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將軍，末將請戰，定能奪下山下大營，願立下軍令狀！”
此時，聽着張世澤的請戰，王鬥感覺很麻煩，大明朝不怕輸，大同、宣府、太原等九邊重鎮都已經奪回，此時局勢已經天翻地覆，大明眼看有中興之望。
王鬥就要考慮以後了，他雖然如今貴爲兵部尚書、五軍都督府左都督，又被任命爲招撫大將軍，爵爲“冠軍侯”，看似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
不過根基太淺，放在月前不過是錦衣衛一微不足道的小卒子，了不起手下有個百十人而已，如今短短時間，機緣巧合，坐上了如今高位，雖然有楊伊的全力支持，不過想要坐穩位置，卻也需要幫手。
他自然是不能去依靠文官的，文官羣體恐怕視他爲眼中釘、肉中刺，他只有尋找勳貴爲幫手，英國公一脈就是他最爲倚仗的，張世澤越過朱純臣、李國禎等人，執掌兵權，就是他一力支持的結果。
之前張世澤打得也不錯，不過還是輸了，所以，王鬥此時也不便處罰，只能好言相勸：“李自成，冢中枯骨而，如今我方還有精銳披甲步卒萬餘，輔兵也有萬餘，足可相持，此處還需張將軍領軍，吾已有破敵之計！”
看了一下營帳中衆將，大家對於處罰還是不處罰張世澤也沒多大意見，畢竟英國公一脈根基深厚，還有一個薊鎮總兵、長平侯，得罪不起。
“劉澤清已至！”王鬥此時說出了自己的倚仗。
劉澤清雖然有跋扈自雄之心，不過在京城之危難已解，各個軍鎮陸續收復之後，劉澤清面對着兵部、五軍都督府的調令，卻也只能乖乖聽令。
他的防區離澤州並不遠，再怎麼耽擱，如今卻也應該到了，再敢耽擱，他就是不要自己的命了，如今，犯上作亂的軍頭不是沒有，但是都被一一剪除，劉澤清的實力也不雄厚，他不敢做這個出頭鳥的。
劉澤清本來在臨清一帶盤踞觀望，不過當初劉宗敏、劉芳亮，率部由山西出太行，進入豫北、畿南，直趨保定，配合李自成夾擊大明京師的時候，劉澤清避開了闖軍的軍勢。
不過他的消息也靈通，在李自成大敗的時候，他更是提前一步，重新回到了臨清，並搜刮了一陣，不過卻也沒做太多，他還想看看局勢。
隨後短短几天時間，李自成本來集結二十餘萬的大軍一舉崩潰，山西各路紛紛變幻大旗，重歸大明朝旗下，明朝各路大軍雲集，追擊李自成殘部。
而李自成竟然放棄了中原各地，也集結大軍到了澤州，要和明軍在此決戰，劉澤清等京師周邊的軍頭就被號令到澤州集結。
大明朝中興有望的情況下，這些個軍頭也不敢太過敷衍了事，劉澤清此時率領自己的大部到了左近，並稟報給瞭如今的招撫大將軍王鬥，他還抱着觀望和保存實力的心思，不知道王鬥此時已經決心接管他這支生力軍了。
張世澤還是有能力的，如今山西各地都有勤王軍陸續到來，加上如今佔據的地利形勢，糧道通暢，只用鎮守老豬山這裡，張世澤還是沒有問題的，而等着王鬥接管了劉澤清所部幾萬人之後，此戰的勝負就再無懸念了。
李自成終究沒有被顧君恩勸服，他還是想着大明京城，他不甘心，況且，如今澤州之戰，看似己方已經佔盡上風，只要把老豬山攻下，把這一支頑抗的明軍覆滅，他就可以帶着大軍再次北上，攻打如今“空虛”的大明京師。
所以，軍隊沒有休整，繼續投入戰場，整個老豬山附近炮聲隆隆，殺聲震天！
一夜的激戰已過，現在天色大亮，戰鬥卻絲毫沒有要停止的跡象，反而越打越激烈了。
澤州城外，“闖”字大纛之下，李自成正在觀察老豬山方向的戰況，一斤炮轟擊的聲音遠遠傳來，大批的闖軍步兵輪番仰攻，雖然已經攻打了一夜了，但是戰況依然是膠着狀態。
闖軍野戰厲害，攻堅的本事卻不怎麼樣，而明軍一旦有險可守，主將的戰鬥意志只要有，也是挺難打下來的。
劉芳亮指揮着數萬大軍輪番攻擊，從昨天傍晚就開始攻打老豬山，一直打到現在，已經有五六個時辰了，前前後後己方的死士都衝了十輪，還是沒有得手。
“陛下，差不多了！”
顧君恩雖然沒有勸服，但是李自成也答應他考慮一下，至少要試一試，此時顧君恩提醒的聲音傳來，李自成放下千里鏡，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這位軍師將軍，感覺很不順眼了，他有點不耐煩的說：“軍師，你怕什麼？額手上如今馬隊還多，就算朱賊有大兵來援，額們上馬就走，他們兩條腿還跑得過額四條腿？”
怎麼說呢，李巖這個人能力是真不錯，如今上上下下的，竟然蒐羅了上萬匹馬來了，爲闖軍積攢了上萬的輕騎兵，這讓李自成很是滿意，這上萬輕騎，就是李自成不願意放棄的主要原因，有着上萬輕騎，那是想走就走，沒人能擋得住。
李自成想了想，還是說了一句：“這山上的明軍守軍看着挺耐打的，估摸着是精銳，額們應該趁現在就滅了，免得他們追着額們。”
這是一個臺階，顧君恩也無奈了，李自成說得也對，這山上的明軍出奇的頑強，幸好他們的裝備昨日損失太大，沒有了鳥銃，火炮剩餘的也不多了，要不然圍攻他們的闖軍早就因爲承受不住死傷而潰退了。
李自成又言道：“咱們的人不怕傷亡，中原到處都是人，拉來訓練幾天就能上戰場了，不過明軍精銳可不多，我們只要打下了這一支，就是回了老家，也安心！”
正說話的時候，前方傳來了闖軍將士的歡呼聲！李自成連忙舉起千里鏡去看，發現原來是闖軍的士兵已經攻近了老豬山的一處山頭，正在和一支披甲的明軍步軍展開廝殺，類似的情況雖然並不是第一次出現了，不過這一回闖軍卻衝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接近山頂，而明軍的抵抗力度也明顯減弱了。
也許就能一舉登頂了！
就在李自成摒住呼吸，聚精會神看着前方山坡上的廝殺的時候，忽然就看見從山頂上一片樹林中殺出了百十個重甲騎兵，全都揮舞着看上去非常沉重的大刀，好似殺神從天而降一般，衝進了這一支闖軍重，他們的出現出乎了闖軍戰士們的預料，正殺得興起的闖軍戰士們一下子就萎了，亂紛紛的就從山坡上敗落下來了。
李自成放下千里鏡，嘆了口氣，“唉，怎又輸了一陣......”
他的話音剛落，就聽見一陣急促的馬蹄響動。他扭頭一瞧，便看見幾個騎兵，應該是斥候，正不要馬命似的打馬狂奔，似乎有什麼不得了的軍情！
李自成心裡面就是咯噔一下，不過面子上卻還鎮定自若——有什麼大不了的？最多就是明軍的援兵到了！大不了就是跑！
當先的一個斥候哨長喘着粗氣就稟報道：“啓稟……啓稟陛下，東……東邊，珏山上，正有大批的朱賊，不計其數……”
“可曾靠近探查？”顧君恩此時站出來追問。
“未曾靠近，”斥候道，“小的們被朱賊的鐵甲騎兵阻擋，沒法靠得太近。”
顧君恩馬上道：“陛下，撤吧！”
李自成心有不甘，不過想來想去，還是猛吸了口氣兒，不甘心的說道：“收兵，整隊，額就暫時放過朱賊了。”
顧君恩鬆了口氣：“陛下聖明，朱賊這次也傷了元氣，暫時不會和咱們過不去了！陛下如今雄踞雍涼，當再現當年秦唐之勢！”
沿着珏山而來的並不是劉澤清所部，而是幾支山東來的團練勤王軍，戰力並不高，但是人數卻不少，劉澤清所部被王鬥順利接管，王鬥也定然不想只是簡單的勝上一陣就行了，他想要的更多。
讓這些團練從珏山而下，恐嚇李自成，他隨後就一路疾行南下，跑了差不多一天多，繞道太行山，去往懷慶府以北，堵截李自成的歸路。
在到達這裡的時候，王鬥也遇到了左良玉派來北援的一支精銳，約有三千餘騎，這一支騎軍就是奉命後來擋着李自成退路的，如今也正好被收歸旗下。
而王鬥也急於立個不世之功，所以也沒想李自成的騎兵多厲害，就命令自己那些跑得筋疲力盡的步兵，佈署起了封鎖線。
這可有點欺人太甚了！
飄揚的紅色“闖”字大纛下，李自成凝神注視着前方，現在差不多是正午時分，正是一天中氣候最炎熱的時候。
在烈日之下，數萬明軍步軍佈下了一條長長的封鎖線，依靠着山脈，山路本來就狹窄難走，李自成若是想要逃，就只能衝過這條封鎖線，要不然走山路就繞遠了。
而此時，明軍長槍如林，勇士如牆，正好擋住了李自成轉移的通道。
在這些步兵方陣後方，還有零星的鐵甲騎兵和輕裝騎兵，也是極大的威脅，豫北之地，本來就狹小，李自成不從這裡走，向南更是黃河天險，更不好走。
李自成看了一會兒，問身邊的劉芳亮道：“能衝過去嗎？”
衝不過去，自然就得繞道了！這就要拋棄大部了，雖然也不是不行，李自成是沒有問題的，他這事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不過這麼幹，有些捨不得，李自成手頭只有一萬餘的騎兵了，而這一萬餘騎兵恐怕都要掉隊不少，餘下的幾萬步軍更是要被全部拋棄了！
那上下可是三四萬人，其中的老兵怎麼也有萬餘了，這可是很大的損失，令人心疼的損失。
“能！”劉芳亮此時看了看這戰陣，笑道“不就是一些槍陣嗎？還擺了個長蛇陣，怎麼可能擋住額們上萬騎的衝擊？”
“也對！”李自成揮揮手，“行，快去吧，看你的本事了！”
李自成的軍隊打仗講究的是“三堵牆”，也就是將部隊分成前、中、後三部分，好像牆一樣向敵人壓過去，一部頂着一部，同時也押着一部。
不過今天情況特殊，三堵牆中的最後一堵是兩萬多步行開進的步兵組成的，中間一堵則是李自成新近組建的御營組成的，在前面打衝鋒的，則是劉芳亮率領的大部騎兵！
所以三堵牆其實就是一堵牆，步軍不用說了，算是被放棄的炮灰，堵在最後，擾亂明軍的追殺，而御營則是主要負責保護李自成，李自成跑了就行了，其餘的都不重要！
李自成這個時候正策馬奔馳，近千的御營勇士，將他團團護衛，紅色的“闖”字大纛旗就在他身後飄揚，風呼呼的從他耳邊刮過。
率領騎兵踏破敵陣的感覺，相當不錯啊！
恍惚當中，他覺得自己正在衝向勝利！只要衝破前方的陣線，他就能順利回到雍涼，再現當年秦唐之雄。
突然前方一陣雷鳴般的銃擊聲，李自成知道是劉芳亮率領的前陣撞上了明軍的步陣，劉芳亮麾下有近萬騎兵，而他衝擊的對象，也就是這麼多人。
突然又是一陣驚天動地的炮聲，李自成隱約看見前方的騎陣出現了混亂，馬匹驚慌的跳躍，許多騎兵在原地打轉，不過大部分的騎兵還在向前。
喊殺聲響起，同時傳來的還有不知什麼東西碰撞在一起的巨響，蓬蓬篷的不停傳來。
李自成知道，這是明軍的炮陣，如今他是長見識了，真正的見到了炮的作用，以後到了雍涼要好好研究一下！
只是，劉芳亮衝破了還是沒有衝破？
李自成身邊的李雙喜此時卻在狂呼：“陛下，衝過去了，衝過去了……額們也快些吧！”
好像是衝過去了……明軍的炮不多，鳥銃也不多，還是以長槍陣爲主，此時鳥銃放過一陣就要退下慢慢裝填，長槍兵卻是擋不住了。
當然這也和劉澤清的這些兵不給力有關，雖然王斗大加賞賜，但是砍了劉澤清還是有了一些後遺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