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東京
新宿區
陰暗停車場
“師姐,我們明天還需要前往那邊嗎?”
路明非努力拖着疲憊身體,蹬着梯子爬上車頂,伸手去接下面已經被諾諾摺疊好的自行車。
“我們連續行動了一週,這該死的東京竟然也下了一週的雨。”
他抱怨的站在車頂望着遠處安靜的商場大門,儘管現在依舊燈火通明,但是裡面的大廳空蕩蕩的, 甚至就連吧檯的收銀員都在打着瞌睡,
這個時候,這座城市的大部分人已經安然沉入夢鄉了吧,路明非暗暗想到,
然後擡頭望向天空,伸展雙臂,狠狠朝着周圍猛吸了一口氣, 雨後清新的空氣滋潤着疲憊的心肺, 他正在試圖讓自己以這種方式融入這座城市。儘管只有短短的一剎那,但也足夠他滿足了。
“周圍的大部分防守我們都已經探查清楚了,神社殿,神樂殿,舞殿外的參道上的大概以每小時五次的節奏出現巡邏人員,甚至在神職人員所在的社務所還有內部巡邏人員,再加上一些隱藏在暗部的忍者,這裡的防守很森嚴,
中間的空餘防守的間隙很短很短,暫時沒有機會讓我們瞬間進入其中的機會。你那邊呢?”諾諾赤着腳踩在地面上朝着車頭的駕駛室位置走去。細雨中,她朦朧的身段讓路明非有一種不知道從哪裡升起的滿足。
“我那邊巡邏的節奏也一樣,但是……”路明非猶豫了一下,然後翻身順着扒着車框,隨着諾諾身後進入駕駛室。
“歡迎光臨,我親愛的師弟,你吃過晚飯了嗎,如果沒有我這裡有一大份棒棒的……我靠!放開手, 你這個無恥的流氓,我有重要的……嘟嘟……”
芬格爾熟悉的聲音順着亮起的屏幕閃爍出現,
路明非伸手一把抓住屏幕將頭音量調低然後順手關機,絲毫沒有給他臭屁的半點機會。
當初在EVA讓芬格爾帶來的物資中有一項很重要的手機,說上面刻印着他們逃離的路線,補給的物資,甚至有一個能夠和EVA對抗的系統,
沒錯,上面說的東西,這個小小初代蘋果手機全部具備,但是,但是讓路明非怎麼都沒想到的是,操控這個手機的人工智能居然是芬格爾,準確來說是芬格爾人格。
他擁有和芬格爾一樣的不着調,臭屁吐槽,甚至無恥到連自己都不放過的地步。在親切幾天之後,諾諾徹底厭倦了這個傢伙,所以路明非每次一進房車就率先將它關機。
“但是什麼?”諾諾移開目光,朝路明非問道。
“我在那個神職人員所在的一處偏殿中發現了一間長時間沒有防衛的房間。”路明非猶豫了一下,“我也不確定到底有沒有防衛,但是那個大殿雖然和神社事務所的房檐連在一起,但是我發現那些巡邏人員全部都在有意無意的避開的那個房間,似乎裡面有着什麼尊貴的人。”
“尊貴的人?”諾諾一愣。
“也不對,尊貴的人按照道理應該被守在中間纔多,也有可能是什麼東西。”路明非不明所以的撓撓頭,“反正那個房間裡面應該有着什麼東西,以至於巡邏的人員都不從哪裡經過,
就是外圍防衛的忍者有點多,我也是觀察了那邊好幾天才發現的。”路明非開口,然後在主操控界面上將房車內的空調系統和熱水系統打開,他們一會還要洗澡。
諾諾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我知道了,具體細節我們一會再聊,我們不能再繼續耗下去了,
不是明天就是後天,我們要展開行動,學院的那批人應該也快到了,我剛剛刻意觀察了一下機場那邊的新聞,發現那裡竟然正在維修,應該是出什麼事情了。”
“啊!”路明非一驚,“維修?難道蛇岐八家和本部在那裡發生了衝突?他們沒有達成合作?”
“有可能,這對我們來講算是一個壞消息中的好消息。一會再說,我要去洗澡,我會給你留點水的。”諾諾說着就伸手拉開身後的車門。
路明非點點頭,其實給他留不留水都一樣,明天行動還要繼續,還不如等任務徹底結束。
……
路明非側頭瞄了一眼側開的房門,房車內黑漆漆的,他記得自己走的時候關了燈呀?
“怎麼了?”
路明非發現諾諾卻愣愣的站在原地,短褲溼漉漉的掛在膝蓋上,泥濘的小腳踩着柔軟的地毯上一動不動。
“路明非。”諾諾低着頭,髮絲將視線遮掩在黑暗中。
“怎麼了師姐?”路明非從前方探出頭,
“跑!”諾諾聲音低沉的彷彿母獅在低吼。
“啊?”路明非被嚇了一跳,但身體卻本能的蹭的一下就站了起來。
但猝不及防間,膝蓋好像碰上了什麼東西,一個踉蹌就順着房門闖了進去。
空氣死寂。
踉蹌進來的路明非瞬間就僵硬在了原地
森冷,黑暗。
這是他進來的第一感覺,他一動也不敢動,似乎周圍有一條兇狠的毒蛇正死死的盯着他。讓他整個人的身體瞬間就繃緊起來,身上的寒毛像一把把鋼針般豎起。
一旁的諾諾狠狠用刀柄捅了一下路明非。
路明非瞬間反應過來,被無時無刻藏在袖中的短弧刀釋放,沿着袖筒無聲下滑,落入手中。他發現這一刻的冷汗已經吃透了他身後的襯衫。
他也不知道周圍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是那股順着通風口流動在室內的空氣讓他整個人猶如置身懸崖之上,
身體已經在意識之前就本能的繃緊,進入了戰鬥狀態。這不是嗅覺,也不是視覺甚至聽覺,他沒有從房間的每一寸細節察覺到絲毫的異樣,但在這一刻,他感覺這間房間的所有角落都充滿了異樣,他相信現在旁邊的諾諾也是。
這是一種很難用言語形容的本能,但是他知道周圍絕對是出現什麼極爲強大的對手,而且就在這間臥室。
呼!
路明非有意識的控制着自己的呼吸,讓自己噗通噗通的心跳能夠儘量平緩一下,
他知道自己已經錯過了逃跑的最佳時機了,當自己伸腳邁入房間的一瞬間,這裡就像是變成了一攤泥潭,死死禁錮着進入這裡的每一個生物。他突然有點後悔剛剛魯莽關掉芬格爾的舉動,他剛剛的明顯是有着什麼訊號在向自己傳遞,但疲憊讓他忽略了這些細節。
他緩緩向着旁邊的諾諾靠近,發現諾諾也正警惕的朝着他靠近,兩人背對背警惕的望着四周,
這只是房車的小臥室,雖然豪華但空間很有限,路明非的目光從地面移動到車頂,從牀移動到吧檯,哪怕一隻貓在這間臥室裡也沒有藏身處。
但糟糕的是,他還真的就藏身在其中,難道對方的言靈是冥照?
谷蒠
路明非想起曾經在言靈課堂上,古德里安教授耐心講解的一個言靈,但他對於當時的記憶只停留在了最後一排的夢鄉之中,根本就想不起來古德里安教授對這個言靈缺點的分析講解。
時間一點點的流逝,大朵大朵的汗珠順着路明非的額頭朝着臉頰滾落然後浸入本就溼漉漉的襯衫之中。
體力在這個過程劇烈的流逝,但是消耗更嚴重的是他和諾諾的精神。
在這個時候,需要他們無時無刻的保持高度緊繃的注意力,一旦放鬆,就有可能被敵人侵入空檔。這讓本就疲憊的諾諾和路明非變得面色慘白。
而且更加糟糕的是,路明非敏銳的發現,周圍的那種被毒蛇注視的滲人正在朝着他身體內部蔓延。就像即將爬上自己身體咬上一口的響尾蛇。
他有一種不顧一切胡亂跳起的衝動。這股衝動正在越來越強。
“呵呵。到極限了嗎?”
在路明非即將撐不住,準備暴起突圍的時候,一聲輕輕的笑聲從前方的椅子上傳了出來。
連帶着冰塊和杯壁碰撞的清脆聲音。
一個翹着二郎腿的男人緩緩出現在了他們迎面的盡頭,男人一身漆黑西裝,姿勢優雅的端着一杯散發嫋嫋冰氣的香檳,碎冰塊在男人搖晃的動作中發出巴拉巴拉凌亂的碰撞聲響,橙黃的酒液散發着醇厚的酒香。
男人擡頭,在那雙近乎與周圍融爲一體的黑暗眼瞳之中,一抹金色如此清晰。
清晰中,路明非看到了一張格外的熟悉的面容。
“傅念!”路明非和諾諾同時驚訝開口。
“你們好像很意外。”傅念輕輕抿一口手中的香檳,微笑的望着諾諾,然後轉頭看向路明非。
這一瞬間,路明非下意識的就要跳起,因爲那雙眼睛真的像極了他幻想的毒蛇。
森然,不帶絲毫情感。
“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諾諾手中的軍刀瞬間就擡起,做出一言不合就立刻戰鬥的準備。
面對其他人她或許還會遮掩一下動作,但是在面對這個男人的時候,她是絲毫沒有逃走把握的,無論是當初剛剛入學時候的和凱撒戰鬥,還是不久前和暴打龍化的路明非,無不在證明這是一個遠超正常混血種極限的強悍傢伙。這個男人以難以想象的速度適應混血種的生活,然後一度成爲難以企及的巔峰。
諾諾絲毫不懷疑現在悠閒的傢伙下一秒就會將他們制服的可能。
“別激動,別激動。我沒打算對你們怎麼樣。”傅念苦笑的看向對自己如此警惕的諾諾,輕輕擺擺手,他對諾諾整個人一向都很友好,無論對方是卡塞爾學院學員還是敵人。雖然這方面的主要原因還要拜託陳小小。
路明非敏銳的發現了一個細節,他發現這個時候傅唸的眼神變了,變得和平時一樣溫柔,和善。似乎這一秒纔是他認識的那個傅念。
“至於我是怎麼來的,那自然是走過來的啊,在路邊發現沾着你們氣味的房車,就進來了,算算時間已經五六個小時了吧。”傅念歪着頭算着時間,“這裡的酒很不錯,看來你們很會享受,唯一不好的就是前面的那個自稱芬格爾的手機,囉囉嗦嗦,耳朵都要出繭子了。”
傅念碎碎叨叨的朝着他們說着閒話。
但在路明非和諾諾眼中,這可不單單是閒話那麼簡單。傅念能輕鬆找到他們,那代表着他們現在的房車還存在着致命的隱患,花些時間也能被其他人找到。
“氣味?”諾諾嘗試問道。
“啊。”傅念點點頭,“很隱晦的氣味,記得下次噴點刺鼻的香水遮掩一下就好了,一般不是什麼擁有龍族血脈的獵犬都不會找到的。”傅念隨口說道。
諾諾眼睛一眯,房間再次陷入平靜。
“你想怎麼樣?”諾諾見傅念根本不打算開口的樣子,主動問道。
“你們不用這麼警惕,我這次代表的不是學院,沒打算抓你們會學院。再說,現在校長給我們的命令是暗中保護你們安全的。”
“什麼!保護我們安全?”諾諾和路明非同時吃驚。
“哎呀,”傅念趕緊捂嘴,“不小心說漏了,校長叮囑不讓說的,這要是被什麼東西錄音然後彙報到校董會那裡,校長豈不是處境更艱難了。”傅念滿臉懊惱。
“你們要當成沒聽到啊。不能朝告訴別人啊。”傅念滿臉慎重。
諾諾一臉古怪的盯着傅念。總感覺這傢伙是來故意透露什麼情報的,因爲他剛剛不小心漏嘴可說了不止一個情報,校長,還有錄音?
“那你的立場是?”諾諾再次慎重開口。
“立場嘛?”傅念歪歪頭想了想,“當然是我自己了。”
“你自己?”諾諾疑問。
但這個時候傅念已經不再看她了,而是將目光轉向了她旁邊謹慎盯着傅唸的路明非。
這一瞬間,路明非身體變得更加緊繃。他發現傅唸的眼神中的溫柔消失了!!
森冷的陰寒再次順着他的脊椎朝着脖頸蔓延。
他現在就像是一隻腳墜入懸崖的野鹿,即將粉身碎骨。
“好久不見。”傅念朝着路明非舉杯。
隨着傅念舉杯,他發現自己身上的力量不但沒有消失,反而愈發濃郁,這讓路明非極爲難受。
“路明非先生。”
諾諾敏銳察覺到了稱呼的不對勁,雖然語氣正常,但是卻帶有極長的距離感。
“我們能聊一聊嗎?”傅念打量着路明非似乎在徵求他的意見。
但路明非現在顯然不想和他單獨相處,趕忙準備搖頭。
但下一秒,
隨着傅念聲音的再次響起,路明非僵硬在原地,
“聊一聊那個小男孩的事情。”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