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看不到人,纔可能真的是在這裡,這裡雖然荒廢了,但畢竟也還是個村子,外面的人是不會到這裡來隨意開發的。
我們慢慢走了過去,沿着原來的街道往裡走,房屋都塌陷了,卻也還保留着原本的輪廓。
丹尼跟在我的後面,踩着地上那些早就腐朽的木頭和鐵片,突然拽了一下我的手臂:“嫂子!”
我回過頭,看到他正蹲下身,皺眉看着地上一隻死老鼠,那老鼠身上爬滿了蛆蟲,散發出濃烈的腐爛氣息:“怎麼了?”
在這種地方,有這些很正常吧。
他擡眼看着我,似乎是在告訴我什麼。
我突然地反應過來,這地方都已經荒廢了這麼多年,可是這死老鼠卻明顯是剛死不久。
按常理來說,這裡的所有東西早就風乾爛透了,沒有新鮮的東西,老鼠是不會到這裡來的。
那麼就是說,在這地方,至少幾天前,還是有人生活的。
這正印證了我們之前的猜測,陸昂一定是來了這裡。
我看了看丹尼,他立刻心領神會,我們很快站起來,準備在這裡好好找一找。
可是我們剛站起身,還沒轉過身體,我聽到丹尼一聲悶哼,看過去時,見他已經倒在地上,而他的身後站着一個人,手裡拿的似乎是電擊棒。
我剛想叫丹尼,立刻也被電暈了。
我是被丹尼叫醒的,睜開眼睛,看到我們好像是被關在一個小黑屋裡,看不到窗戶,只有一個小木門,屋頂上有盞燈,燈光昏暗。
“我們暈了這麼久嗎,天都黑了。”我看着門口,支撐着坐了起來。
丹尼搖頭:“不是,我想,我們是在地下。”
我有些吃驚地看着他:“地下?”難道我們是在那個村子的地下?
他沒說話,不置可否。
外面突然傳來了腳步聲,丹尼下意識地就擋在了我的前面:“嫂子別怕,我保護你。”
門被推開,一個聲音冷哼道:“你自己都自身難保了,你還想保護誰?”
我看到說話的人正是陸昂,他被茵茵推了進來,聲音還是那麼的怪異刺耳。
“季越呢,你把他弄到哪兒去了!”我一看到陸昂,情緒忽然失控,猛地就撲了過去,“他都死了,爲什麼你還是不肯放過他!”
他的頭偏着,身體還是癱在輪椅上,但即便他的眼睛看不到,卻彷彿還是能感覺到他眼神的凌厲:“是鵬,就應該在天上飛,是蛟,就應該在水裡遊,季越,天生就該屬於沙羅島,誰也阻止不了。”
我搖着頭:“那只是你一廂情願,季越根本就不是那樣想的,不然他也不會一次次從沙羅島逃出來!”
就像我第一次遇到他的時候,哪怕是被傷得那麼重,他也還是回到了龍城。
之後那次也是,他拖着一身的傷,還是堅持回到了我們原來的家。
他的臉上現出一絲慍怒:“那是因爲他以前不知道他自己的身份!”
“你別再自欺欺人了,就算你用藥物控制他又怎麼樣,就算你把他變成零又怎麼樣,他寧可自己變成傻子,也不願意被你控制,你還不懂嗎。”我有些替陸昂的偏執感到悲哀了,他可能從來沒想過這點。
看到陸昂的神色垮下去,手指也不停顫抖着,茵茵忽然厲聲喝道:“閉上你的嘴,季越是乾爹的兒子,他就應該留在乾爹身邊。要不是你這個狐狸精,季越他現在也不會變成這樣,該死的人是你!”
沒錯,該死的人應該是我,或許正如茵茵所說,如果不是我,不是念念,季越大概也不用這麼掙扎,就算忘掉一切,做一個沒有思想的殺手,他也不會這麼痛苦。
可是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意義呢,季越都已經死了。
我跌在了地上,像被抽去了靈魂:“讓我再看一看他,就算你殺了我都無所謂。”
我知道我這麼做對不起念念,可是我真的做不到讓季越連死之後,都是那麼孤單。
“這是你自己選擇的,別後悔。”陸昂幾乎是咬牙說道。
“嫂子,你不能死,阿越如果知道的話,他不會安心的!”丹尼忙跑過來,想要把我拉開。
我不着痕跡地鬆開他的手,也沒看他,只是對陸昂說道:“你放他走,我留下。”
“嫂子!”丹尼還想說什麼,可是卻被茵茵突然出手打暈了。
把丹尼送上地面之後,有人帶我去看季越,走在昏暗的地下走廊裡,我已經心如止水。
我沒想到,陸昂竟然會答應我的請求,我以爲就算我死,他也不會允許我跟季越死在一起。
茵茵給我推開門,她站在一邊,抱肩看着我,笑得有些詭異:“這可是你選擇的路,自己承受吧。”
我知道她說的應該是讓我給季越陪葬,這的確是我自己選的,可我不會後悔。
我慢慢走了進去,聞到裡面有一股奇怪的味道,但是我確定,那不是福爾馬林,而是,消毒水的味道!
我心裡猛地一震,連忙
跑過去,拉開那條白色的布簾,看到季越躺在牀上,身上還蓋着被子。
是的,他躺在那裡,雖然看不到什麼反應,但是可以確信,他沒死。
這突如其來的巨大驚喜,讓我頓時淚如雨下:“季越……”
我蹲在他的牀邊,輕輕握住他的手,儘管還是那麼涼,可是卻不是完全失去溫度。
季越他還沒死,他還沒死!
我知道這不是什麼起死回生,季越本來就沒有死,之前我在醫院裡看到的他的死亡,只不過是陸昂想要給我看的,可是他沒想到,即便這樣,我還是沒死心。
我已經說不出話來了,我很慶幸我的固執,讓我再次見到他。
我抓着他的手,放在我的脣邊,一遍遍親吻,眼淚怎麼都停不下來。
茵茵走了過來,我也沒有理會,但是沒想到,她突然就從後面勒住了我的脖子,然後另一隻手掰開了我的嘴巴,不知道把什麼東西塞進了我的嘴裡:“這是你留下要付出的代價。”
我掙開她,猛烈地咳了幾下:“你給我吃的什麼?”
“好東西,”她的脣角勾起,“可以讓你全身像被螞蟻啃咬般痛苦的好東西。”
我看到她的眼神,心裡就已經明白了,我想要留下照顧季越,但是他們是不會讓我們離開的,茵茵給我吞下的,一定是最新型的bing毒。
“如果不是季越在昏迷中還叫着你的名字,你現在早就死了,所以你最好老實點,好好照顧他,讓他快點醒過來。”茵茵在我耳邊,咬牙切齒地說。
她一定是很不甘心,他們費了那麼大的勁把季越搶了出來,但是最後還是要我的幫助。
“季越是我的丈夫,我照顧他是應該的,不用你指手劃腳。”我還是握着季越的手,沒有鬆開,茵茵根本就不明白,是怎樣的刻骨銘心,才能讓季越在深度昏迷中,還能記得我的名字。
可是我懂,就像即便親眼看到他沒有了心跳,我也堅定的相信,他沒有離開我。
所以不管任何時候,也沒有任何人,能把我們分開。
幾天之後,季越的外傷都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但是他還是沒有醒過來,也吃不進任何東西,每天只靠着輸營養液維持,看着他日漸消瘦,快要變成皮包骨,我卻是什麼都做不了。
還有我毒癮發作時,那種生不如死的滋味,我泡在冰水裡,卻也只能稍微緩解一點,這種度品實在是太厲害了。
可我不想去求茵茵,我不想被她擺佈,我知道等季越醒來,他一定會帶我離開這裡的。
我用碎掉的玻璃碎片,狠狠地劃在手臂上,看着血流出來,染紅了一池的冷水,身體的疼痛湮沒我的思維,我的身體慢慢滑入了池底,在我快要窒息時,我才突然清醒了過來。
我全身冷得發抖,也沒有一點的力氣,我慢慢從裡面爬了出來,扯了一條浴巾裹住自己。
手臂上的血還在流,在地板上留下一道鮮紅的軌跡。
我回到房間裡,找了繃帶用力纏住傷口,然後換好衣服,坐在季越牀邊,看着他還是禁閉的眼睛,一種深深的無助感包圍着我。
“季越,你快醒過來,我要撐不住了……”
我的手很涼,涼得幾乎要失去知覺,但是我還是感覺到了,他的手指微弱的顫動,我立刻看向了他的眼睛。
可就在這時,房間的門突然開了,茵茵走了進來,她一眼就看到了地板上的血跡,嘲諷地笑了笑:“你以爲這樣,就能控制住發作?別做夢了,這東西的最厲害之處在於,一旦沾上,這輩子都別想擺脫。”
我知道她不是在危言聳聽,可我現在顧不上這些,我看到季越的眼睛也有了反應,他手指的動作也越加有力,我心裡暗暗激動着,卻不敢表現出來。
我把季越的身體翻了過去,假裝幫他擦背,不想被茵茵發現他快要醒了:“你說完了嗎,說完可以出去了。”
茵茵冷冷看着我,很明顯對我漠視她的態度很不滿,她突然抓住我的手,把我從季越牀邊扯開,然後用力掐着我的脖子:“姜雨彤,別以爲我不敢殺你,就算季越醒不過來,他也是我的!”
我被她掐得快要喘不過氣來,但是我看到季越真的醒了,他的手指抓着牀邊,似乎是想下來幫我,我連忙對茵茵說道:“放開我,我知道錯了,我以後不會再說了。”
茵茵蹙眉,狐疑地看着我,她很清楚我的性子,不會對她求饒:“姜雨彤,你又在耍什麼花樣?”
我搖頭:“我現在都已經這樣了,還能做什麼,季越就算醒過來了,他也不會要我了。”
其實我說這句話,也是在說給季越聽,如果他聽得懂的話,就明白我是什麼意思。
茵茵這才放開了我:“算你識相,季越要是看到你發作時的樣子,一定把你扔得遠遠的。”
我看到季越沒再動,不知道是因爲茵茵的話把他震住了,還是他已經明白我不想讓他醒過來的事被發現。
茵茵回頭看了看季越,見他還是沒反應,不解
氣似的又踢了我一腳,纔開門出去了。
我立刻撲到了牀邊,按住季越的手,聲音有些激動:“季越,你醒了是嗎?”
他慢慢睜開眼睛,眼窩深陷,臉上還是沒有一點血色,乾裂的脣微微蠕動:“他們對你做了什麼?”
“那不重要,”我臉上笑着,眼淚卻不自覺落下,“季越,你終於醒了。”
可是儘管他醒了,身體卻還是很虛弱,每天還是有大部分時間都陷在昏迷裡。
不過這樣也好,他可以保存一些體力,又不會被茵茵發現。
而且雖然等同於被軟禁,但我的飲食還是很不錯的,早餐會有牛奶,晚飯會有米粥,我都給季越留着。
看着季越的身體慢慢恢復,氣色也漸漸好了起來,他清醒的時間也越來越長。
他也很配合我,在茵茵面前,還是裝作昏迷不醒的樣子。
“他怎麼還不醒,我看他身體都恢復得差不多了啊。”茵茵有些疑惑地坐過去,拉住季越的手,像是在檢查什麼。
“因爲他不想看到你。”我淡淡地說,心裡卻有些緊張。
茵茵立刻急了,站起來就走向了我:“姜雨彤,你別挑戰我的耐性,我真的會掐死你的!”
“我知道了。”看到她離開季越身邊,我放下了心。
正好有人敲門進來叫她,她瞪了我一眼,就出去了。
“雨彤,”季越側過身,向我伸出一隻手,“我帶你離開這裡。”
他的眼神似乎又恢復了以前的幽深,我慌忙握住他的手:“季越,你想起以前的事了嗎?”
他點了下頭:“我剛醒來的時候,就記得了。”
太好了,我的季越,他又變回最初的樣子了。
“這地方我來過,我知道怎麼出去。”他說着,支撐着坐了起來。
我在旁邊扶着他:“先不急,季越,你的身體還沒完全好,我們再等等。”
雖然季越說他知道出去的路,可是陸昂哪裡能讓我們那麼容易跑掉,爲了防着季越,說不定早就把出口改了。
可是等,真的是最煎熬的,晚上我再次發作的時候,我不敢讓季越發現,把浴室的門反鎖,穿着衣服就跳進了冷水裡。
可是這水根本不夠冷,我之前是把用來放紅酒的冰桶裡的冰塊都倒了進去,可是後來被茵茵發現了,她故意不再換冰塊了。
我全身蜷縮着,身體裡像是被上萬只螞蟻啃噬一樣,不管我怎麼翻滾,都擺脫不了。
我聽到季越在外面敲門,我停止了動作,用力咬着自己的手指,很快就咬出血來,可是根本感覺不到疼。
季越沒有發出聲音,但是他也沒離開,可是我現在真的沒有精力去顧及那些了,我覺得我快要死了,真的很想死。
門猛地被撞開了,季越看到我的樣子,一下愣住了,然後很快跑了過來,緊緊地將我抱住,我的身體已經控制不住地痙攣起來:“季越,我好難受,救救我,救救我……”
季越抱着我的手臂不斷收緊,他的拳心也緊緊攥着,我似乎還能聽到骨頭的咔咔聲。
他把我抱了出去,在溫水下給我清洗身體,看到我手臂上一道道的傷口,他的眼睛裡蒙上了一層霧氣。
我記不清後來發生了什麼,隱約知道季越把我抱上了牀,一直一直緊緊地把我抱在懷裡,我的身上像被水泡着一樣,汗水溼透了衣服,我真的很難受,我想弄傷自己,讓身體的疼痛來緩解一些,可是季越卻抱着我不肯放手。
我快失去理智的時候,狠狠咬着他的手:“放開我,快放開我,我不行了,季越,你幫幫我,讓我死吧!”
可是不管我怎麼咬他打他,他就是不肯放手,他還拿了毛巾塞在我的嘴裡,怕我會咬斷自己的舌頭。
我不知道折騰了多久,渾身虛脫地睡了過去,等我再醒來的時候,看到季越還在抱着我,眼睛也一瞬不瞬地看着我。
“季越,我想回家。”我不想跟他說這種話,可是我覺得我的意志正在被蠶食,我很懷疑,再過幾天,我就會爬到茵茵面前,求她給我度品,我不想變成那樣。
季越低頭吻了一下我的額頭:“好,我們回家。”
聽到門被打開的聲音,我緊張地握住季越的手,到現在爲止,他們還不知道季越已經醒了。
可是顯然,是我太天真了,陸昂這個人,在他的眼皮底下,有什麼事是他不知道的。
他在外面說道:“季越,如果你真的想帶這個女人出去的話,也可以,但是你要替我做一件事。”
他果然早就知道了。
季越慢慢鬆開我的手,讓我躺好,他走了出去,淺聲問道:“什麼事?”
“去炸了美國空軍基地,”陸昂的聲音,聽起來那麼的不以爲然,像在說着一件極爲平常的事情,“或者殺了季業,你可以選一個。”
我心裡一顫,立刻翻身下牀,走到季越身邊,擋住了他:“你想都別想,我寧可死,也不會讓季越去做那種事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