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機場,
一處偏僻的衛生間內部,楚子航靜靜的注視着遠處的灣流G550,這是曾經是校長的私人飛機,但是現在卻被人用來進行貨物運送的工作。
一輛重型卡車靜靜的停在機場之上,它和運貨飛機的尾艙門相對。
一輛小型叉車從貨艙中來回駛出,把一人多高的木板箱送進貨車裡, 木板箱子表面用紅漆噴繪着詭異的圖騰,似乎裡面封印了什麼不得了的惡魔。
而在重型卡車不遠處的另一面,一位讓楚子航熟悉的身影靜靜的站在貨車和艙門之間,他親眼盯着貨物被安穩的送入其中。周圍的護衛警惕站在原地。
這裡面似乎是什麼很貴重東西。楚子航在內心暗道,他猜測應該是秘黨通過學院秘密運送的重型武器。自從學院將抓捕路明非的任務轉接到行動隊身上的時候。他們就再也沒有接到過任何關於EVA的消息。
楚子航盯着下面,輕輕搖了搖頭,深邃的眼瞳之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忽然, 楚子航眼瞳閃過一絲光亮。
大概是運輸中磕碰了一下,其中一個被叉車運送的木板破碎了,因此隱約暴露了裡面的貨物,那看起來是一塊完整的冰塊,在深夜的暗調下,楚子航很明顯的看到了絲絲縷縷的白色寒氣飄散在空氣中。
冰?
楚子航的眉頭緊皺,學院到底運來了什麼東西?
但下一秒整個人瞬間就從原地消失不見。
底下,吉爾伽美什眼神疑惑的回頭望着身後燈火通明的候車大廳,視線來回掃描,但始終沒有察覺到什麼異常。他輕輕搖搖頭,然後拿起手中的對講機低聲開口。
“老大,鬼魂交付完畢。”
……
……
“老大鬼魂交付完畢。”
貝奧武夫感受着腰間傳送過來的震動,他甚至都不用低頭,就知道上面發送出來的是什麼內容,
這個時候能給他傳送信號的,只有外派出去的吉爾迦什美,也只能是外派出去的吉爾伽美什。
這是任務彙報,同樣也是訊號。
貝奧武夫緩緩將注意力落在對面的男人身上,
他們依舊在原來的停車場之中, 但是不同以往,今天的停車場到處都是密密麻麻的黑衣人,他們從停車場入口方向一直延伸到上杉越的周圍,他們手持棍棒,腰背砍刀,一副黑惡勢力幹仗的架勢。
事實上,大概差不多就是。
而此刻有了後盾支持的上杉越也從容淡定的很多,至少他已經開始不和貝奧武夫對拼王的氣勢了,
上杉越衣冠不整的坐在一個小馬紮上,頭上帶着拉麪帽,一手端着啤酒,一手拿着大蒜,更前面的小桌上還放着剝開沒有吃完的洋蔥。偶爾心情好了還會扣扣腳,
沒錯,他就是來噁心貝奧武夫的。
雙方從今天早上約定在停車場之後就沒有再開口,如同上次那般。
貝奧武夫宛如鐵塔一般朝那裡一站,身後的騎士挺起胸膛,宛如王侍。
但此刻,上杉越輕輕放下的手中啤酒瓶,意外的看向對面的貝奧武夫, “怎麼, 今天才兩個小時就準備走了?”
以前他們都是最少冷戰十二個小時的。
“最後再給你一次機會,將高文交給我,我當這件事情不曾發生。”貝奧武夫注視着上杉越一字一頓,終於說出了他來到此處的第一句話。
“呵!”上杉越嘴角不屑。
昂頭盯着對面的貝奧武夫。
貝奧武夫淡漠的注視着上杉越,目光好像在注視一個死人,
但令人極其意外的是,
他竟然看到了對面男人的點頭,
“好啊。”上杉越不屑的搖搖頭,放下手中的啤酒,朝着身後的烏鴉招手,
烏鴉趕緊上前將耳朵湊到他的嘴邊。
“帶着他。”上杉越指着貝奧武夫身後的一個男人,“去領人。”
貝奧武夫愣愣的看着這一幕,講實話,他多少是有點意外的。
從第一天那場冷戰開始,他就已經開始不抱期待期待,但之所以會有第二次見面,之所以會選擇停留在這裡,完全就是給蛇岐八家一個錯誤訊號。
不光是他,就連他身後的騎士都是很意外的。
“why?”貝奧武夫眯眼盯着上杉越。
“不是你要的嗎,你問我爲什麼?”上杉越盯着貝奧武夫反駁,別人或許會忌憚這個大傢伙,但他可完全不懼。
“昨天……”
“昨天你也沒開口啊,你不開口我怎麼知道你要什麼?”上杉越一副無賴表情盯着貝奧武夫。
然後站起身體,指着身後的一位黑衣人,“將這裡打掃乾淨,TMD老子終於能好好休息一會了,跟一個啞巴交流真累。”
也不管貝奧武夫的表情,上杉越轉身就朝着身後走去,他還想着中午再賣幾碗拉麪呢。
“老大?”貝奧武夫身後的一位騎士開口。
“跟他去。”貝奧武夫盯着上杉越漸漸遠去的背影,瞥了一眼對面的烏鴉。
轉身朝着來時的方向走去。
“老大,老大。”
正當貝奧武夫即將跨入房間的時候,一個男人快速的出現在了貝奧武夫的身前。
貝奧武夫眉頭一豎,有些不悅的盯着面前這個慌慌張張的下屬,曾經他領導的鐵血行動隊不可能出現這種情況。
“出現了!出現了!”男人聲音速度很快。
周圍的一衆人表情變得格外疑惑,
“什麼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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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奧武夫像是醒悟過來一般,猛然擡起頭,那雙不怒而威的面容閃耀着一絲興奮的猙獰,
“路明非出現了!”來人嘶吼。
……
……
路明非悄悄咪咪的從地毯上爬了起來,認真看了一眼不遠處的蜷縮在角落裡面的諾諾。
昨夜的諾諾很疲憊,似乎是清楚他們的時間真的已經不多了,也或許是用加班這種方式來舒緩煩躁的情緒,直到昨天深夜兩點,路明非還能看到諾諾那邊不時傳來的筆記的翻頁聲。
但很可惜的是,這裡看似是一個堆滿知識的圖書館,但只有他們知道,這個圖書館是需要人臉識別的,他通過一種特殊的方式進行了加密,讓這些大片大片的筆記只能屬於那個叫赫爾佐格個人。
路明非已經徹底認清了自己現狀,擁有諾瑪的學院,和擁有輝夜姬的蛇岐八家都沒有破解出來這些符號代表的含義,
憑什麼會被他們兩三天能夠破解,即使擁有側寫的諾諾能夠憑藉蛛絲馬跡找到很多方向,但要真正找到其中的核心,單憑他們兩個是不現實。
路明非在第一天就想明白了這件事情,但是之所以他堅持到了現在,一開始是因爲他不甘心,
這裡已經可以說儲備了世界上人類關於龍族的瞭解的最大知識寶庫,甚至其中蘊含的東西,是卡塞爾學院也不曾瞭解的。
他們冒着巨大的風險費盡心思進去其中,但是卻只能用參觀博物館的眼光注視着這些東西,這讓本身就懷着不軌之心的路明非頗爲不甘。
但這種不甘的情緒卻在昨天的芬格爾的訊息中得到了緩解,他找到了那個叫黑天鵝港的圖紙,那是一切最開始的起點,是這座龐大知識寶庫的根源。
雖然在赫爾佐格的講述中他已經被毀掉了,但這對路明非來講依舊是一個希望,儘管是一個在無盡冰冷黑暗中閃爍着光亮的餘溫,但它代表的是方向,一個希望。
奮力一搏也許不會得到什麼,但不奮力一搏絕對不會得到自己想要的。
他已經沒有其他退路了不是嗎?
他決定去尋找這個黑天鵝港,因爲除此之外,他已經沒有什麼選擇了。
但是他卻不想再讓諾諾跟着他一起了,相比於諾諾的過早察覺,他要遲鈍很多,但是再遲鈍的人,當利劍懸在頭頂之上的時候也能感受到危險的即將降臨,
小魔鬼的失蹤,傅唸的出現,甚至是AI芬格爾的誕生都讓現在的路明非嗅到了一個不同尋常的味道,
而這一切的關鍵,都是從他身上開始撒發出來的那龍類該死味道開始的,而這一切的起點都是從自己交換靈魂開始的。
他隱隱的感覺到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驅使着什麼,而他又不得不朝前邁步,
重點的盡頭會是什麼,路明非根本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他本能的不想讓諾諾再繼續下去,
他是一個災星,他要遠離這個女孩,這個在自己被全世界拋棄,依舊死死攥着他的手腕逃跑的女孩。
他注視着諾諾勻稱呼吸的胸膛,注視着對方因爲缺水發乾的嘴脣,嘴角忽然咧出微笑。
“師姐,真的謝謝你啊。”路明非無聲用脣語開口。
此刻他眼瞳之中的情感格外濃郁,濃郁到他近乎忍不住要狠狠抱住這個女孩,
就像他離開叔叔前往自己芝加哥的那種不捨,但不同於那一次,
他知道自己和諾諾可能再也不會見了。
但即便如此他也不會做出什麼逾越的行爲。
首先他沒有這個勇氣,其次,這不是他的女孩。
路明非悄無聲息的站起身體,將自己左手邊的筆記扒拉開,裡面露出一個黑色的書包,書包裡是他們準備的壓縮餅乾和礦泉水,因爲沒有考慮到吃膩的因素,他們這兩天見到這東西都快吐了。
但即使如此,這也是他們爲數不多的食物,他從那天晚上就有了獨自離開的想法後,這兩天他儘量少吃,將自己節省下來的食物留給諾諾。而手上的這一大包就是他爲諾諾準備的。儘管不好吃,但也是他唯有的東西了。
如果自己離開的事情動靜大一點,諾諾應該是很安全的,等到她離開這裡,找到他們的房車,其實就已經代表逃亡結束了。
沒有了自己,諾諾依舊還是諾諾,還是學院裡面那個叱吒風雲的小巫女,她是加圖索家族少爺的女朋友,依照加圖索家族在秘黨的分量,
卡塞爾學院就算憤怒也不會對諾諾怎麼樣的。
她和自己的人生軌跡是註定不一樣的,她有龐大的家族,聚會是有追隨在她身後的一羣小弟,吃飯時有愛她的男朋友買單……
而他卻是街邊流浪的一條敗狗,叔叔不疼,嬸嬸不愛,還有一個天天跟他搶電腦的胖子表弟。從有記憶開始就是孤家寡人,
他習慣了。
他也很滿足了。
路明非麻木邁步,他已經走過了很多的書架,他悄無聲息的從它們中間走過就像是柳葉從小溪上劃過,他說不上自己到底是什麼情緒,
但是預想之中的輕鬆,肩膀如釋重負並沒有出現,反而沉重的心情連帶着他的表情都變得糟糕起來。
他的每一步都很沉重,但他知道自己必須前進,自己就是一個定時炸彈,而且還是被無數恐怖分子盯上的定時炸彈,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會爆炸。
如果那時候真的將諾諾炸傷,他是絕對不能原諒自己的。
他緩緩將自己的手臂放在前面的拉門上,右手手腕上的電子錶顯示着現在的時間是,
4:05,
時間是凌晨。
外面還都是黑的。
他緩緩擡起頭,讓自己注視着自己的動作,他知道自己這一走可能就是永遠。
他不知道自己的前路到底在哪裡,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找到那個黑天鵝港,甚至他都不知道廢物的自己能不能躲過學院的追捕。
但他唯一知道的是,他這一走恐怕就是永遠,諾諾永遠無法原諒自己的不告而別,在她眼裡現在自己的行爲就是並肩作戰的隊友轉身背刺,就是二五仔,就是背叛!
諾諾永遠無法原諒自己在如此關頭的不告而別,自己也無法原諒自己此刻做出的決定。
也許自己在未來的某一天找到了自己的想要的答案,但這一刻的傷痕再也無法磨平了。
“諾諾,”路明非死死捏着櫻木門框,猙獰的青筋隨着他的呼吸一起一伏。
但那雙手卻在堅定的朝外拉動,像是在推一座沉重的巨鼎。
忽然!
路明非忽然感覺前面的支撐力一空,
下一秒,本該緩緩打開的拉門忽然就消失不見,轉頭出現的卻是一片黑漆漆的黑暗,以及面前黑暗中一頭深紅秀髮的小巫女孩。