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伊離開後的私塾,不一會也來了學生,學上了一個時辰之後,也就結束了,因爲大部分學生都不是那種全然一心學習的,先生家裡也不可能容納這麼多人。
這時,所有學生都已經散去,那個中年人此時就上了閣樓上讀書。
天下割據,三國廝殺不停,知識的傳播也大受阻礙,此時這中年人的樓上書卷,在書架上,卻也有千餘卷,一般的士族,都不見得能比得上。
此時他正展開一卷,上面都是手抄,個個只有拇指蓋大小,字跡極是工整,正讀着,下面來了一箇中年美婦,卻是他的妻子。
“今日有貴人來了?”這個女人看似三十左右,肌膚如雪,也隱隱透着晶光,顯然也是練氣士。
“是,按照當年先師的批示,漢國的氣運,也就是這幾年了,眼看這漢國,本來以爲今年爲止了,不過這位貴人卻不像短命之人,而且他找到我,想收我二個徒弟,卻也是稀罕了。”
“你沒有給他吧?”
“這個自然,這都是給潛龍所用,他一將要亡國之人算什麼,何德何能,敢問我要棋子,若是真的漢國主,吾還可能會考慮一二?”中年人此時搖頭說着。
“嗯,你現在已經快是化神了吧?”這美婦卻也知道,夫妻二人十幾年來,不僅僅在此潛修,也是想借着氣數突破,說着:“苦心培養了二子,等時機到了,只要送到潛龍那裡,你就可突破了吧?”
“是啊,我等了十數年了,按照批示,潛龍降世,也就再有十年了。”
“若是爲帝師,輔助潛龍得勢,只怕能更進一步,潛龍若是能成天子……就能成國師了。”美婦眼睛一亮,卻是說着。
“天機玄妙,龍蛇混淆,任憑是誰,也無法度測天子歸屬,能知大地各條潛龍所在,已經是真人所爲……我只能有朝一日,修成真人,死而不朽,就滿足了。”中年男人此時搖頭嘆息,說着。
此世界煉氣士,分練氣、化神、返虛、合道;練氣和化神境,都還只是凡人,只能稱之爲練氣士,也就到了返虛才能被稱之爲真人,有着死而不朽的威能,若是到了真君,也就是合道境,那就是陸地神仙了,由人轉仙,內煉有成,神靈不滅,足可名列仙班。
而此境界又是千古難有,自百家立下道統之後,也就當年留候輔助漢庭,成就真龍,據說修成了真君,然後不知所蹤。
見美婦默默無語,中年人此時說着:“天機潛龍演化,都有庇護,煉氣士也不能隨意干涉,何況,按照當年先師所言,百年之後,大地將有十餘條潛龍,也有輕重之別,我等師門並不算是頂尖,能臨這蜀地潛龍之側,已經是天大的造化……當年真人驚逢大變,爲了預測天機,結果受到天譴,已削去仙業,我等蒙師門預先綢繆,以普通人的身份輾轉至此,十年後才得開始修法,如今才勉強得以入手,這些年來,兢兢顫顫如履薄冰,才得以培養下幾個棋子……
而天機不定,就這蜀地潛龍得天下的希望,不過寥寥,所以,吾只求這潛龍稱王時,借其氣運,能濟師門一二就可,到時必急流勇退,不貪大業啊!”
“當然,在之前,絕不允許破壞!誰也不行!”說到這裡,此時中年人起身,眼神轉幽,寒氣漸生。
……
“夫君,起來了。”有着叫喚聲,曲垣肯定這是妻子的聲音,昨晚睡得卻是有些晚了。
“……哦,知道了。”被驚醒的曲垣此時醒來了,他起身,自己穿衣,纔出來,就聽見外面有着喧譁。
然後一怔,問着:“夫人,怎麼回事?”
“哦,夫君,鄉里有許多人上門,要向夫君推舉自己的兒子呢!”此時他妻子正歡喜的說着。
曲家家徒四壁,曲垣現在當了官人,還得了一隊兵將守衛,權勢之列,大家都有些畏懼,不過曲垣託人傳出話來,四鄰就早早的蜂擁上去。
“我姑且看看。”曲垣此時笑的說着,他到了內室內,通過一處縫隙,看了上去,就見大廳中,擠滿了村民,而且外面都是一羣十七八歲的小夥子。
“曲伯,你看我娃,夠聽話,又壯實,還識字,絕對能幹事。”
“曲伯,村裡誰不知道我兒力氣大,能和牛角力……”
“曲伯,家裡田少,娃多,實在沒有糧吃,你託着說上幾句話收幾個去當兵,總有口飯吃啊!”
現在三國對峙,蜀地雖然富庶,但是不時有着大戰,一般百姓就算能生孩子,也養不起,在這亂世,當兵也是出人頭地的唯一出路。
真的仔細研究,不少大將,當年都是小兵出身,士族出身的,在漢國還是相對少一些!
曲垣此時沒有出去,等了一會,曲氏的族長就進來了。
“老朽見過官人!”
以往是曲垣要拜見,但是如今,這身份已經轉過來了,這曲氏的族長卻也沒有絲毫的猶豫,身份概念轉換的很快。
“伯父何必見外!”曲垣很是客氣,鄉里鄉間,加上又是一族,也不曾慢待過,加上親族也是他唯一能選擇的佐助,不能不客氣。
“已經是官人了,該有的禮還是要有的,外面都是村裡的鄉親,託了人來說話,您看……”
“沒事,曲伯你以前也當過兵,就幫我挑些個,上面的貴人說了,允我招募百人,這些都不成問題。”曲垣想了想,說着,頓了一頓,又說着:“伯父,你能幫我招幾個識字的不?”
“識字?”曲氏族長就有些不解了,這個時代,識字的可是很少的,大家也都不重視,平常人家,就是識字又能如何?
“行,雖然不多,但是我給你找找,總有!”曲族長說着,答應了。
……
此時,洛邑,爲曹魏之都,多貴宅。
一處幽暗的宅院,門庭不大,在路上望去,木棟閣樓隱現其間。
幾個學子,纔到了門口,就聽到庭內有隻鸚鵡的鳴叫:“有客來了,有客來了……”
衆人聞之皆笑,其中的張翰此時說着:“貴人所薦,果然不錯,這裡倒是有幾分雅意。”
被衆人簇擁着的那個人此時笑了,說着:“所以才能獨佔一頭呀!”
這時,只見樓前,一個青衣小鬟迎了出來,她長的明眸皓齒,微笑時,現出淺淺的酒窩,看樣子才十一二歲,顯的非常可愛,看見了來人,就笑的說着:“幾位公子前來造訪,歡迎歡迎,快請入內!”
由這個小丫頭引着入內,只見雖然到了秋冬,隱隱可見假山疏叢,幽相掩映,第一次來的人,都不由點頭稱讚。
院落淨無纖塵,上了石階,這青衣丫頭引着這幾人向小樓行去,邊走,還微笑的說上幾句,竟然也用詞典雅。
還是張翰,他看了這丫頭一眼,說着:“單看這丫鬟,就知道主人如何文雅了。”
“嘿,這園中四位才女,或善舞,或善歌,或善琴,或善詩,都是聞名於久,張公子,你是第一次來,今天我就作東。”一個人說着。
張翰此時微微一笑,拱手說着:“那就多謝兄臺了。”
在一行人到來之時,大廳裡已經有些士子拜訪,還沒有到前,只聽一陣琴聲傳來,這琴聲婉轉流淌,沒有過多渲染,只是在平靜流動,卻自然流露着憂與靜,聲音絲絲縈繞流轉,牽動着人的心絃,曲到終處音漸低婉,漸漸消去,又似縈繞在其上。
廳內衆人良久無聲,廳外正要進去的數人都是心曠神怡,似乎剛纔琴聲,已經浸入自己的心中。
“果然好琴啊,名不虛傳。”此時剛纔被人簇擁的那位貴人,拍了拍手,打破了寧靜,說着。
垂簾掀起,這時卻又一番氣像,數個少女正在作舞,輕紗而動,裙衣如荼,眼波橫睨,春色旖旎,廳內一行人都是叫好。
到了一件相對的幽室,又能看清楚表演,幾人坐下,就有一個丫鬟上茶,聽着歌聲,看着美人,張翰卻心裡有些恍惚。
張翰雖然年輕,但是自幼出生於書香之家,只是遭逢天下大亂,張氏自然分家,他這一支遷居蜀地,他自幼博覽羣書、聰穎異人,家中長輩曾言,“通書記,警悟而辨,卿大才”。
張翰平時謹慎而有禮,這種恍惚很少見,只是就在今天,發生了一件大事。
此時他正遊學天下,得師推薦,往山東遊歷,前些日居住在平陽賈氏,因爲爲人不錯,有空陪着府中人上香。
他這次相陪的其中有賈氏女,據說賈氏女琴棋書畫都精,並且自幼習武,還能使長劍,今日和家人上觀燒香以祈冥福,這原本只是平常事。
不想,上香之中,迎面碰上一位道士,據說這道士只看了那賈氏女一眼,就緊隨在後,當時有賈氏子以爲碰上了輕薄之徒,大怒,轉身正要問話,此時張翰卻認出此人不凡,於是相勸。
約他密談,這道士卻對張翰說出了驚人的話語:“貧道自幼修相術,不敢說參悟的十分透徹,二三分是有;吾好觀人相,並不輕易示人,可惜貧道遊歷天下,未見一個十分上相之人,老天開眼,今天讓我得睹極貴之人。”
張翰當時心中一動,就等着賈氏男女去上香後,自己請得道士到了山間店家,而到了幽室,道士不等張翰問話,開口就說:“若觀這位公子之相,看得前途,雖有文采,也只是一郡一州之相而已,但若觀此女,卻有冥鳳之格,而且生就相夫相子之命,能助丈夫大運,你若得她,結爲夫妻,公子日後必定能稱公稱王。”
這讓張翰聽得熱血澎湃,大汗淋漓,正要詢問其詳,不料道士茶水也不曾吃的一口,起身告辭:“貧道有幸得睹貴顏,是貧道福分,但天機不可泄,說的太多折貧道的陽壽。”
說着,就消失不見了。
之後數日,張翰思之幾如在夢中,就算辭別賈氏,到了洛邑,又被人引薦給了幾個貴人,一起拉到這裡,不時間卻總是想起之前的那一幕。
稱公稱王,這句話,不知爲何,一下子點燃了他身體內,心中的某種力量,使他心潮翻滾。
“張兄,在想什麼呢?”就在這時,肩膀上一拍,使他清醒過來。
“哦,沒事,只是今日纔到洛邑,路途遙遠,有些疲倦罷了。”張翰此時笑的說着。
“嘿,這是小事,多喝一杯就精神了。”身邊那人此時笑的說着,說着,又端詳了片刻,說着:“我看張兄印堂此刻透現紅紫,顯是要發達了,何倦之有?哈哈!”
張翰此時一驚,問着:“你也會看相?”
“家裡有些家傳,非常粗淺,來,看,那女人過來了。”聽他說話,那人實際上也是一怔,他只是粗粗會些簡單相術之語,還沒有入門,只是剛纔隨口一言罷了,卻沒想到這張翰竟然這麼大反應,也就左右轉移話題了。
“敢問這位是誰家的公子?”此時一女輕挽裙角而來,此女春顏嬌麗,目光清冷又含情,清情中帶着風韻,最令少年人無法抗拒。
看見她過來,見着左右之人的目光就鎖在她的身上,而張翰此時也打起精神來,與她說起話來,只是心中卻更是思量。
那賈氏女還年幼,雖然賈氏發達,但此女貌醜,卻也沒有多少人真的重視,張氏也算有幾分底蘊,在天下也算是大戶,若是在這時提出,雖然年齡有些差距,想必那邊也必一口答應。
再說,不管怎麼樣,賈氏也算此時豪門了,這就和司馬氏扯上關係。
心中盤算着,只是寥寥應付了這過來的女子,顯得心不在焉。
這女子卻是心中驚疑,目光凝看了張翰幾眼,不過客人衆多,卻也不可能過多停留在這裡,當下嫣然一笑,又向別席而去。
“張兄,你看見沒有?園中才女對你特別注意。”
“哦,真的未曾覺得,各位,天色不早了,這路途勞累,還請諸位恕罪。”張翰忽然舉起杯來,說着:“我敬大家一杯,特此陪禮。”
言罷,喝下,拱手爲禮,真的匆忙而去了。
這使在場的公子不由面面相覷,片刻之後,司馬伷才嘆的說着:“聽聞這張氏子有“鬼謀”之名,今日一見,果和當年那位鬼謀性情一般,倒是名不虛傳,只是,有幾分本事,就不曉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