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大夫當真將東西取了出來, 石詠見這已經似模似樣,與後世輸液的設備差不多了。
所有的器材除了針頭, 都是玻璃與橡膠制的, 不用說, 都是石詠的玻璃廠與橡膠廠提供的。如今隨着橡膠原材料的增加, 牟大夫拿到手上的材料早已經足夠診療時一次性使用的了。
牟大夫議起給年熙治療的事,石詠與年希堯都在旁邊聽着。牟大夫所論證的大致是,年熙心思太重, 導致脾胃失衡, 毫無胃口,即便偶爾能吃一點東西, 吃下去的東西也未必能克化得動。長期如此, 身體經不住這樣的消耗,便成如此。眼下就算是給他服藥, 效果也是一樣, 那藥被年熙服下, 無法克化吸收,便也一樣無用。
而輸液的法子,則合了後世的思路, 即在病人進食減少, 或是根本不能進食或消化的時候,可以輸液提供能量。
這邊年希堯已經擺出了死馬當活馬醫的架勢。年熙是上諭過繼給他的兒子,也是他這麼多年唯一的一個“兒子”。年希堯甚至有些懷疑,自己的八字是不是也不那麼好, 以致年熙一過繼到自己這一房,就一直病懨懨的。待到年羹堯出事,年熙更是徹底病倒,眼看不治,這令年希堯幾乎五內俱焚。
此刻突然有個大夫毛遂自薦,說是有個法子,能有五成的把握治療年熙的病。年希堯怎可能不應下,不讓這大夫嘗試?
石詠卻比年希堯謹慎得多,他讓牟大夫將這輸液的裝置和法子演示給自己看一遍。牟大夫知他小心,當下一一都演示了一遍,石詠仔細觀察,見早先他提過的注意事項牟某都一一注意到了,又見牟大夫將玻璃瓶吊得高高的,又反覆整理橡膠管,免得有氣泡留在橡膠管中,石詠已經放心放了六七成,知道這牟大夫已經掌握了輸液術中緊要的幾處關竅了。
“已經試驗過了嗎?”石詠問。
牟大夫點頭:“加上以前在西北嘗試過的,總共試驗了二十四回。”
石詠心想:這個樣本量……年熙這回也只能算是第二十五回 “試驗”吧。
但還有最後一樣最緊要的,就是那輸液到底輸的是什麼。牟大夫在石詠耳邊,偷偷地給交了個底,石詠登時忍不住微笑,點點頭有肅容道:“年兄的情形已經不容我們再瞻前顧後了,就這麼嘗試一回吧!”
原來這牟大夫在輸液瓶裡裝的所謂秘藥,正是以蒸餾水溶解糖分之後,祛除雜質,製成的糖水兒。這在石詠看來,應該與後世的葡萄糖應該效用差不多,同時牟大夫對此秘而不宣,也能令這種“秘藥”起到一種安慰劑的作用。
於是牟大夫當真將這輸液的一整套器械放置在年熙的病榻旁邊,然後在年熙手背上找準了青藍色的血脈,紮了針,然後另一頭高高掛起的玻璃瓶內,牟大夫特別配製的,無色無味的“秘藥”正順着較細的輸液軟管一滴一滴地流入滴鬥,滴斗的另一頭則接着年熙手背上的血脈。
九十月的天氣,年熙剛開始只覺得手臂上涼意陣陣,待過了一會兒,忽然寒顫起來。石詠一直在他身旁一步不離地盯着,此刻見到年熙這樣,趕緊命石喻去取個熱水袋來,裡面灌上些溫水,擱在年熙的手臂下方,年熙這纔好些了。
這時候神智清醒的年熙也忍不住問石詠:“這是什麼?”
石詠點着頭道:“是牟大夫研製出的秘藥,可以救命的。”
他想了想又道:“牟大夫與於老太醫早先去過青海戰場,若沒有那一趟,他們也未必能發現這種救人的法子。”
年熙忍不住揚起臉,望着那滴鬥裡一滴一滴滴落的藥物,同時手臂中感到一陣清涼,早先身體裡那種躁鬱而混沌的感覺在漸漸消失,各處的知覺漸漸清晰而敏銳起來。他忍不住輕輕舒出一口氣,道:“倒是沒有想到,一場戰事,也是可以造就救死扶傷的法子……”
石詠拍拍他的肩:“你若是能睡着,便嘗試睡一會兒,我們兄弟在這同仁堂守着。”
年熙不敢動左胳膊,勉強用右臂支撐起身體,面帶惶恐對石詠說:“石大人,您這是……”
石詠心想:我這可不是非要盯着你,我是想親眼見識一下牟大夫的第二十五次試驗。但是口頭上他百般勸慰,還是讓年熙稍許歪了歪,睡上一會兒。而他與石喻則一直守在年熙身側,直到整個一瓶“秘藥”滴完。待牟大夫趕來將年熙手臂上的針頭拔去,石詠哥兒倆一起扶年熙站起來,年熙已經覺得體內生出些力氣,甚至在石喻的攙扶之下,能夠往前走兩步了。
這就是秘藥的功效?
這日之後,年熙開始接受這種“秘藥”的治療,剛開始是一天一次,三天之後轉爲每三天一次,期間年熙需輔以一定流食,換句話說就是吃一點好消化的東西。
待到十幾日以後,年熙的病情終於開始穩定。一方面他心魔已除,決心日後要過自己的人生;另一方面又見到大伯父一家是如何爲自己憂急奔走的,年熙絕不願就此辜負了年希堯的關愛之心。再加上牟大夫指點年熙的藥物與飲食,一點點調理,年熙先是體重恢復了些,不再骨瘦如柴,氣色也一天天地好起來。
待到十月尾上,牟大夫終於激動無比地宣佈,這一回他是藥到病除,年熙已無大礙,只消以後好生調養,不再心思繁重,就完全能如好人一般,將來娶妻生子,也是可期之事了。
石詠兄弟聽了這消息,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石詠昔日上司年希堯特地找了個機會,珍而重之地來向石詠道謝:“石大人,當年你在造辦處的時候,老朽曾大言不慚地點評你的畫作……”
年希堯不說,石詠還真想不起來。畢竟那是十年前的事兒了,那時年希堯直接將石詠的畫作點評得一錢不值。於是石詠美滋滋地心想,這位年希堯大人,想必是來收回舊日的評價的。豈料年希堯說:“如今老朽想來,真是慶幸不已:多虧老朽當年如此評價,到底沒有讓大人將精力都浪費在畫藝一途,如今大人才能主持那麼多造福世人的大事呀!”
石詠:好感動……又感動又扎心,謝謝了!
但無論如何,年熙到底是好起來了,不僅體力漸漸恢復,也能支撐着去景山官學講一兩回學,而且還由雍正親自獲准,去了圓明園探視了一次年貴妃。據說年貴妃見到了這個一向親近的侄子,精神一下子好了不少。
可誰想得到,貴妃如此,竟只是迴光返照。
自貴妃在圓明園中養病,從未有哪個宮人敢在這位貴妃面前提及年家的事,所有人都將貴妃瞞得死死的,即便是入圓明園探視的年熙也不例外。旁人怕是難以想象,年熙是怎樣強忍酸楚,強裝笑顏,安慰這位早已病入膏肓的姑姑。但是他自從圓明園回來,幾乎哭得不成人形,嚇到了年遐齡與年希堯兩位,差點兒又把同仁堂的幾位大夫再請去年家急救。
而雍正皇帝那裡,年羹堯的會審已經審結,這位年大將軍被定了九十二條大罪,其中三十多條是足以處極刑的。根據大清律,年羹堯若是如此定罪,連坐範圍會極廣,包括“其父、兄弟、子孫、伯叔、伯叔兄弟之子,年十六歲以上者,俱按律斬,十五歲以下及母女妻妾姊妹,及子之妻妾給付功臣爲奴。”這便是要將年家斬盡殺絕了,不僅年羹堯這一房,年希堯這一房,甚至連年氏兄弟的老父年遐齡,也都在被年羹堯連坐的範圍之內。
但雍正皇帝直接將會審的結果壓住了沒有公佈,也不說具體的處置方法,對外只說刑部會同各總理事務大臣一道商議。
石詠人在南書房走動,對此一切盡知。他心知肚明雍正在等什麼,在貴妃薨逝之前,雍正絕不會處置年羹堯。連帶的,貴妃之父,貴妃的長兄,貴妃看着長大的侄兒,雍正都不會動。
待進了十一月,正趕上先帝康熙崩逝三週年的日子。雍正皇帝在這樣重要的日子裡必須去景陵謁陵。聖駕於十一月八日啓程,趕赴河北遵化謁陵。在三週年謁陵之後,雍正只帶了隨行數人,快馬狂奔,趕回圓明園,於十四日趕到。十五日,雍正便下詔,封貴妃年氏爲皇貴妃。
可是這加身的榮耀絲毫未能挽回皇貴妃的生命,年氏幾乎沒有機會體會這樣的榮寵,她早已病篤,無知無覺,僅僅幾日之後,皇貴妃便撒手人寰。
在景陵守陵的十四阿哥在目睹了前來謁陵的雍正帝飛馬離去的情形,隨後又聽說了年氏過世的消息。他免不了立在景陵跟前,伸出右手。暗沉的天空中飄落片片六棱雪花,落在十四阿哥掌心之中。這一位不由得喃喃地嘆息道:“四哥,你竟然還有那麼一點兒人味兒……”
可是這一點點感同身受瞬時被往昔恩怨盡數沖刷去,這一位便冷笑:“身爲人君,這全都是你必須付出的代價。”
全京城的人都覺得,這一年的冬天似乎格外地冷。而皇帝則格外暴躁。
皇貴妃薨逝之後,皇帝宣佈輟朝五日,爲皇貴妃舉哀。而皇貴妃喪禮百日,正值數九隆冬,官民男女每天早晚齊聚兩次祭奠,非常辛苦。而禮部大小官員,則更加可憐。一來因本朝還從未治辦過皇貴妃的喪儀,禮部堂官與司官都比較缺乏經驗,二來皇帝爲了皇貴妃單獨私設的規矩很多,衆人不免手忙腳亂。
可是在禮部衆人這好一番辛苦勞碌之後,皇帝仍然大爲不滿,指責喪事儀仗草率,不成體統,將禮部從尚書到侍郎等四名主官官階盡數降了二級留用。慶德雖未降級,可也與衆人一起捱了好一番申飭,年過半百的人幾乎被活生生罵哭,但也無法,只能硬着頭皮繼續主持喪儀。
除了禮部官員以外,倒黴的人還有那些皇親國戚們。誠親王允祉實在是嫌天氣太冷了,因此在皇貴妃喪儀的時候藉故不來,被雍正痛罵一頓,並且翻出了當年與廢太子允礽過往甚密的舊賬。爲此,雍正藉口守陵的十四貝子爵位不夠,分量不夠,直接將允祉打發去了景陵,爲康熙皇帝守陵。
除了允祉以外,在皇貴妃喪儀期間,兼管禮部與工部的廉親王允禩與二部官員也無一例外被皇帝連番痛斥。
京中百官萬分惶恐,實在不知道皇帝的情緒到底怎麼才能平息下來。豈料皇帝的情緒只在那輟朝五日之時曾有短暫的發泄。復朝之後,這一位皇帝則更以百倍的精力投入工作。他的作息與康熙皇帝相差彷彿,寅初必起,晚間亦會批閱奏摺直至深夜,每日只有兩個時辰上下的睡眠時間。
石詠心想:這一位,乃是用加倍工作、充實自己的法子來試圖忘卻哀慟。只是皇帝這樣玩命工作,臣子們一起跟着連軸轉實在是吃不消。在南書房唯一能在體力與腦力能跟上雍正的,只有老臣張廷玉。他體恤年輕的臣子們,石詠等在南書房“走動”的官員得以兩班倒,這些人才終於能喘口氣。
皇貴妃喪儀之後,宮中二十七日除服,除服翌日,四名總理事務大臣向皇帝提交年羹堯案審結的結果,公佈了年羹堯那九十二項大罪,舉朝譁然。但是皇帝最終還是不願背上親手誅殺功臣的罵名,恩賜年羹堯於獄中自裁。
年羹堯之父年遐齡,其兄年希堯俱被免官奪爵,年羹堯膝下數子,年富被判了斬立決,其餘諸子但凡在十五歲以上者,均流配三千里戍邊。年羹堯妻室宗室輔國公蘇燕之女被遣歸孃家。而年羹堯昔日幕客鄒魯、汪景祺等人先後皆坐斬,親屬賜給披甲人爲奴。
曾經叱吒疆場、名噪一時的年大將軍終於以身敗名裂、家破人亡告終。但是因爲有皇貴妃的情分在,年羹堯的老父年遐齡,與長兄年希堯那一房,到底是盡數保住了。
年羹堯的頭七那日,石詠石喻兄弟着了素服,前往年家那間小院子裡慰問。放眼朝中,也只有石喻有這師兄弟的情分在,石家哥兒倆可以探視年家,不用避忌。
年熙此前經歷了皇貴妃的喪儀,又經受了生父自裁的打擊。石詠原本很擔心他,怕他剛剛痊癒的病體又有反覆。哪知他剛見到年熙的時候卻覺年熙尚好,雖然比之剛剛恢復的時候又瘦了些,但是精神不錯。
因年羹堯是在獄中自裁,年家無法像尋常人家那樣料理年羹堯的喪事。石詠與石喻也不敢像是尋常時候那樣上門致祭。雙方只是小心翼翼地坐下來,石家哥兒倆向年希堯與年熙道以慰問。
年家人則沒有別的,只有鄭重感激。畢竟世態炎涼,年家幾乎在一瞬之間,衰落至此,敢上門來慰問的人家寥寥可數。石家除了上門之外,還未年希堯和年熙帶來了一些藥材補品,並過年要用的物事,可以說是雪中送炭了。
就因爲這個,原本與石詠不算親近的年希堯,也一下子與石詠熟絡起來。
石詠當即問起年熙未來的打算。年熙答道:“身上有一年的孝期,打算出孝之後,回官學講讀,哪怕是從一個最低品級的教員做起,至少能做一點事。”
石詠聽見年熙說“一年的孝期”,登時明白了些什麼,擡頭沖年熙望望,只見他面色平靜,從容而自然。石詠便明白年熙已經放下了。若是年熙還當自己是年羹堯的兒子,喪父之後守孝三年沒得跑。但此刻年熙只說是一年,那便是承嗣年希堯之後,爲叔父服喪的期限。
聽見年熙這麼說,石詠便知年熙是決意爲己而活了。
在石家兄弟辭別之前,年希堯專門找了個機會,單獨與石詠說話。
“石大人,”年希堯欲言又止。石詠趕緊打斷,道:“伯父,我與俊公情若兄弟,您請儘管稱呼我的表字‘茂行’便是。”
俊公就是唐英,是年希堯的養女婿,也是石詠多年來的摯友。年家遭難,唐英夫婦與年家雖然不是血親,可也一直賣力奔走,從未畏懼避忌。只是唐英是個典型的技術型人才,格外執着於各種內造精品的研製與開發,與仕途並不怎麼在意,更加不會有什麼逢迎上官之類的舉動,因此多年以後,他依舊是內務府造辦處的郎中。
年希堯聽見石詠與唐英這樣親近,忍不住感激地笑了笑,但最後還是對石詠說出來他的請求。
“您想在我那裡謀一個差事?”石詠頓時驚呆了,這又是萬萬沒想到系列呀。
“確實如此,如今年家已是苟延殘喘,勉強支撐。以前憑藉這二弟的榮寵,年家不少子弟飽食終日,無所事事。若是再沒有人當差,腳踏實地地來做一點實事,年家就真的從此要毀了。我身爲年家一員,只有以身作則,才能喚醒家族裡那些渾渾噩噩的年輕族人。”
“因此,茂行,敝人在此請託,想在您的衙門裡,覓一個馬前卒的職位,俸祿不在多,能養家餬口即可。”年希堯這時候起身,鄭重衝石詠一躬到底。
石詠驚得手足無措,跳起身將對面的年希堯扶起來。這位老大人的年紀有他的兩倍大,此刻卻只求在他衙門裡做一名小吏。
“可是,您曾經是一省大員,因何要在我這裡覓差事?”石詠不解,將心底的疑問問了出來。年希堯在被奪職之前,可是一省巡撫呀。
年希堯老實地答道:“茂行,其實我……我這個人,志不在做官,旁人評價我‘玩物耽安’,其實一點兒都沒有評價錯。茂行眼下的衙門,不正是專門與洋人打交道的衙門嗎?我正好與京裡的一些洋人傳教士打過交道,覺得他們的學問很有意思,我們中華之人未必研究不出來。”
此刻,石詠與年希堯兩人正坐在年希堯的書房裡,石詠一轉頭,便見到年希堯桌上擺着各種儀器,一眼望去,竟都是他眼熟的:直尺、圓規、量角器……除此之外,還有好些說不上名字的。他一時忍不住,徑直去年希堯書桌之後的架上看了一圈,見到一本《幾何原本》實在是沒忍住,伸手從架上取下,當着年希堯的面翻閱了幾頁,見是一本手稿,便擡頭望着對方。
年希堯點頭道:“這是前朝徐光啓與利瑪竇合譯幾何原本時的手稿。”
石詠徹底震驚了,心想這年家人到底都是有才之士,年羹堯驕矜,但是兵法詭譎,無人可敵;年希堯爲官多年,真正的愛好其實是西方科學;更不用說年熙,十二歲就中了舉,幾乎是天縱奇才……
他真的有點兒羨慕年家的基因了。
“其實,真正的原因是……在官場上待得久了,便越發覺得洋人往往天真而直接,相處起來,沒有那麼累!”年希堯坦誠了他想在總理各國事務衙門覓職的真正原因。
石詠心中暗歎一口氣,他也頗有同感,畢竟中華的官場已經延續了上千年,能在這官場裡待得久的,個個都是精明的政治動物,每一刻都在審時度勢、權衡利弊。
所以年希堯會說,當官,沒有與洋人打交道簡單,沒有研習西學簡單。他的女婿唐英會說,沒有燒瓷簡單,沒有吹玻璃簡單。甚至石喻將來也會說,沒有刷題簡單,沒有寫策論簡單……
石詠點點頭,應下了年希堯的請求:“我會向果郡王極力保舉。但是您復起,恐怕要等到三個月以後。”
年希堯身上亦有弟弟的服,完全能理解石詠的考慮,當下鄭重謝過了,才送石家哥兒倆一起出門。
年後衙門開印,石詠果然向果郡王允禮推薦了年希堯。果郡王多少有些猶豫,但是石詠事先做了很多準備工作,他收集了很多在京的傳教士對年希堯的評價,一起送到了允禮處,允禮見了,終於點了頭,答應替石詠在皇帝面前說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