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十年來,步滄海投身在大海之上,長年累月,都是一盞竹筏,於瀚海間獨行。
他武道尚未大成之時,多次經歷生死危險,海上的一些大風大浪,狂暴的海嘯,險些奪走他的性命。
不過這些經歷,也讓他受益匪淺,領悟了這一招‘覆海印’。
這一掌的力量,就猶如驚濤駭浪,波濤洶涌。
一般來說,力量都是一次性的。
但是這一掌覆海印,把海浪的特性演繹的淋漓盡致,手掌之上,罡氣連綿,源源不斷。
即便能擋下第一波,後面還有第二波,第三波,第四波……
不過,步滄海有絕學,活了上百年的沈逸舟,又豈會沒有?
沈逸舟能從天墜之戰中活下來,足以說明他的不凡。
此時。
他揮動他的拳頭,厚重、緩慢、宏大,宛如一座山嶽砸了過來。
他現在的身體,本就高大威武,比步滄海都要高上兩個頭,這是枯榮禪功,‘榮’的一面。
平時他向外人,展現的都是自己蒼老衰敗的一面。
但實則,這種技法,就像是冬天的老樹,將精華藏起來,以此過冬。
他此時,乃是把他過去多年積蓄起來的力量,一起爆發,這種爆發,乃是厚積薄發,就像是火山噴發,不動則已,一動便石破天驚。
“轟隆隆!”
這一拳,就連他們腳下的山嶽,居然都在震顫。
彷彿這一拳的力量,融入了山嶽之力。
“天人合一,這一拳,他達到了天人合一啊!”
寧老幫主以及衆多宗師都駭然失色。
憑藉這一拳,沈逸舟短暫的踏入了一品大宗師的領域。
就好像步滄海在海上的時候,佔據地利,藉助海浪之力,擁有堪比一品大宗師的力量。
但是現在,步滄海離開大海,來到了陸地上,失去了地勢。
相反,沈逸舟反而更有地勢!
他的拳法,融入了山嶽之力,就好像一品大宗師,掌握天地之力,這樣的浩瀚偉力,足以鎮壓一切。
“嘭!”
他們拳掌相碰。
步滄海的覆海印,哪怕是勁力連綿,猶如海浪一波接一波,足以擊敗任何的二品,但依舊不敵。
沈逸舟這一拳,就宛如一座太古巨山,沉重到了極點,任你海浪滔天,我自巋然不動。
“步滄海要敗了,這一拳,除非是在海上,他藉助海浪之力,才能抵擋!”
“步滄海還是太過自信了,居然離開自己的主場,而且這決戰之地,我記得是他自己選的吧?居然選在了一座山上,如果是某一處沙灘的話,那麼勝負就猶未可知了。”
幾位宗師議論紛紛,都覺得步滄海要敗。
他選的決戰之地,對他來說太過不利。
只見沈逸舟的拳法,猛不可擋,如山崩地裂般,將步滄海的勁力盡數摧毀瓦解。
眼看着拳頭就要打在步滄海的身上,這一拳打中了,他將屍骨無存。
但是步滄海的神色,卻沒有絲毫慌亂。
反而,他越發鎮定了,宛如佛陀入滅前,禪定、祥和、寧靜!
他的一掌,忽然變了。
原本橫拍而來,排山倒海。
但是現在,下落劈斬,似力劈華山,要將山都給劈開。
這一刀,纔是他真正的殺招!
早年他的父母,因海難而死,從此他就孤苦伶仃,孑然一人。他投入大海,乃是抱着滿腔的怒意,誓要征服那無盡的汪洋!
以人力,征服瀚海,或許在別人眼中,是自不量力。
但是步滄海,卻堅定執着,一直朝着這個目標而努力。
如今,他一盞竹筏,就能抵達軍艦都不敢去的沉船灣,誰說他的武道,一定要在海上才行?
難道離了海洋,他的實力,就會變弱嗎?
誓要征服海洋之人,又怎會依賴海洋之力!
他將決戰之地,選定在這裡,就是自信,哪怕不是他的主場,一樣能贏。
此時,他手臂豎劈而下。
彷彿盤古大神,手握開天斧,要開天闢地。
“闢海!”
這一刀,如其名,他在海上,能硬生生將海面都劈出一條長達百丈的溝壑來。
他從不輕易動用,因爲一刀之後,他也將力竭。
這種威力的大殺招,以他的體能,一刀就是極限了。
此時這一刀出現,只見天地間的空氣,宛如流水一般,向着兩邊分開。
空氣變得像是水流一般,壯觀無比,令人畢生難忘。
四周的宗師,更是覺得這一刀,彷彿懸在他們的頭頂上,要將他們斬首。
“好一個步滄海,好一招闢海,你的確驚才豔豔,有一品之資,死在你手裡,倒也沒有辱沒我。”
沈逸舟放聲大笑,坦然面對。
在這一招出現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要輸了。
他的開山印,雖然破了步滄海的覆海印,但也消耗了大半力量,餘下的力量,絕對接不住這招‘闢海’。
這闢海之力,堪比一品大宗師。
他一手開山印,是藉助了地勢,天人合一,纔有瞭如此威勢。
步滄海卻完全憑藉自己的力量,他的武道之強,哪怕是沈逸舟也要自愧不如。
但此時,他雖將死,卻沒有半點怕死的醜態。
好的對手難得。
有了一位好的對手,纔可以不斷進步,催發自己的潛能。
茫茫人海,知己難求。
對於沈逸舟來說,步滄海倒是有點‘知己’的意思了。
死在這樣的人物手裡,有何不可?
他雖老邁,但直至最後,依然是堂堂正正的戰死。
強者,絕不老死在病榻之上!
最後的沈逸舟,只是有點遺憾,若是能再見一面洛神月,看一眼當年那個孩子,就好了……
異變突生!
“咻!”
眼看着沈逸舟將要命喪黃泉,一片葉子,忽然乘風飛來,與步滄海的手掌撞擊在一起。
武道高手,摘花飛葉,皆可傷人。
但那只是對普通人,步滄海這一招‘闢海’,別說一片普通的綠葉子,就是金葉子銀葉子,甚至一座山頭,都能劈開。
可就在所有人震撼的眼神中。
這片普普通通的葉子,居然擋下了步滄海勢不可擋的一擊。
“什麼?”
衆人不可置信。
然後,白影一閃,衝入場中。
一隻晶瑩如玉的手掌,輕輕的拍向了步滄海的胸膛。
“不好,我會死!”
步滄海心中警兆大生,這常人眼中,毫無氣勢的一掌,在他看來,簡直有不可抵擋之力。
什麼覆海印,開山印,在這一掌面前,都像是笑話一般。
這一掌,就彷彿整片天地碾壓而來。
“戰!”
步滄海怒吼,死亡當頭,他卻依然無懼,悍然的迎了上去。
原本用了‘闢海’之後,他已經精疲力竭,使不出半點罡氣來,但他卻不肯認命,依然要奮力一搏。
他的氣勢,宛如荊軻刺秦王,捨生忘死。
又如項羽破釜沉舟,不留後路。
這一刻,一往無回,將生死都置之度外。
他心中,沒有畏懼,只有怒氣。
他父母早亡,妻兒也離他而去,他什麼都沒了,還有什麼可以畏懼的?
一種不甘心,一種憤怒,一種恨意,從心底深處涌出。
他痛恨,海難奪走他的父母,他痛恨,上蒼奪走他的愛妻,他痛恨,李問禪殺了他的兒子。
“轟隆!”
他的氣勢,在這生死刺激下,居然節節攀升,然後“嘭”的一聲,宛如春雷一般,驚醒萬物,打破了一層冥冥中的瓶頸。
這一刻,步滄海終於踏入了一品大宗師的領域!
和沈逸舟的決戰,雖然把他的氣勢推到了一個極點,但依然不夠。
而現在這一掌,生死刺激下,如烈火烹油,讓他跨出了這一步。
他突破後,那隻纖細的雪白手掌,反而收了回去,不再進攻。
似乎這一掌,不是爲了殺他,而是助他一臂之力,令他突破。
然後,白影一閃,帶走了沈逸舟,就此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