起來卻沒那麼自然了。只怕再沒幾年,她就會長得和自己差不多高。
到時候可就真的不好摸頭了。
趁着如今還算方便,得多摸機會纔好。
宓飛雪渾然不知宓八月的心思,被突然愛撫還有些驚訝,回頭去看宓八月,就得到宓八月溫柔鼓勵的眼神。
“這是……”蘇娉娉沒發現兩人的互動,注意力都在宓飛雪手裡的詭物上。
這是她給匠娘安置的詭器之心,被她以器法融入匠娘,按理說除了她本人之外,其他人休想取出,只能強行去破壞。
可宓飛雪輕而易舉的取出來了,還沒觸發破壞匠孃的法紋。
這完全顛覆了蘇娉娉的認知,看宓飛雪的眼神充滿震驚。
而宓飛雪接下來做的事情更讓她難以理解,一再給她帶來刺激。
詭器在宓飛雪的手裡揉捏變化,天性不馴的詭物此刻就像是橡皮泥,任由宓飛雪想讓它變成什麼樣就變成什麼樣。
宓飛雪神色認真,又從如意囊裡拿出幾樣詭物材料加入其中。
蘇娉娉知識豐富,認得出來宓飛雪拿出的那些詭材,但實在無法明白宓飛雪手法。
沒有法術靈紋,沒有靈韻波動,也沒有煉器取萃鍛材,一切詭材經過宓飛雪的手就自發融入,合成最融洽的結果,比金雨石的可溶性都高得多。
不,根本就不能拿來相比,完全沒有可比性。
蘇娉娉緊緊盯着,直到宓飛雪把重新合成的詭器之心放回匠娘體內,她都沒有看出個所以然,茫然的感受到詭器之心和匠孃的兼容,達成了她剛剛提到的,想要匠娘擁有詭化之能的效果。
第一次,蘇娉娉對自己的本命法器有了不理解的時候。
她看着匠娘,接着再看宓飛雪。
後者一臉如常。
好似剛剛所爲就是單純捏了一回橡皮泥。
可沒有比蘇娉娉更能清楚感知到真相是——她的本命法器升星階了。
困擾了自己半年的瓶頸關卡,被宓飛雪短短几秒完成。
蘇娉娉沒有感到高興,反而很沮喪很割裂。
她的表情也暴露出內心,看得宓飛雪疑惑,扭頭向宓八月求知:自己做錯了什麼?
宓八月搖頭,卻沒有解釋。
其實蘇娉娉的內心不難理解,作爲一個技術研究狂,蘇娉娉在自己的器道領域裡有強烈的追求,本命法器升階固然是一件喜事,但是這個升階的過程和技術卻沒能被她理解和吸收,纔是最令她難以釋懷的問題。
好比一個數學家遇到個難題,有人直接把答案給他寫出來了,可他卻看不懂。
這樣打擊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