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修迴轉山門之後,順階而上,一直來到掌教聲音來處,靜修房門外。
門不動自開,重修隨後步入,在他步入房間後,門再次合上。
房間內除地上蒲團外再無一物,此時蒲團上盤坐一老道,鬚髮皆白,面容不老,身帶縹緲氣質,彷彿傳說中的真人,隨風能飛去一般。
“重修見過真人。”一見此人,重修忙躬身行禮,對方早在他進來時,便已睜開眼來,此時,更是露出一抹微笑。
“坐下說。”掌教手一揮,在他對面不遠處空地上,憑空多出一蒲團來。
重修再次行禮過後,小心翼翼盤坐在其上。
“說說吧,交代你去接近吳荊州都督丁奉一事,可有什麼收穫。”掌教看向重修,神光內蘊,卻是大有長進,心中讚許,片刻後問着。
重修自是不會隱瞞,頓首說着:“真人,按照您的吩咐,弟子找機會接近丁奉,只是丁奉年老,不常出行,外人無從得見,弟子按着吩咐,接觸其子荊州少都督丁溫,先是通過信衆和一家道觀聯繫上,知道丁溫爲其父祈福,每月都要上香一次,因此,得以在道觀住下,期間弟子找到機會,面對面觀看,並且與他對弈。”
“汝觀其氣運如何?”掌教問着,丁奉還是丁溫,差別並不會太大。
“雲氣金色,結成華蓋,氤氳升騰,隱含紫氣,再看其面相,鳳目蠶眉,耳輪如珠,天庭飽滿,幾乎找不出什麼破相。”重修認真的回答的說着,連一字都沒有修改,都是本心看見着。
“天授?”掌教皺眉,問着。
“是!”重修回答。
掌教不語,起身徘徊,這可不是好消息,天授大命者,最要緊的,就是所謂的,天命在身,行事皆能成。
可以這樣來說,這類天有大命者,你給他一百兩,他就能憑着這一百兩銀子賺一萬兩銀子,或者拉出一支隊伍來。
紫氣本是王者之氣,隨着宿主與生俱來,一朝獲得基業,就飛龍在田,從此飛黃騰達無可限量。
這無疑使隱門掌教心裡沉甸甸的。
“不過,他的棋藝不算很好,下得百餘子時,露出敗相,他就因此就中斷了下棋,匆匆離開,甚至無所賞賜。”
“你是說,他中道而廢?”聞此,一直垂下的眉,突的揚起,掌教的臉上現出淡淡訝然和驚喜來。
“正是,敗相初露,他就起身離開,雖然有些劣勢,不過再下去或許能抓住機會也未可知。”重修說着。
“果然有得有失,人無完人啊!”掌教嘆的說着。
重修本是有些猜測:“掌教是說此人性格?”
“正是性格!”不等重修將話說完,掌教說着:“此人雖然得天獨厚,但是卻缺了韌性,你看那些能成事者,都堅韌不拔,丁溫既然中途而廢,就說明他不是諸侯之才。”
掌教搖頭說着:“大業途上,哪有不遇艱險的,在天下紛爭之時,一旦不利就退卻,無疑大敗,上天再大氣運加身也難以成事。
就如當今君上,起初之時,也是忍耐,一朝尋找至機會,就立刻風雲而起,當今炎漢衆將,姜伯約在國事岌岌可危時,仍舊奮發,後君上雖有隔離之舉,而後仍舊重用,如今守塞涼州,鎮撫西域,未來卻是塞王之選。”
“這樣說,師門之前擔憂不會出現?”重修猶豫下,問着。
“雖然丁氏一脈如今看來難成諸侯之選,但天下之爭,變數甚多,他自然會影響真龍誕生,只不過威脅,沒有想象中那樣大罷了。”掌教說到這裡,目光深邃,沉思片刻,有了決斷。
望向對面的重修:“此事貴妃那邊應尚不知曉,你回府後,就將探知的情況,報告給她知曉。”
“弟子明白。”重修凜然應下,這將望氣結果告知,可就再難回頭了,就等於道脈已經加大了投資,押上了寶。
“路上可見到荊州民生情況?”
重修點頭,表情很是不忍:“掌教,荊州各郡百姓如今都苦不堪言,弟子一路行來,見到太多悽苦之景。”
“所以我們纔要輔佐君上統一天下,也就是因此才能得氣數眷顧,只因天下一統,百姓方能安居樂業,人道才能繼續發展。”
掌教一番話,讓重修沉默下來。
“既回了山門,在這裡待上兩日和衆長老論道之後再回去,聽聽長老們有沒有要與你們交待的。”掌教不再多說,只是淡淡說着。
道脈,掌教固然爲尊,但是權利也就三分之一數,還有一半是掌握在衆長老手中,也是派系重重。
“是,掌教。”
“下去吧。”
“諾。”
直到重修出去,地上多出那個蒲團方一閃,消失不見,大門在重修身後關閉。
小樓內,一股氣息,突然而至。
“真君。”望着眼前突然出現的金色人影,掌教起身行禮。
“不必多禮。”
金色人影身上,似乎又有些變化。
看出所想,真人淡淡的說着:“這段時日,吾漸漸煉化業火,不過要想淨除,實非一朝一日。”
“如今君上既然能收復了關中,又得襄陽,如今聽着荊州氣數,未來也將會把整個荊州全數拿下,那時吾也可洗淨這業火之孽。”
“爾等輔佐於君上,務必小心慎重,不可三心兩意,現在大勢已成,就是大局衰敗,也不可能爲別龍所斬,切不可隨意動搖。”
掌教頓首:“謝真君教誨。”
往昔遭劫難之時,真君被業火纏身,道脈的行走門人連連遭到往昔餘孽襲擊,門內氣氛可說是一片低迷,幾有崩散之勢。
全然輔佐炎漢新君後,真君又轉化爲山君,道統這才得以鞏固,氣運漸漸回升,想來若是真龍再出,那麼道脈也將會復全盛之時,身爲掌教,自是欣喜。
“丁氏的情況,你做的很對,此人並非諸侯之選,當然不排除其一朝頓悟,改易性格,可是改易性格,需要大變才行,現在爭霸之際,他丁氏也只是一州都督,還不爲主,所以只要一敗,就可能再無挽回機會了。”那真君說着。
觀秦漢皇朝之祖,少年時沒有成氣候時,也許小有挫折,但一旦起運,基本上沒有大敗,別的不說,劉邦、劉秀,都是如此。
而起運後,只要一次大敗,霸業就崩解,這就不是真龍了,曹操何等人物,赤壁一戰失敗,不但有生之年也未曾統一。
季漢烈祖,雖有堅韌之志,但是登位後,雖然也有奮發之時,但是一朝兵敗,就是有丞相之能,也無法挽回,不過還給了這數十年後的這一次機會。
可以說,一旦起運,只要一敗就會非常危險,如果此人性格再不堅韌,更是一敗塗地,斷無成事可能,因此真君才如此斷言。
屢敗屢戰這也非是尋常人能做到的!
“是,重修這兩日就會趕回都城面見皇妃,會向她告之荊州的情況。”掌教回答的說着。
“如此便好,吾將去冥土拜訪昭烈皇帝,以結下善緣!”那真君點點頭,消散於空氣中。
見此,掌教又是一拜。
片刻,冥土一輛飛速行駛的馬車中,一人猛地睜開雙眸,面上帶出一絲笑意來。
“山君,昭烈皇帝宮殿已至。”馬車在停下後,僕人在外面恭敬說着。
真人走下馬車,擡頭去看,不遠處一座巍峨宮殿,足有數裡之大,頂上有光柱,時不時掃過宮殿,使這一片區域光亮無比,而光芒照在殿頂,更是反射出華麗光芒,整個宮殿給人一種絢爛之感。
宮殿前的地面石階,都是玉石鋪成,不遠處有清泉涌水,碧綠樹木圍繞宮殿生長,一切都顯得安靜祥和,和之前路上所見所聞不同。
向前走去,只一會,便有侍從現出身影,向來人躬身行禮,問候來意。
“陽世青城山君,前來拜會昭烈皇帝,請通稟一聲。”這時真君上前說着。
侍從見其金光罩體,有功德在身,雖有淡淡孽息,卻知也非凡俗,自是不會拒絕,忙進去通稟。
不一會,有一個穿着冕服之人,從裡面走出來。在其身後,跟着一羣侍女、侍衛,撐着華蓋,拿着旗子、令牌。
走近些能看出爲首三縷美髯,雙眸細長,面帶微笑。
“不知真君從何而來?”
山君自然知曉眼前之人是誰,只看威勢,就知這神靈已經被封爲王侯,正是去年大朝之時,被追封的當年季漢王侯中,武中第一的忠武王關羽。
當初,追封已經過世一衆文臣武將,文自然是先丞相諸葛亮,武則是關羽爲先。
不過關羽也未曾小視來人,雖然只是山君,但是來人卻不像是那些被冊封的山君,到像是曾見過的道門真修,這是一種直感。
修的真君,與冊封的王侯,誰更尊貴,不好比較。
嚴格的說,修煉所得玄妙些,冊封所得強大些,不過當代冊封的王侯和真君處於同一檔次,卻是不爭之事實。
哪怕炎漢還未一統,不過炎漢追封的王侯,有着歷代氣運加持,只要炎漢尚存,那麼炎漢追封的王侯,就是當世正統。
在冥土纔是真正講求實力,一切都以實力來劃分,關羽對眼前的山君,還是很是客氣,畢竟這冥土,非是陽世,王朝未曾結束,未有徵戰,所以只是結識人脈的時候。
山君微微一笑:“吾從青城而來,死而有靈,在世間多蒙王朝照顧,此番路過帝君府邸,若不前來拜會一番,實是說不過去。”
一番敘話,見對面也是善意而來,於是請對方入內就坐。
宮殿內,關羽自爲山君介紹,殿內歌舞昇平,酒席間,卻只談論些瑣事。
“帝君,吾的道統,在冥土有些門人,有些實力,帝君若能照顧一二,想必也能爲帝君作些事。”
“山君言重了,朕如今不過是有着方圓萬里之居,根基淺薄,談不上照顧二字,不過若有可用之人前來,朕也當然歡迎。”劉備生前是皇帝,最善於招攬人才,凝聚勢力,隨手而爲,卻也無不可之意。
有人投靠,自然不會拒絕,得到應諾,真君只覺此次未有白來一趟,之後,衆人把酒歡暢。
等再送走這山君,殿內歌舞盡去,就聽一人忽然喝罵道:“這賊廝,不是當年那張樑嗎?換了一身衣服,就以爲爺爺認不得他了?”
“翼德,休得無禮!”
上首的劉備此時微微斥責一語,然後轉首問着旁邊的人,“丞相,你看這廝來意爲何?”
“卻是喜事!”
“喜從何來!”
“陛下自知!”
……
兩人一番禪機,卻讓旁邊的人不耐了,還是張飛當先出口,問道:“丞相,你可不要打機鋒了,這話我可聽不大懂,卻是有什麼喜事!”
殿中也未有多少人明白,這時左首二席的一人出言說道:“三將軍,卻是陽世的好事,這太平道被剿滅之後,道門四散,之後天師道承襲,後陛下進據益州,曹孟德攻略漢中,天師道也就四散,想必就是避居青城了。”
“孝直之言甚是,這張樑在陽世徘徊百年,卻是做了一青城山君,如今來冥土登陛下殿中,自然是喜事了。”
“還是聽不懂……”
張飛聽着法正和諸葛亮的一番話,卻還是沒聽明白。
“哈哈!”
幾番暢笑聲響起,張飛也不見惱,問着旁邊的關羽道:“二哥想必是知道了,就說與俺聽!”
“去年,鍾元常來訪,鍾氏之後已歸炎漢,如今陽世征戰,想必一統之機,也在此時了,這張樑來拜見陛下,自然是陽世一統已然無可逆轉,卻是我大漢天下,終究成了……”
說到這裡,卻見殿上,頗有幾人,竟然眼淚閃閃,就是關羽,此時也是有幾分淚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