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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刻機場的天氣似乎都變得陰沉下來,烏雲覆蓋住原本的夕陽,鐵鉛色的暮光映襯在黑皮風衣之上,就像油光泛着墨汁的色澤。
砰!
砰!
砰!
汽車大燈被人依次綻放,一時間,暗淡的天色被璀璨的光亮照射,機場宛如流星劃過,亮如白晝。
楚子航被驚動,扭身注視着身後的刺眼的盛光。
盛光中,一位身披黑紅披風的白髮男人緩緩從其中走了出來。
男人身材算不上高大,但卻極度充滿威嚴,
白光將他的身影細節遮蓋,但流動在雙瞳之中的卻是酷烈暗金色,彷彿是流動在深潭之中的的熔岩,即使是熾白的汽車大燈也難以遮掩它們緋紅的鋒芒,
隨着距離走進,楚子航漸漸看清了來人的面容,
那確實是一副常年深居高位該有姿態,他的眉峰朝下傾壓,熔岩的雙瞳下是一張極端沉靜,威儀具足的面容。
銀白色長髮被人整齊的梳理在腦後,暗黑色的披風下是一身金色紋的紋付羽織袴(ku)。
楚子航認得來人,他是蛇岐八家在這個時代極具爭議的人物,年輕時極其荒誕的一把火將神社燃燒殆盡,然後被逐出家族。從此退出衆人視野六十年。
但卻在幾個月前毀滅性的白王事件中力挽狂瀾, 以一己之力力斬八岐大蛇, 在山崩海嘯中扛起蛇岐八家幾度傾倒的大旗,重登影皇之尊, 將蛇岐八家的輝煌推向巔峰。
他就是曾經的上上代影刃天皇,當代大家長,
上杉越!
砰!
正在楚子航認真打量此刻上杉越的同時,另一面的車燈驟然也閃耀起來。
在楚子航的目光中,
一道英武挺拔的男人從盛光中緩緩走出來, 同樣是熾熱焚燒的緋紅黃金豎瞳,
但男人的面容極度漠然,長長的黑髮中,修長的眉峰帶着令人垂憐的憂鬱。
他行走的步伐沉穩有力, 披風下兩把充滿古韻的一長一短太刀隨着他前進動作一起一落。發出叮鈴鈴的聲響, 宛如象龜背上的小風鈴。
砰!
同一時間,另一面的光芒也綻放開來。
來人身穿一身青色和服,白襪踩着木屐, 腳步輕緩優雅,
他手持一把暗紅色的和傘,腰間斜掛着一把深紅色長刀,宛如一位即將盛裝登臺的藝伎。
來人雖然沒有老人的沉穩,缺乏雙刀男人的英氣,但他那佈滿白粉的臉上卻有兩人完全無法企及的妖異驚豔,宛如一朵盛開在百合之中的深紅玫瑰,如果此刻再來上幾片紛紛揚揚的櫻花, 周圍的氣氛將會成爲沒有舞臺的歌舞表演。
蛇岐八家, 源家家主源稚生!
蛇岐八家,猛鬼衆龍王, 風間琉璃!
參上!
……
他們每一位都是能在一個時代被稱爲皇, 統領征服日本混血種的強大領袖。
但是現在他們同時出現在同一個時代,其中蘊含的恐怖力量將白王血裔混血種所在的蛇岐八家推倒了一個極致的頂峰。
或許這其中蘊含着太多不確定的因素, 曾經彼此兵戎相向。
但是當他們徹底穩固自己內部血脈的時候, 統一一體的時候, 他們就是最強, 即使面對混血種最大的勢力,秘黨, 也毫不畏懼。
上杉越從披風中深處右手。
周圍籠罩的熾白車燈暗淡,三個皇呈三角站在不同的方向將卡塞爾學院的一羣人圍在中間。在三位皇的身後, 大批量的執法人全副武裝,無數只黑黝黝的槍口直指其中的貝奧武夫。
上杉越的目光悄咪咪的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傅念和夏彌。然後很識時務的將目光錯開,落在重傷的犬山賀身上。
此刻的犬山賀的傷口已經徹底將他的胸前染紅,宛如一朵牡丹盛開在繁花繚亂的平原,但他挺立的身影依舊傲然,持刀的手背依舊蒼勁有力。似乎只要命令下達,他依舊身爲家主帶頭衝鋒。
上杉越的眉頭微微一皺,然後盯着魁梧雄壯的貝奧武夫緩緩邁出腳步,
“就是你這個傻大個?”上杉越昂着頭, 眉宇之間帶着皇特有的森嚴,蔑視。
很少有機會在這個買拉麪的大師傅臉上看到這幅表情, 傅念記得上一次看到還是在上一次……打大龍的時候。
“雜種,閉上你的臭嘴!”貝奧武夫還未說話,只見跟在他身後的吉爾伽美什率先一步站在身前, 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來的黃金利劍赫然出鞘。
唰!
迴應他的是整齊鏗鏘的腳步前進聲,在上杉越身後的一衆執法人持槍朝前邁步,冷冰冰的殺氣順着一雙雙淡金色的瞳眸注視着他們。
然後扭轉槍口。
貝奧武夫緩緩邁步上前, 那渾身銀白色的龍鱗在動作中發出金鐵交擊的清脆聲響。
他注視着上杉越,然後將那雙融金色的瞳眸看向右側的源稚生,
源稚生雙手抱胸,凜冽的眉峰下是一張漠然的面孔,宛如雕刻在荒草之中的石像,侵蝕得已經看不出原來的表情,也或許本就不存在表情,但在漠然的面孔上卻是一雙野獸般酷冷的金瞳,金色的瞳眸在不規律的上下抖動,似乎正在豎起和滾圓的邊緣徘徊。手臂上的皮膚也在剛硬和柔嫩之間徘徊。
這是戰鬥即將開始前奏。龍血已經忍不住在他體內奔騰,但洪水的閘門還未放開。
貝奧武夫繼續轉動身體, 看向自己左後方的風間琉璃,
風從風間琉璃垂落的髮絲之間吹過, 將那張絕美的面容暴露在貝奧武夫的視線之中, 和上杉越和源稚生的嚴肅不同, 他慵懶的靠在身後的奔馳車上,手腕輕輕撐着和傘。
那雙嫵媚的眼睛注視着貝奧武夫,貝奧武夫發現他在笑,輕輕的笑,捂嘴的笑,笑容是那麼的甜美,那麼的溫柔,好像溫暖和煦的春風從胸膛緩緩滑落到脖頸,這一刻出現在貝奧武夫面前的好像不是什麼令人嚴陣以待的戰士,而是一個從藝伎館中走出來的戲子。
但貝奧武夫的眉頭皺緊了,因爲下一秒,在流動的燈光中,在光線的陰暗中,他忽然從那張溫柔的笑容中看到了一張猙獰殘忍的表情,那表情就像是一個從地獄中爬出來的惡鬼,一個站在笑容背後磨牙吮血的惡鬼!
貝奧武夫嘴角崩出一抹不屑,緩緩轉過身體看向佇立在身前,除了老的頭髮發白之外,毫無特色的上杉越。
“這就是你們的真正實力了嗎?”貝奧武夫緩緩擡起下巴,居高臨下的盯着對面的上杉越。
“昂熱怎麼派出來這麼個蠢貨?”上杉越疑問的看向對面的源稚生身後的櫻,“去告訴輝夜姬,讓他通知昂熱一聲,我今天就把這傢伙給廢掉,讓他趕緊派點有眼力見的傢伙給這傢伙收屍。”
上杉越看見對面這個傻大個的一臉傲慢就來氣,老子在自己家還不擺這幅臭臉呢,你個外來蛤蟆,竟然在老子面前擺嘴臉?!
老子要打得你媽媽都不認識。
“呵。”貝奧武夫好像聽到什麼極爲可笑的笑話一樣,“給我收屍?上一個這種大話的人已經被我殺死在了一百年前。”
“呦,這麼老呢,怪不得脾氣比昂熱那老傢伙還霸道。”上杉越讓人脫掉自己身上的披風,晃動着手腕便邁步上前。
他太想戰鬥了,尤其是一場酣暢淋漓的戰鬥。
自從那位黑暗的至尊幫自己解決完身體的病症之後,他發現自己的力量竟然比之前還要恐怖,那是一種身體被注滿充盈的感覺,
他雖然不明白王座侍從這個身份到底代表着什麼,但是這個身份帶來的力量確實震撼的上杉越好久都沒有徹底緩過神來。
甚至他一度膨脹的以爲自己能夠去抗衡巔峰的白王,那種浩瀚宛如海洋一般的力量,堅固如山嶽一般的防禦,他絲毫不吹牛的說,當初那個八岐大蛇,他現在一個手能打五個。多了就數不過來了。
ωwш.ttκá n.℃O 但憋屈的是,這幾個月的時間,他空有一身力量卻一直都找不到發泄的地點,雖然自己的兩個兒子源稚生和源稚女一樣成功注入了龍血,成爲超脫混血種的生物,
但是上杉越發現他們和自己依舊存在一定的差距,這種差距讓人很迷糊,就像一個薄膜,邁過去就是巔峰,邁不過去就是低谷。他可以輕鬆面對兩個人的聯手進攻。甚至還能騰出一隻手賣拉麪。
他懷疑這和那個王座侍從的身份有關係,
但是不敢肯定,因爲同樣是具備了王座侍從身份的繪梨衣就和不一樣。
因爲她能一根指頭秒掉自己。
上杉越回憶着那天的輕輕揮手就將整個海面切成兩半的恐怖場面,他一輩子草泥馬加起來都沒那一天的誇張。
爲啥同樣是侍從,咱的差距咋就這麼大呢?
所以上杉越懷疑這不是侍從的原因。
但無論是什麼原因,他那顆沉寂幾十年躁動的心終究還是需要宣泄。尤其是當面前出現一個豐滿胸大的傢伙時……
現在這個目中無人的傢伙,正好是他宣泄的豁口,是需要他揮動長槍征服的領地。
上杉越的腳步越來越沉重,一股強大得令人窒息的氣場在他肩膀之上緩緩凝聚成型,那彷彿是一頭盤踞的白色大蛇,狠毒,兇戾的鋒芒順着那金黃的黃金豎瞳緩緩朝着周圍蔓延。
貝奧武夫好像也被再次激發了身體的戰鬥意志,渾身上下不曾恢復的白色龍鱗隨着他的呼吸上下交合,發出金鐵碰撞的鏗鏘脆聲。
但是讓他意外的是,那逐漸被上杉越露在外面的手臂上,一層層白色的細密龍鱗竟然也在飛快的生長。
“龍鱗?!”貝奧武夫眉頭一皺。
“傻大個,你很意外?”上杉越盯着瞳孔略微朝內收縮的貝奧武夫,嘴角咧動。然後毫不猶豫的就抽出了腰間的菊一文字則宗。
這把象徵意義遠遠大於實用性的長刀發出顫澀的清鳴。
輕薄的刀鋒似乎在激動的顫抖,好像也在迴應主人的情緒一起歡呼。
對面的貝奧武夫猛然發出一聲大吼,氣場攀升丁點,然後順着狂暴的氣浪從頭轟然而下。
“住手!”
在兩人之間的距離極速縮短,戰鬥瞬息發生的時候。
一聲清脆的女聲出現在衆人的耳邊,聲音乾淨空靈,但卻帶着令人不容置疑,無法質疑的威嚴。
正在動作中的上杉越瞬間就頓住腳步,身體一個原地打轉,止住前進的身體。
但是對面的貝奧武夫卻宛如一頭髮瘋野牛般衝了過來,他的身體慣性太大太大,根本就不是說止就能止住的。
上杉越頓住的身體開始傾斜,這一刻他像是一位資深的太極宗師,手握刀鋒的右手和空空如也的左手完美的配合在一起,
拉,卸,
巨力依舊龐大沉重,
上杉越的眉頭一皺,擡起的左手狠狠朝着對方的拳頭碰撞在一起。
恐怖的氣浪朝着周圍的席捲,飛舞的石塊傾斜四濺。
這一刻,站在最前方的傅念真切的感受到了手雷在他面前爆炸的威力,剛剛平息下來的機場再次遭受毀滅般的沉重打擊。
但爆發在他們耳邊的是金屬交擊的沉悶聲
塵埃落地。
一個兩米直徑的深坑出現在衆人的面前,上杉越手臂和對面那個比他體型大出一號的身軀狠狠對碰在一起。
但詭異的是,完全不成正比的兩個人竟然在力量上達到了勢均力敵,
兩人的手臂皆是完好無損的出現在衆人面前,細密的白色龍鱗蔓延在他們手腕的每一寸肌膚之上,
上杉越雙瞳欣喜的盯着對面的貝奧武夫,嘴角咧出一個酸爽的笑容,“傻大個,竟然能夠承受我五成的力量,果然沒讓我失望,想不到秘黨除了昂熱竟然還有你這種令人熱血沸騰的傢伙。
你很不錯,但是很可惜,今天得放你一馬。”
上杉越緩緩收回手臂,臨走前還依依不捨的在貝奧武夫剛勁有力的手背上撫摸了一下。目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似乎在訴說者什麼很無可奈何的事情。
這一幕讓貝奧武夫的眉頭狠狠一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