豁然間,東邊方向,一個龐然大物發出驚天怒吼。
大地皸裂,山嶽崩塌!
一隻龍頭、獅子、鹿角、牛蹄、遍體鱗甲的巨獸從地心中鑽出,往天空中的血雲拍去。
整個世界燃燒起了憤怒的火焰,這火焰何其浩大,能夠灼燒一切,居然能夠隱隱與魔神規則對抗!
張銘曾經體驗過“炎陽”的不朽級威嚴。
但和這雄厚的火焰比起來,“炎陽”的威嚴又有些微不足道了。
葬界最強者“麒麟”,正在燃燒自我!
麒麟雖強,但終究不是永恆者。
它只能夠燃燒生命,越級挑戰強者。
“魔神,與我決一死戰!”
隨着這一聲咆哮,一個怪異的笑聲從麒麟身上發出,就像玻璃在黑板上刮擦一樣,刺耳而又揪心。
緊接着,一隻乾癟的黑色大手突兀地從蒼穹上方落下,抓住了熊熊燃燒的麒麟。
這狂暴的巨獸,被拽入了異空間中。
與此同時,天空中的血雨也被這黑色大手,硬生生地拽拉到了異空間中。
血雨真的消失了。
張銘心中產生了一絲驚疑,他體會到了魔神戰爭的可怕,其震撼之處在於“概念”的爭奪。魔神真的是純粹唯心的產物,它所有的力量都依賴於“概念”。
那麼什麼東西才能消滅一個概念呢……魔神會死,但只要“概念”不滅,魔神便不滅。
雙方被【弒】傳送到了異空間的擂臺,只有一個能活着出來。
魔神【弒】作爲主導者,必然能收割一位強者的性命,它有賺不賠。
“麒麟老兄,保重!”
張銘來不及悲哀,因爲他腳下的土地也產生了暴動。
魔神【莫】的規則正在泛濫,如同水銀般的黑暗,就像雲霧一樣在四面八方籠罩。
一雙雙眼睛,發出了不懷好意的笑容。
這規則可不像過去的契約那麼溫柔,一旦觸犯任何一點禁忌,哪怕心裡所想,都會被【莫】直接擊殺。
而此地的鎮壓者負山神龜,也堅持不下去。
那老龜渾身散發出黑氣,一身血氣與黑氣混搭在一起,它悲哀地大吼一聲:“該滾的還不快滾!!留在這裡等死嗎?!!”
“張銘,快滾!”
“別讓魔神之海亡了!”
世界崩潰的速度比想象中更快,由於負山神龜接近死亡,整個大母城絕大部分建築“轟隆隆”倒塌了下來……
這已經不能用地震來形容了,這是真正的天崩地裂!
張銘握緊了拳頭,他辛辛苦苦一路上庇護過來的青石村衆人,早就被血雨給淋死了。
小白……
他激活時空之眼,只看到了一具龜殼,在十公里開外,血肉已經沒了。
小白死了。
石瑪瑪正在仰天咆哮,發出怒吼之聲。
面對這世界崩塌的場面,他心裡升騰起了一絲茫然。
他還有這麼多的底牌。
那棵大柳樹還沒有用上,還有那一滴神血……但現如今,到處都是魔神,他的底牌沒有任何意義!
“轟!”
豁然間,在數百公里外的一個小山村中,站立起了一具數萬米高的屍骨。
他的血肉已經枯萎,只剩下一層皮以及一具骨架。
張銘認出了這一位,是當初埋藏在黑鐵村的“葬門”強者,名叫“洛”。
這確實只是一具不朽者的屍體,靈魂已經泯滅,但卻蘊含了死者最終的遺願,他把一生的力量凝聚在了屍骨中,只期望自己死後能夠發揮出數秒鐘的永恆者級別的戰鬥力。
來自舊神話時代的強者,戰鬥方式無比簡潔,那一雙枯萎到只剩下一層皮的巨大手掌,直接印在了一團灰色的氣息之上。一道道的光芒凝聚在一起,形成了一個光籠,想要把魔神重新鎮壓回去。
但魔神豈會輕易被封印?
交戰的異常那,空間本底被打出了一個大洞,交戰的中心地帶,如同墜入了一顆大日,灼熱的光熱與罡風,朝着四面八方不斷蔓延。
“給我起!!”賈玉石頭皮發麻,一聲大吼,激活了大母城的防禦裝置,頓時,一層薄薄的光膜,覆蓋了整座城市。
永恆者與魔神的碰撞,放在當今的年代,實在過於罕見。
那光團太強悍了,只是一剎那,方圓數千公里,變成了一片真空,所有的土壤、山石都被抹平,化爲齏粉!
就像流光一樣,所有的東西都不存在了。
張銘總算是明白了什麼叫做“葬界太小,禁不起強者的交戰”。
他被賈玉石拉着,逃竄進空間傳送裝置當中。
“別看了,老張,我們只能逃!”
“洛,你敗了嗎?你一點力量也沒有了嗎?”負山神龜神志不清地大叫着,它的眼睛流出鮮血,視野徹底模糊了。
敗纔是正常的,甚至就算勝了也沒有意義,因爲魔神的數量太多了,就算打死一個魔神,後面的又如何招架得住?
而那一具名爲“洛”的屍體,畢竟只是最後的執念,失去了力量來源後,一頭栽在剩下的大半個葬界當中。
敗了!
“我沒有看管好你的葬界,我也要跟着去了!”負山神龜悲慟大哭,它全身墨黑,說出這一句話意味着它心靈層面的退縮,再也鎮壓不住魔神【莫】。
但這兢兢業業的老龜也不願意淪爲魔神傀儡,它將燃盡生命,燃燒自我,拼儘自己的全力,最終什麼都不會剩下。
“就這樣吧,化爲灰燼吧。”
“我們……就這樣走了?”張銘實在是悔恨,他心中也有一腔熱血,但有幫不上什麼忙。
“走啊,老張,這裡的事情管不了!”石瑪瑪悲傷地說道,“小白可能已經死了……這是它的命……它……”
石瑪瑪似乎蒼老了許多,即便它只是一塊石頭,最優秀的後裔死去,依然是不可承受之痛。
“但我們必須得走,我玄武一族,還沒有復興……我……”
“伱也要走,去建設魔神之海。”
它真的悲傷到說不出話來了,只是強行找個理由安慰自己,讓自己變得理智一些。
而張銘也張了張嘴,說不出什麼安慰的話。
隨着賈玉石按動了傳送按鈕,張銘等人鑽進一個如同航天倉的裝置當中,通過四維空間隧道,快速轉移。
張銘激活了時空之眼,看清了更遠處的動向。這絕對是一場歷史級別,驚駭世人的大戰!
劇烈的大爆炸,在葬界的四處亮起,永恆級別的屍骨,居然有六具!
這些遺骸殘留着永恆者遺留的力量,在此刻紛紛爆發,想要阻止魔神的復甦。
剩下的都是那數百位不朽者的瀕死反抗。
有的不朽者真的戰鬥到了最後一刻,最終被魔神吞噬,譬如負山神龜,它正在燃盡自己。
也有的卻在吞噬更多的生命。
“反正你們要被魔神收割性命,何不讓我來吞!還能爭取到那一線生機!”
“我來替你們活下去!”
張銘嘆了一口氣,他自己也只是個逃兵,不能要求別人太多。
他們或許曾經高尚,或許也有過大義,但時光總是能改變很多……
大柳鎮的大柳樹化爲了一團流光,朝着某一個魔神瘋狂撞了過去。
在這一刻,它神志清明,苦笑一聲:“主人,我來了!!”
由於大柳樹被某個魔神誤傷,寄宿在其體內的魔神【黃昏】,做出了瘋狂的反撲動作。
兩個魔神的力量發生碰撞,再一次小半個葬界發生了坍塌。魔神戰爭,更是無比恐怖,因爲魔神戰爭,設計到“概念”之間的交鋒,真的會有魔神隕落。
一輪金黃色的大日出現在了葬界的地平線上,意味着魔神【黃昏】的重新復甦,那是熾熱的永恆之日。
魔神之威下,也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大地上鮮血乾涸,屍骨變成了飛灰,文明的遺蹟淪爲歷史,再也沒有重見天日之時。
【黃昏】魔神似乎受到了大柳樹的微妙影響,依舊在那裡吶喊着“主人,我來了”,然後找了一個就近的魔神,也就是魔神【葬】,彼此廝殺了起來。
“媽媽……”
【黃昏】魔神似乎陷入了一種極度癲狂的狀態,那金色大日不斷浮現出小孩子的虛影,仿若是大柳樹的一世世。
張銘也不知道中間發生了什麼,他只是愣愣的看着這一切。
或許是【黃昏】影響大柳樹的同時,大柳樹也在用自己的記憶,源源不斷影響【黃昏】。
“對不起,我沒有利用好這些後手。”張銘只是哀嘆流淚。
一方是金黃色的大日,另一方是灰黑色的死亡氣息,【黃昏】與【葬】發生了最爲慘烈的廝殺,天崩地裂,魔神戰爭的場面,傳遞到了魔神之海。
而葬界正在以極快的速度發生崩塌。
唯有不朽者才能在戰鬥的餘波中,勉強保護住自己。
甚至還有一些不朽者,用自身力量打穿了世界,激發時空亂流,準備逃難。
但這個亂流太小了,根本抵達不了魔神之海。
“萬分之一的機率活着,總比死了好。”
“鳥爺只是心軟你們,不用感謝鳥爺!”一頭長相類似於鬼鴉的巨大鳥類生物,從地面中鑽了出來。
“祖宗真的存在啊!!”村民們面對天空一樣大的龐然巨獸,面露驚駭之色,“祖宗啊,發生了什麼?”
這是他們村子裡流傳的上古傳說:他們是神獸的後裔。
他們能存活到現在,全都是因爲祖宗庇護。
“世界崩塌了,葬界被毀了,其他的你們不用知道。鳥爺就不陪你們走了,鳥爺被魔神盯上,只能死戰到底!”
“鳥爺活了很久,可算是有機會做只好鳥。”
這一隻巨鳥惡狠狠地拔下了自己的鳥喙,頓時嘴巴部位,鮮血淋漓。
它的本體何其偉岸,那鳥喙就像一艘現成的空天航母!
它翅膀一卷,把整個村子直接連帶這地皮,捲入到鳥喙當中。
又在鳥喙上,插入了幾根羽毛。
最後,將鳥喙丟進時空亂流。
這巨鳥嘎嘎笑道:“鳥爺名叫大鵬,忘了也沒事,你們接下來只能靠自己!”
數十位不朽者都在做出類似的動作,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鳥之將死其聲也悲。
和當地生靈相處久了,總是會生出一些感情。
至於是不是自己的血脈後裔,倒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了……
而他們往往被契約束縛,無法逃離此地,只能想盡辦法送村民離開。
“葬界通往魔神之海的路上,有世界島,在世界島上或許生長着一些珍貴的植物。”
“也罷,我這眼球贈與給你們,幫助你們尋找那世界島。”
Wшw▪ttКan▪C O 有一位擁有多隻眼睛的巨大生物,居然硬生生地摳下了一顆眼珠子,送給了本土生靈!
它沒有現成的鳥喙,只能用雙手,捏了一個石頭房屋,把村民放入石頭房屋當中,送入空間亂流。
然後,它慘笑一聲,投入到魔神戰爭當中。
這是必然死亡的決戰,是最終的命運……
還有一位,居然把自己的皮,剝下一小塊,做成了一個氣球,把村民們送走。
張銘心中悲哀,可是他什麼都阻止不了,只能眼睜睜看着,也只能當逃兵。
這……何等殘酷?
不出五分鐘,偌大的一個葬界,在可怕的戰鬥中,化爲了一陣美麗的光雨,如同宇宙中閃亮的超新星。這一顆超新星是短暫的,從此以後,葬界被打成了宇宙塵埃,再也不復存在。
魔神之海再也沒有這一面盾牌,將直接面臨魔神的襲擊。
而倖免於難的,唯有石瑪瑪、張銘以及賈玉石這三人,再加上一個葫蘆妹……還有那些村民,也暫時活着。
或許也有一些老不死的不朽者,憑藉這些手段僥倖逃脫。
但到底有誰逃脫,卻不是他能知曉的了。
張銘只是茫然地看着葬界的毀滅,一股寒意升騰而起,未來到底會怎麼樣呢?
他心中一片迷茫,賈玉石和石瑪瑪也同樣迷茫,再堅強的人,經歷再多,經驗再豐厚,面對此事,或許也同樣不知道前路究竟何方。
敢問路在何方?
可能沒有路了。
……
……
耳邊突然傳來了石瑪瑪奸詐的聲音:“我也想舔啊。”
“?”
張銘頓時大腦宕機,怎麼回事,我是誰?誰是我?我要去哪?
“其實我說句心裡話,我也想舔……”鬼鴉做出了一個啄木鳥啄木頭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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